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阿丽莎失望地应了一声。
她还是很清楚什么叫犯罪的。那些律法就是人间的规则，撒旦和米迦勒不就是违背人间规则被抓进去的么？
那规则贼多，而且不同地方还不一样，不像三界规则一样简单干脆。阿丽莎已经记住不少了，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新的。
艾伦紧张兮兮地说：“阿丽莎，要不你思想品德课还是好好上吧？不对，你得再多学一点法律知识。”
他们一年级只有常识、思想品德这类课，但艾伦深刻意识到了课程设计的不足。
阿丽莎有点不情不愿。
没想到这种时候，连俩绑匪都好心地规劝起了阿丽莎：多学点法律是好的。他们是没办法了，做好了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准备。阿丽莎还年轻，有光明的未来，没必要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天堂。
耶和华顺手看了眼阿丽莎那边的事情发展，结果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正常来说，不是天使规劝堕落的人类向善么？连绑匪都开始规劝阿丽莎向善了，这像话吗？
第40章
两个绑匪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着干绑架的不妙之处，阿丽莎对他们的话听进去了不少不好说，但他们自己却越发意识到自己的罪恶，把自己说到哽咽了。
做这种事情要靠一口恶气。阿丽莎破坏他们的绑架，已经让他们的这口恶气散去了大半。现在他们自己唤起了自己的良知。
阿丽莎坐在艾伦旁边，无辜地对上他的视线，摊开手，认真强调，“我没打他们。”
是他们说着说着自己哭起来的，请不要误会她是那种随便出手的坏恶魔。
艾伦：……
觉得自己会有把他们打哭嫌疑就很可疑好吧！
从某种程度讲，阿丽莎已经表现的很“无害”了。少年趁她没注意，悄悄把缠在父亲手上的胶带撕下来，阿丽莎也任由他这么做了。
没有收益的暴力行为，只有三岁的米迦勒和撒旦喜欢做。
像阿丽莎这种成熟的恶魔，只会自如地使唤起绑匪，精神奕奕地说：“开车！去艾伦家！”
捆着司机，不就没人开车了？
所以，阿丽莎的评判标准是很纯粹的：司机不来捆她，她就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阿丽莎是很想学这种“人间魔兽”的。奈何按照这里的规则，她考不出驾照。
她想去上传说中的“驾校”，而非文化课众多的“小学”。但现实很残忍：没门。
由此可见，人类幼崽的待遇没比恶魔幼崽高到哪里去。
阿丽莎都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还是该顾影自怜：她可不是傻乎乎的人类幼崽。但，她现在的待遇就是人类幼崽。
唉，恶魔幼崽和人类幼崽的苦头全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好在阿丽莎不会老想着这些悲伤的事情，她扭头跟艾伦说：“你家厨师开始做饭了吗？我们耽搁了一会儿，会不会凉掉啊？”
“不忘初心”的精神在此得到了充分体现。
艾伦：“……他们提前准备，会等我们到了再做好，不会凉掉的。不过我们不下车真的没问题吗？”
不报警可以理解。艾伦有点同情他们，他和阿丽莎都没有受到伤害，本来也不想那么做。但继续搭乘绑匪的车，不会感觉怪怪的吗？
阿丽莎兴奋地挥挥手，“嗨呀，没问题。反正他们都邀请我们上车了，我们就当体验一下房车好了。这是你家都没有的车子呢。”
是的，她到现在都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房车。
艾伦欲言又止。
少年也抹了一把眼泪，迟疑道：“送你们一程不是不行，但……”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但”后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但阿丽莎只听了自己认为的重点，就跟艾伦说：“你看，他们都说没问题了。”
少年那剩下的解释只能咽了回去。
很快，阿丽莎又开始跟艾伦嘀嘀咕咕：“我觉得房车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仅外观不在阿丽莎的审美上，舒适度也没有那么高。当阿丽莎问少年要零食时，他尴尬地表示没有准备。
阿丽莎怀疑艾伦是不是专门打房车gg的，实际体验与他的描述没有一点相符。
“阿丽莎，其实……这个是面包车。不是房车。”艾伦终于找准了解释的时机。
土包子阿丽莎懵逼。
那少年别过了目光。
虽然没能提供阿丽莎想要的服务令人尴尬，但谢谢你，竟然觉得我家有开房车的条件。
少年没觉得阿丽莎是故意踩着他们家贫穷的痛点猛戳。因为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仔细想想，像阿丽莎这种连普通面包车和房车都分辨不出的小朋友，才更惨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或许就是阿丽莎想跟他们一起当绑匪的原因吧。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甚至当阿丽莎不赞同艾伦单方面援助他们时，少年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如果你愿意援助他们，为什么不援助我？”阿丽莎不会为所谓的“背叛”悲伤，但同时，她也不太能跟司机他们的苦衷共情，无法理解艾伦主动撒币的做法。
