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戏
星神谛下从妖精王寝殿出来的事情很快被传的整个教廷皆知，且忒休斯从卡普口中得知，这件事被传的越来越离谱了。
这确实给忒休斯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为了不引起骚动与更加离谱的传言，忒休斯明智的选择了闭门不出，在寝宫之中躲个清净。
今天有个好天气，暖融融的阳光眷顾了这片土地，独具教廷特色的尖顶建筑在光芒之下更加华丽，光芒为其镀上金边，并不刺眼，却足够夺目。这样的天气吸引了不少兽人一族的贵族男女们出行，教廷的花园里尽是他们的谈笑声。
那些声音没有让忒休斯分心，此刻的正伏在案上，手中那一只螺类制成的笔灵巧的舞动着，在纸上留下了一排排痕迹。
那个暂时替自己处理妖精一族事务的属下此刻已经焦头烂额，寄来了信件来询问他这个还待在异族的王的意见，忒休斯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那个要强的属下是绝对不会来打扰自己的，于是他立刻提笔，希望可以尽快解开他的困扰。
将最后一个字勾勒成型，笔尖离开纸张的那一瞬间，内阁的大门也随之被敲响了，得到允诺之后，内阁的门才被慢慢推开一条缝，露出普卡的半张脸来，确认寝殿里没有什么其他人之后，他这才放心的进了来。
“普卡，你来的正好，我这里已经写好了回信，帮我寄回极寂海吧，帕特一定等着急了。”
忒休斯含笑将信件装好，将蜡块放在火漆勺中融化倒在皮质信封上，用木柄的印章按下再揭开，留下一枚用以封口的火漆蜡，水蓝色的，上面有着鱼尾的图案。
普卡将信封接过去收好，跟着附和忒休斯的话道：
“帕特大人不擅长处理那些繁琐的事务，确实有些难为他了，也不知道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有她在的话，帕特大人一定会轻松不少的。”
“这么想念蒂娜吗？那等她回来我可一定要转告给她啊。”
忒休斯的调笑让普卡连连摆手，说实话，对于那位公主殿下，他是有些发怵的。
忒休斯没再开他的玩笑，看他站在那里扭扭捏捏半天没有动作，猜出他是有什么话想说。
“是什么特别棘手的问题吗？”
“倒也不是……”
扭扭捏捏的普卡含糊不清地说道：
“就是……教廷那边……有个舞会的筹划想要邀请您去参加。”
忒休斯挑了挑眉头：“舞会的筹划？”
普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想着一个舞会的筹划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您吩咐过近期并不想过多露面，我就拒绝了筹划的邀约，可是教廷的人强调这是会有星神谛下参与的舞会，非常重要，一定要您前去参与。”
“嗯，原来是这样啊。”
忒休斯轻轻敲击着桌角，若有所思。一个舞会而已，却如此大费周折，想来这场“舞会的筹划会议”大概率只是表象，真正的讨论内容应当是和星神谛下有关。
忒休斯对内容隐隐有了些猜测，思索片刻后转向了普卡。
“那就应下邀请吧普卡，告诉他们，我会准时赴约的。”
“那，好吧。”
普卡磨磨蹭蹭地应下，转身朝门外走去，没走几步便又退了回来，露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小声在忒休斯耳畔说话。
“真的要去吗陛下？您和谛下那件事，整个教廷传的沸沸扬扬的，虽说他们不敢当着您的面说，可是保不准会让您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忒休斯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褪下了一半，在久久的沉默中，忒休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还是……去吧。”
舞会的筹划会议定在了几天后，而作为这场舞会极为重要的人物，叶杏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卡特琳将精致的甜点和红茶放在桌上后，告知了叶杏这场舞会的存在。
叶杏独自坐在外阁的丝绒座椅上看着窗外发呆，她不是很想回答卡特琳的话，恹恹地打不起精神。
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整个教廷的守卫都森严了不少，不只是之前从逃出去的那扇窗户早已被封死，而卡特琳对她的监视也愈加严密了起来，无论何时转过头去，都能看见背后恭恭敬敬站着的卡特琳，如影随形，让叶杏毫无逃离的可能。
再次见到忒休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些。
“谛下已经吃腻了吗？不过这份甜点来自教廷里新来的一位主厨，他有着极为丰富的履历，或许可以给您带来更好的体验。”
卡特琳将银制的勺子扣在碟子边，示意叶杏尝一尝。那甜点确实十分诱人，不用尝叶杏也知道那将会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的视线在甜点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上落到卡特琳的脸上。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卡特琳已经完全掌握了叶杏的喜好，有时一个连叶杏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微小动作，卡特琳也能迅速的猜出叶杏的想法，并付诸于行动。
这种被猜透的感觉十分糟糕，叶杏下意识地开始排斥卡特琳的存在，然而就连这个想法很快也被卡特琳捕捉到，最近她的行为收敛了不少，变得更为隐蔽了起来。
“谛下，您怎么了，不喜欢的话我去为您换一份甜点来吧。”
卡特琳的话将叶杏的思绪拉了回来，叹了口气后又对着卡特琳指了指身上的衣裙道：
