以前她很少会说那些情话,女生大多数还是害羞的,但那一天喝多了,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抱住景柏的肩,整整一晚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一颗心满满的,在他耳边说了无数话。
那些平时景柏怎么撒娇,她都很少说的话,在那一晚她主动抱着他。
一句句。
——“我喜欢阿景。”
——“我要和阿景一辈子在一起。”
——“我最爱阿景了。”
景柏那晚比他们第一次时还要激动,抱着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情话。
句句有回应。
——“我喜欢宝宝。”
——“我要和宝宝一辈子在一起。”
——“我最爱宝宝了。”
宝宝,宝宝,宝宝。
他喊了不知道多少次,数也数不清。
那一晚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睡梦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缠着她,让她快要窒息,冷的浑身发抖,瑟缩着缩进丈夫的怀抱。
丈夫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宽大的手轻柔又温和地拍着她的背。
“宝宝,我的宝宝。”
“我的,我的。”
苏棠音无数次想要醒来,可眼前就好像有一层布,堵在面前让她根本捅不破,眼皮沉重到难以抬起。
第二天醒来,她看到了满屋子的黑雾。
那一刻苏棠音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些黑雾填充了整间屋子,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斑斓的蓝光似暗夜的幽灵。
她听到嗡嗡的声音,腰间桎梏收紧,嘞的她喘不过气。
一根触手颤颤巍巍爬向了她的脖颈。
而那根触手。
它会说话。
它说:“宝宝。”
声音空旷又悠远,音色与景柏像了七分。
苏棠音那时候惊恐到想要大叫,可声音还没破口而出,黑雾一瞬消散,触手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景柏那时候凑上前来亲吻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宝宝,在看什么?”他探手摸到她的额头,下滑到侧脸和下颌,只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景柏似乎真的很懵懂,那时候刚结婚,两人的感情很深厚,苏棠音对他有种无条件的信任。
她在他的怀抱中抖着声音说了刚才见到的场景,景柏坐起身搂着她,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拍,是安抚的意味。
“没事的宝宝,只是做了场梦,没事的。”
“……只是一场梦吗?”
“是一场梦,别怕,我在你身边。”
苏棠音信了。
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她也是个唯物主义者,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可现在想起来,她的异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在家里不管做什么,经常能感觉到后背发寒,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着触碰她。
颤颤巍巍掀开她的裤管,或者卷起她的一缕发丝,又或者更加大胆,冰凉的接触物碰上她的肌肤。
可当她察觉到冷冰冰的触感,忍着狂跳的心回过头时……
只能看到景柏。
坐在沙发中拿着平板在工作的景柏,在她身后刷碗的景柏,做饭的景柏,各种各样的景柏。
景柏会在瞬间发现她的目光,然后笑着转过头问她:“宝宝,怎么了?”
最开始的苏棠音真的以为自己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可越来越多的异样出现。
她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丈夫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他们两人在同居一段时间就做了那件事,景医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她也是个正常女人,那时候景柏已经向她求了婚,他们的婚期很快就能迎来。
景医生这个人脾气好,温温柔柔到没有一丝脾气,人缘格外好。
景医生对苏棠音很体贴,也很温柔,无论是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上,还是在房事之上,他很少会有蛮横的时候,会时刻观察着苏棠音的体验。
苏棠音很喜欢跟他做这件事,那种身心合一的亲密感,景柏也格外让着她。
可从那天后,景柏要的越发频繁,除了她身体不舒服之时,他几乎每天都会缠着她。
苏棠音出差或者实验室工作忙,没回到家的时候,景医生也不生气,但会在她回来的时候加倍讨回来。
以前的景医生会在她啜泣的时候放慢动作,轻轻亲吻着她,小声哄着她。
后来的景医生依旧会吻她,会哄她,可动作一点不见缓,越来越蛮横起来。
景医生真的变了很多。
让苏棠音更加不安的是,那天看到的东西频繁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不止一次看到那团黑雾,雾中有东西在舞动,它们甚至还会说话,一遍遍喊着她。
“宝宝。”
只有景柏会喊她宝宝。
为什么每次出现异常的时候,景柏都在附近?