艾伦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同情，但阿丽莎纯粹是觉得没必要。不报警是因为没必要，不计较也是因为没必要。
她不是那种闲到路过的蚂蚁窝都要一窝端的人。更准确地说，欺负蚂蚁算什么本事？她喜欢的是挑衅更强大的魔兽，那才叫刺激。
而脑补了一堆的少年听到她的话，深以为然地点头：或许，阿丽莎比他们更需要帮助。
艾伦都快无语了：不是，兄弟，你是不是被她洗脑了，跟着点什么头啊？
据他所知，阿丽莎虽然出身福利院，缺少很多常识，但看她买零食的频率就知道了，绝对算得上是衣食无忧的。
秉持着良心，艾伦还是得说：“不，你不缺。”
阿丽莎有点着急，“我怎么就不缺了？”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好吧，不给她就算了。阿丽莎的重点不是从艾伦这儿搞钱，而是教这个愚蠢的小弟守护自己的财富，“你又不是天使，为什么要单方面地赠与？”
只有小天使才会干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阿丽莎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凭什么说司机他们需要这笔钱，她就不需要了？
我跟你关系更好，你不得先帮帮我？
这分明就是个无底洞。
天使嘛，主打奉献，随他们去好了。但正常人和正常恶魔为啥要模仿天使？
没想到艾伦很认真地看着阿丽莎说，“可是，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天使啊。”
如果没有遇到阿丽莎，他碰到这样的事情，还真不一定愿意尽弃前嫌，帮助想绑架自己的人。正因为他被人拯救过，所以才想成为那样的人。
阿丽莎一愣。
竟然想成为天使，这家伙的志向还挺远大的嘛。但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得看那位的脸色。
“等一下，我不是天使！”阿丽莎强调，“如果你想学我的话，不应该学习无私奉献，而是要学公平交易。”
别人都说艾伦头脑聪明，成绩很好，可是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歪了，哪里聪明了？
本来准备省掉车费的阿丽莎摇头晃脑，不得不给这个傻乎乎的人类打个样儿，“作为车费，我就给你们提供一个消息好了。”
“这件事跟凯伊他们有关。你们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会帮你们的。凯伊就是那个老站我旁边，扎辫子的女孩子。”
什么叫做公平的交易？就是恶魔觉得这很合理，那就是公平的交易。
司机本来没考虑过车费这种东西，但听到阿丽莎的提议，有点懵逼：难道是让他们绑架更多的小孩？
不然还是那个问题：小朋友本身拿不出钱啊！
艾伦的眼睛突然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求助福利机构！”
艾伦知道凯伊跟阿丽莎一样是福利院的小孩。
福利院可能花很多钱赎孩子吗？那肯定是不能的。为什么阿丽莎还要提这样的建议？
答案只有一个：有些福利机构本来就可以帮助司机家这样的情况。
艾伦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电话号码，“我记得我家公司有跟一些慈善机构有合作，我给你们问问这种情况能不能得到帮助。”
这种方法显然比艾伦自己拿钱帮助司机可靠得多。
他能自由支配的不过是他一直攒下来的零花钱，亲爹妈又不在了，亲戚们最多答应捐点钱。但他只是帮忙问福利团体，谁都不至于当这个恶人。
就连司机父子俩都露出了希冀之色。
信息差就是这样的。他们知道怎么在校门口掩人耳目、把艾伦骗上车，但对这些东西，懂得还真不如艾伦多。
艾伦打了一连串的电话，这才停下来跟他们说：“我问了一些人，他们可以提供部分治疗费用，但想要完全覆盖，有点难。对了，阿丽莎说得对，也许你们还可以问问凯伊他们，有没有认识其他靠谱的机构。”
那或许是他没有的人脉。
“谢谢！谢谢！”司机父子语无伦次地说。
他们看到了事情的转机。他们前所未有地庆幸，阿丽莎阻止了他们的绑架计划。
阿丽莎晕乎乎的。
她说得对？那她肯定是对的啊！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的意思是：找了小天使，不管他们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上面要钱也好，还是像米迦勒一样打工也好，肯定会负责的。
把天堂干破产了，她就拍拍屁股回老家。
阿丽莎是一点儿都不给天堂省钱的。
但艾伦说的，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啊！
阿丽莎有点头秃，不知道该如何将艾伦的错误观念纠正回来。