“比起那个，卡特琳，不如先给我换一套衣服吧，再穿的久一些，我想我就要窒息了。”
叶杏试图深深吸上一口气来缓解勒住自己的鱼骨束腰所带来的束缚感，然而一口气吸到一半，便被束腰再次勒住，不得已又吐了出来。
“当然了，我的谛下，您的衣帽间就在左手边，我为您搜罗了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如果您愿意的话，西弗尔最好的裁缝也将会到来，为您量身定做独一无二的衣裙。”
卡特琳说着便想要往衣帽间走去，叶杏想，她应当会像前些天一样，将衣帽间里的裙子、绸鞋、配饰等一件件拿到自己面前任其挑选。
那些东西确实很漂亮，那样的繁复华丽令叶杏为之赞叹，可是东西华而不实，当繁琐的衣裙和沉重的配饰加诸与叶杏身上时，它们在叶杏眼中就失去了吸引力，从而变为了累赘。
“我的意思是，可以给我一件没有束腰的衣裳吗，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应穿着束腰，现在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面对叶杏的请求，卡特琳停下了从衣橱里取下衣物的动作，平静的回头望着趴在桌子上，露出痛苦神色的叶杏，体贴地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嗅盐瓶就挂在您的腰间，那个用金链子坠着的小瓶子就是，如果您感到不适的话，可以将它凑近鼻尖，它的气味可以让您很快清醒过来。”
叶杏短暂地沉默了，她发现卡特琳好像是在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于是她干脆不在绕圈子，直接了当的发出命令。
“卡特琳，现在，我要我之前穿的那件紫色的衣裙。”
“很抱歉，我的谛下。”
卡特琳将一件丝绸制成的白色睡裙搭在手臂上，回到叶杏了面前拒绝了她的提议。
“忘了告诉您，在您换下那件衣裙后，女仆带走了那件衣裙准备拿去清洗，不过奇怪的是，那件衣裙在女仆接手过后奇异的消失在了空气里。”
卡特琳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副见了鬼表情的叶杏，略微调整了表情，带着温和又喜悦地语气又接着道：
“这实在是可惜，不过您也不能总是穿那一件裙子，我认为，经常穿戴兽人一族流行的服饰可以让您显得更加亲民，大家对您也会更加崇拜和虔诚。”
面前的卡特琳仪态端庄，笑容亲切得体，而叶杏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之前她就隐隐有所察觉，无论和她聊些什么，她总能拐弯抹角地将话题引到兽人一族上面去，像是很急切地想要得到自己对于兽人一族的认同，于是不停地在给自己洗脑一样。
叶杏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扭头避开了卡特琳的视线，她现在并没有反抗的能力，佯装顺从是她自保的唯一手段。
她轻轻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附和着卡特琳的话：“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今天已经没有出行的计划了，所以我想现在就换上睡裙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这个答案令卡特琳十分满意，她顺从地将臂弯上搭着的那件丝绸睡裙递到叶杏面前。
“如您所愿，谛下。不过这件衣裙的穿脱有些繁琐，请您跟我去到这边来，让我来为您换下这件裙装。”
“不！”
叶杏的抗拒让卡特琳的动作顿住，她不无疑惑地开口，似乎想要询问原因。叶杏只是作出关心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推拒了卡特琳的想法。
“你陪我逛了半天教廷，应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卡特琳，让其他人来就好。”
“啊，感谢您的关心谛下，那我就先退下了，稍后会有女仆来为您服务，祝您有个好的休息。”
心情不错的卡特琳提起裙摆躬身向叶杏行了一礼，动作轻柔地退到门外，门外传来她的低语声，一个女仆很快走了进来，为叶杏解开背后的束腰，脱下这件华丽繁复的衣裙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殿。
所有人离开了叶杏的寝室，至此，上演了一天的戏剧落幕，叶杏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往梳妆台前一坐，望着镜子里如同小丑的自己有些出神。
第7章 高塔之中的神明
镜中之人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卸下，白到发灰的妆面让叶杏看上去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大面积扫过的腮红更显得可笑古怪。
侍女倒是为她梳理了头发，蓬松的头发像是百宝箱，居然可以抖落出一桌子的璀璨宝石，那条勒了叶杏一天的衣裙还被挂在床边，要不是亲身体验过，她还真不知道西弗尔的贵族小姐们都是遭的这样的苦。
等到那些如同枷锁一般的外物被一一卸下后，叶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太过耗费心力，累得叶杏身心疲惫，以至于今天摸清楚路线的计划都没能顺利的施行。
卡特琳对自己的控制欲简直达到了顶峰，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但这样严密的监视下，叶杏能再次见到忒休斯的可能性简直为零
而眼下，叶杏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便是卡特琳刚刚告知自己的，那场需要自己参加的舞会。