为什么景柏会变化那么大?
为什么她经常能看到那些非人类的东西,为什么那些东西说话时候那么像景柏的声音?
苏棠音解释不了这些。
景柏说她出现了幻觉,这种在心理疾病上很常见,他建议她好好休息。
闺蜜和同事也这样说。
所有人都这样说。
可真的是这样吗?
苏棠音觉得这个家,或许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家了。
她仰着头问深爱的丈夫:“阿景,我觉得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
苏棠音仔细地盯着景柏的表情。
他的乌发垂下水滴,水滴沿着额头下滑,越过修挺的眉毛和长睫,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
可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苏棠音,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她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苏棠音始终被他压在身下。
景柏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苏棠音没躲避。
她的思路有些偏。
景柏的手,怎么温度一会儿一变?
“宝宝。”
他忽然开口了。
苏棠音“嗯”了声,双手环握住他的小臂:“阿景,你信吗?”
为什么景柏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可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自己的幻觉可能与景柏有关,不然哪里来的那些巧合?
景柏的手又碰上了她的额头,他的体温偏低,搭在她的额头上存在分外清晰。
“宝宝,你是不是病了啊?”
苏棠音:“……”
“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做个检查?”景柏亲了亲她的唇,又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最近幻觉还是很严重吗?我看宝宝最近总是困倦出神,真的太累的话就休息休息,实验室那边我帮你联系。”
苏棠音:“……没事。”
她别开景柏的手,从他的身下钻出来,灵活地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景柏将被子拉到盖住鼻子。
苏棠音的声音闷闷的:“没事,睡觉吧。”
问也问不出来,这种事情实在太不正常了,景柏一个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个心理医生,没认为她疯了都算好的了。
苏棠音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她的脑子现在很乱,万千思绪缠成一坨将人裹起,只觉得难受的过头。
景柏似乎看了她一会儿,苏棠音可以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确。
苏棠音现在有些抗拒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她总是能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没说话,景柏也没看太久。
身侧的床榻弹了下,景柏起身开了房门,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客厅传来了隐约的吹风机声。
苏棠音睁开眼,正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她穿着一身白裙,乌发半披在身后,半蹲在地上,一手捏着根鱼肠在喂猫,微微仰着头看身前站立的青年。
侧脸秀丽,从侧边能看出来红唇微张,亮如繁星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像是吃惊的模样。
而身前的青年身姿挺拔,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里面套的是白色的短袖,以及宽松的牛仔裤,完全是大学生的穿搭,那时候的景柏刚刚毕业。
他端着碗猫粮,微垂着眼看蹲下身正在喂猫的她。
那其实是他们的初见,她在喂猫,景柏刚来到C城,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碗猫粮。
“小姐,我想它们喜欢吃这些。”
去给小猫买牛奶的闺蜜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闺蜜拍下了这张照片。
苏棠音回到家后保存了这张照片。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可没想到,在那之后他们见了无数次。
景柏开始追求她。
客厅的声音消失,房门被打开,景柏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按灭了墙上的灯,卧室顿时陷入黑暗。
身侧的床垫塌陷了一些,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用的沐浴露和苏棠音用的不太一样,是清淡的冷松香,那股香气此时正在向她靠近,宽阔的怀抱贴着她的脊背,他侧过身将人揽进怀中。
胳膊搭在苏棠音的腰身上,他睡觉很喜欢抱着她睡。