但没等她开口，艾伦就已经郑重其事地说：“阿丽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虽然有想当天使的心，但还没有成为天使的实力。在有心无力的情况下，他提供的帮助就会成为一种“自我感动”。他应该思考，怎样才能真正帮到别人。
像阿丽莎这样，提出公平交易，却将解决的办法告诉他们，既帮上了忙，又守护了他们的尊严。
艾伦越想，就越能感觉到阿丽莎的所作所为都有深意：
她是真的想当绑匪吗？不是。她只是想用别样的方法让他们真心忏悔；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钱吗？不是。她只是想告诉他，你的那点钱解决不了问题；
她是真的不认识房车吗？不是。她只是想顺理成章地搭车，然后提出“车费交易”。
唉，他之前真的太狭隘了！
阿丽莎看着这家伙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恍然大悟的表情，感觉好像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大差不差：艾伦本人没掏钱，对她说的“公平交易”有了更深的领悟。
至于细节上的误差？没办法，艾伦不聪明，以后慢慢教吧。
阿丽莎跟没事人一样，美美地享用起了大餐，享受起了周末。
需要耶和华的安慰？不存在的。
要是阿丽莎知道祂准备的安慰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可能会更加嫌弃：太不实在了吧？
只是当阿丽莎步伐轻快地返校时，问题就出现了：小天使们朝她包围过来。
她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刚吃完独食的人，总是比较心虚的。
“你、你们想干嘛？”
阿丽莎色厉内荏的气势没能震慑住他们，众人一拥而上，有扒拉着她衣袖的，有扯住她裤腿的，“呜呜呜，阿丽莎，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阿丽莎傻眼了：不是，我是希望你们去找上面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找我是怎么回事？
敢情她把皮球踢出去，转了一圈砸中的是她自己？
第41章
是的，那父子俩从艾伦家离开后，就去找了凯伊。
小天使们本来就很善良，这还是他们扇动翅膀带来的连锁反应，肯定没办法袖手旁观。
不过耶和华所担心的，小天使们的心态问题也没出现，尽管他没偷偷给这些天使开小灶。
他们确实意识到了【连锁影响】的问题，却没有因此过度沮丧：他们压根儿没意识到，这连锁影响差点把那父子俩变成绑匪。
他们来见小天使时，身上虽有疲惫感，却没有怨愤地喊：都是你们连累了我的家庭！反而能让人感到一股求生的生机。
善良的阿丽莎和艾伦已经为他们想出了办法，给了一半的解决思路，曙光已经出现，剩下的他们要靠凯伊他们多问问、多了解了解，怎么可能怨气冲天地对小天使呢？
他们感谢都来不及！
小天使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察觉到父子俩的态度，他们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感动：或许，这就是父神喜欢人类这种造物的原因吧。
在绝境中，他们仍然心怀善意，不抛弃、不放弃，美丽的灵魂在闪闪发光……
但这个问题，光靠凯伊他们有点困难。
“我觉得遇到这种事情，向上汇报，或是找安德鲁会更好？”阿丽莎给他们出馊主意。
她的甩锅技术相当扎实。没事的时候，她是要成为天使长的人。有事的时候，她就是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天使。
一边说着，阿丽莎一边悄悄挪动一下腿，思考着跑路方法。
但众天使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稍微往后面靠一下，碰到的仍然是小天使。阿丽莎怀疑她如果非要强硬地跑起来，结果就只能是身上挂满天使式奔跑。
凯伊坚定摇头，“不，就连安德鲁都支持我们找你。”
如果是没认识阿丽莎之前，凯伊会不假思索地像阿丽莎说的那么做，这是既往经验。但现在，阿丽莎是他们的主心骨，大家都觉得找她更可靠。
阿丽莎陷入重围、独木难支，她的眼眶湿润：好啊，安德鲁竟然暗中坑我，这笔账我记下了！
可惜，无论她怎样在心里记小本本，眼下的局面似乎难以改变了。
阿丽莎忍不住攥紧了自己藏钱的口袋，还想再抢救一下，“可、可是加上我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人家的小弟都是养老大的，怎么到了她这儿，竟然成了老大养小弟？天理何在！
凯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阿丽莎顿时精神了一些。
那父子俩找凯伊不是要钱，而是按照阿丽莎和艾伦之前指点的路子请求帮助，问她知不知道一些可以帮上忙的慈善团体。
很遗憾，天堂福利院是个假货。凯伊当然没有那些慈善机构的人脉关系，被问到的时候是一脸茫然。
但没关系，这种东西可以查。
对天使们来说，这比纯粹的金钱问题好解决多了，其实就是需要耗费时间精力。但他们不怕这个。或者说，这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