卡特琳告诉了叶杏有关于舞会的事情，却没有提到过在此之前将要举办的，还有一个由四个种族的最高统领者参与的
“舞会的筹划会议”。
次日的晨光中，忒休斯早早地穿戴整齐，将水蓝色长发绑好搁置在胸前，带着普卡出了寝宫，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们的行动极其低调，周围巡逻的卫兵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就这样一路极其顺利的来到了举行会议的议厅前。
“真是奇怪啊，我还以为寝殿周围会有不少监视我们的人。”
普卡跟在忒休斯身后，不无惊异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这一路走过来，竟然真的一个窥视的人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忒休斯轻笑一声，为跟在他身后第一次来到兽人领地的侍卫解释。
“从前来这里的时候，兽人一族安排的寝殿周围确实会有不少想打探消息的人。不过那时候跟着我的人是帕特，他你是知道的，甚至不用出手，光是盯着那人都能将人吓破胆，后面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寝殿周围就干净了不少。”
“帕特大人可真厉害！”
跟在后面的普卡不无崇拜地感叹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一头撞上了忒休斯的后背。
“呀！怎么了陛下？怎么忽然停住了。”
忒休斯站在回廊的尽头，下了台阶再穿过一片后花园便可以到达议厅，而他却站在那里偏过头去，极目看向远方。这次他没有回答普卡的疑问，而是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还记得吗普卡，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比起我这个异族的王，还是那位新生的神明要更容易掌控。”
普卡摸了摸撞痛的鼻子，虽然不明白忒休斯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却还是一边顺着忒休斯的视线望去，一边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您确实这么说过，怎么忽然……”
普卡的卡在嘴边，随即转化成一阵惊呼。
“教廷的人疯了吧！”
走廊的尽头正好可以看见教堂的全貌，高高树立的尖塔也就是叶杏所居住的寝宫，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色并不能引起普卡的惊讶，他所震惊的是，教堂周围的楼梯、回廊、窗户、入口，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驻守着卫兵，一个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将教堂守卫的犹如铜墙铁壁。
“天呐，有这个必要吗？这么多人去守卫还没有完全掌握力量的谛下，太夸张了，这是监禁吧。”
“看守谛下只是一方面，这些不加掩饰的守卫是在做给我们看呢。”
忒休斯收回目光，言语中有些嘲讽，回头见普卡还看的入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普卡，要想看戏，议厅里即将要开场的那场戏可要比这的好看多了。”
普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太敢相信地讷讷问道：
“难道，不是关于舞会的会议，而是兽人一族，他们想要宣示自己对于神明的主权！”
忒休斯用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一步步下了台阶往前走去。相对于他的冷静，普卡的情绪可是有些激动，他一边跟上忒休斯一边手舞足蹈地宣泄着心中的震惊。
“他们！怎么！敢！那可是神明！是整个因蒙特什的神明，他们居然想将神明据为己有！”
普卡压低了声音尖叫着，棕红色的头发被他揉的乱糟糟的，急得在忒休斯周围转起了圈圈。
“就算他们是神明偏爱的种族，可那也是前位星神的偏爱，新降临的神明以人类之躯降临神座，这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他们就想着对新神下手了？真是可恶！”
普卡气得咬牙切齿，看了一眼平静的忒休斯之后心里又忽得有了些勇气，跟在忒休斯身后愤愤不平。
“陛下，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星神谛下都召幸您了，肯定是最喜欢您的，只要我们……哎呦！”
普卡的计划盘算因为再次撞到忒休斯而停止了下来，他摸了摸撞痛的脑袋，抬眼便是笑得阴森的忒休斯。他凑近瑟瑟发抖的普卡，与他对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普卡，我和星神谛下没有任何关系，这次可要记好了哟。”
普卡瑟缩着点了点头，忒休斯这才满意地放开了他，只不过没走几步，身后就又传来了普卡的嘟囔声：
“那您得努力啊，哎呦哎呦！”
这次普卡没有再撞上忒休斯，而是被忒休斯反手敲了他那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袋。
“好了普卡，我可不希望我在其他妖精嘴里听到这些谣言。”
忒休斯拍了拍手，余光中又看见普卡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严肃的模样没能维持的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