两人的身高差很大,景柏能将她完全套进怀里。
苏棠音没挣扎。
她闭上眼酝酿睡意,还好景柏虽然缠她有些狠,但确实不会耽误她晚上睡觉,也不会拉着她熬大夜,景医生的作息还算规律。
屋内太黑了,也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困意来的太快,那股冷松香在鼻翼间萦绕,好像点了支催眠香,苏棠音紧绷的弦越来越松,到最后呼吸逐渐规律,意识也跌入梦境之中。
景柏的手还搭在她的侧腰。
感受到怀里的人睡着后,景柏支起双臂,将背对着睡觉的人翻了过来,她平躺在他的身.下,而他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
睡着的人很乖,双目紧闭,长睫温顺盖在眼睑下,喉口分泌出粘液,他拼命吞咽抑制自己的欲.望。
触手在身后交杂飞舞,分化的越来越多,逐渐填满整间屋子。
景柏如往常一般缠上她的腰身,吻上她的唇,与她津液互换。
触手将她紧紧缠起,每一根触手上蓝光大闪,黑色窗帘上映衬出一明一灭的幽光。
如过苏棠音在这时候醒来,入目的首先是一双深蓝的眼睛,随后是满屋子飞舞的触手,色彩斑斓,诡异又神秘的触手仿佛远古的水母。
那些触手有顺序地交织,像茧一样将两人裹在其中。
怪物是不需要休息的。
怪物要将所有的时间留给自己的爱人。
“宝宝。”
空旷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很快了。”
第7章 离开
外面下了雨。
这段时间天气阴晴不定,到了深秋温度骤降,苏棠音第二天刚出门便感受到了寒冷。
景柏拉着行李箱跟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牵着苏棠音的手。
“宝宝,住不习惯就回家,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
“好。”
他拉着苏棠音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内还能听到景柏絮絮叨叨的嘱托。
“实验室的环境不好,最近降温,晚上记得开了暖气睡觉。”
“好。”
“一日三餐要按时吃,要不我给你送饭吧?”
“……不用了,你工作也忙。”
景柏还在嘱托她一些事情,颇像是家长送即将远离家乡的孩子去上学一般。
一直到电梯再次打开,苏棠音正要拉着行李箱出去,景柏忽然按了关门的按钮。
电梯门又在苏棠音的面前关上。
“阿景?”
这个时间还早,这栋楼的住户也少,此时也没有人乘坐电梯。
电梯内,景柏沉着眼睛看她,苏棠音微微仰头,两双眼睛对视。
“一定要走吗?”
景柏问。
苏棠音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宝宝,我们结婚以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不然我陪你在实验室附近住酒店怎么样?”景柏说:“你那边在市中心,酒店很多,早上我送你去上班,晚上我还能接你回家,我们还在一起住。”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苏棠音看着他不断翕动的唇瓣哑口无言。
景柏好像真的信了她的话,以为实验室很忙。
可那只是苏棠音说出来哄他的。
“阿景……”苏棠音看着他的眼睛,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让她烦心的事情。
“宝宝,不出去好不好?”景柏有些撒娇的意味。
苏棠音张了几次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景。”苏棠音坚定了心,“我就出去一周,只一周时间就回来,你不要担心好吗?”
景柏很久没有眨眼,神色也依旧平淡,苏棠音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
她拉着他的袖子,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安抚道:“只有一周。”
景柏看了许久,最终在她的厮磨下反手握住她的手,大度地点了点头:“好。”
他按开电梯门,拉着苏棠音进了地下车库。
跟以前每一个送她上班的日子一样,景柏开车,时不时跟她说说话,大多都是一些闲话。
两人的相处一如既往平淡又安静。
到了实验室门口,景柏下车拉开后备箱,将给苏棠音准备的行李放了下来。
他摸了摸苏棠音的头发:“宝宝,进去吧。”
苏棠音点头:“好,你也早点回去。”
她拉着行李箱刚要转身,景柏自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阿景?”苏棠音诧异回头。
景柏将手上的戒指给她套上,“宝宝,你忘了戴婚戒。”
婚戒被套在无名指,苏棠音一时语塞。
从他平淡的语气中莫名听出了一丝谴责。
她缩了缩手,“抱歉啊阿景,我最近状态有些不好,总是容易忘记事情。”
“没事的宝宝。”景柏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修长的指节在她的乌发中穿过,“专心工作,想我了就打电话。”
说到这里他贴了贴她的耳垂,声音一瞬间变的委屈:“我想你了也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苏棠音的心一软,摸了摸他的脸:“可以的。”
景柏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宝宝,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