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莎瞄了一眼课本内容就收回了视线，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比较震撼的是，“那你们……我们不学怎么战斗吗？对上恶魔的时候，岂不是很弱小？”
不学好啊，弱小好啊，以后对上这些小天使，就可以虐菜啦！
她努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忧虑。
凯伊诧异地看着她，让阿丽莎心里一紧，唯恐自己露出马脚。
是的，凯伊确实在猜测阿丽莎的跟脚。但跟阿丽莎想象中的怀疑不同，凯伊正在猜的是：阿丽莎追随的是哪位天使长。
一开始她觉得一定是最温柔大方的加百列，但听这口吻，又像是好战派的米迦勒大人。听说那位大人并不认同这样的人间试炼。
米迦勒大人很酷，但凯伊果然还是更喜欢加百列大人一些。
“阿丽莎，你是不是不认同现在这种试炼方式？”
阿丽莎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我喜欢现在这种！想出这个试炼方法的大人拥有何等天才的头脑！”
凯伊一把抱住阿丽莎的胳膊，开心地眯起了眼睛，果然，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就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她没看错人！
阿丽莎也很满意。
一来，天使的试炼计划好像对地狱没威胁；二来，她就随便说了两句真心话，都还没发力呢，收小弟计划就进行得格外顺利了。
但，一天后，眼神空洞的阿丽莎只想撤回前言：什么天才的头脑？哪个杀千刀的想出来的试炼方式？缺了大德了！
恶魔和天使一样，对语言与文字无师自通，还会有些自带的传承。所以，课本上的、老师讲的每个字，阿丽莎都是认识的，就是组合起来是啥意思，她不懂。
早就说过，一般情况下，天使们不用太担心学业问题。有着传承的天使，相当于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再去学习和理解人类的知识，还是比较简单的。卷一点的天使，甚至悄悄摸摸啃起了更深的知识。
问题是，阿丽莎本来就没想学这些东西。
这啥玩意儿啊？
恶魔不需要掌握。
上课的时候，阿丽莎的脑瓜子一动不动，知识碰了碰她的大脑皮层，然后被反弹了。
阿丽莎偷偷瞄了一眼坐她后排的凯伊以及其他天使同学。这个班包括她在内，有五只小天使。
以凯伊为代表的天使同学正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完全没感觉到折磨。而像阿丽莎这种差点被知识的海洋淹死的同学，显然就比较难受了。
她的屁股先是不安地在座椅上挪动了两下，然后又在老师的催眠声中打起了瞌睡……
“阿丽莎！”
阿丽莎一个激灵，脑门差点磕在了课桌上。她有点凶地瞪向吵醒她的元凶，然后跟数学老师那严厉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阿丽莎乖乖低头。
她没有被区区人类的眼神震慑住，但她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敌营”了。
普洛小学的老师们基本上都有个共识：天堂福利院来的小朋友都比较早慧，品学兼优，不需要老师们操心。
本来数学老师以为阿丽莎也是其中之一。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是个例外。不过在老师看来，阿丽莎只是犯了一般小朋友都会犯的错。
学习习惯没养成，上课开小差，这多正常啊？
这种时候，就是凸显教师作用的时候！
老师没准备责罚阿丽莎，只是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阿丽莎的眼里都是迷茫，“啊？”
这种无足轻重的课程不是混混时间就够了吗？还要回答问题？
这熟悉的学渣气质，老师一眼就分辨出来了。他伸手摸了摸阿丽莎的脑袋，“不会更要认真听哦，不要睡着了。”
阿丽莎顺口就接了下去，“没关系的老师，这说明你的催眠功力比较深，值得肯定。”
说着，阿丽莎还给老师竖了个大拇指，鼓励他不要自卑。
教不会她无所谓，反正她不想学，相对来说，老师的催眠能力真的很厉害了。以前她不想睡觉，老爹的催眠术不管用，又被她缠着讲睡前故事，结果把她讲得越来越精神……
所以，阿丽莎是真心夸赞老师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死寂。
之前阿丽莎在班里不算显眼，毕竟跟她熟悉的只有凯伊一个。哪怕是被老师点名，大部分小朋友也就多看一眼。但，阿丽莎石破天惊的一番话，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包括之前跟阿丽莎一样打瞌睡的小朋友。她的话将教室内的瞌睡都给震跑了。
他们敢打瞌睡（主要是控制不住），可不敢直接跟老师呛声。而这位勇士，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直接跟老师硬杠了！
沉默之后，教室就变得有些躁动。
有人窃窃私语，跟其他同学询问阿丽莎的名字，也有人想要给这位勇士喝彩，但碍于老师的镇压，只能用表情和一些小动作为她鼓掌。
凯伊等小天使则是茫然、震惊，就像不认识阿丽莎一般（事实上他们确实不认识）。
然后，最快反应过来的凯伊赶紧戳戳阿丽莎的后背，这不是一个天使该说的话啊！哦不，这甚至不是一个正经学生该说的话！
而同时，老师脑壳突突，有了一种血压拉满的感觉。
最让人头疼的不是阿丽莎桀骜不驯什么的，而在于她是用最乖巧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这意味着，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啥问题。
教认知，比教知识容易，但又更难。
好在阿丽莎这个年纪，其实是最容易引导认知的时候。老师感觉到了自己沉甸甸的使命：慢慢来吧。
他深呼吸了一下，对阿丽莎说：“阿丽莎同学，很抱歉我的课程这么催眠，为了让你有更好的学习效果，不得不请你在最后一排站着听课了。”
阿丽莎懵懵地站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要不是同学们的反应，她甚至没发现这是一种惩罚。
啊，就这？
不用喂魔兽的吗？
好吧，现世没有魔兽。阿丽莎按捺住了提出建议的心思。
但没过多久，阿丽莎就明白这个惩罚的本质了：无聊。
睡觉是睡不了的，她才神游一会儿，就被随时留意她的老师给召唤了回来。人在现世，既有人类又有天使，阿丽莎不敢真的灵魂出窍，只能亲身承受这种痛苦。
呜呜呜，如果她有错，请拿她喂魔兽，而不是把她关在教室里，用枯燥且无用的知识捶打她。
经此一课，阿丽莎明白了，她不该跟老师说那种话（虽然是实话），不该引起老师的注意！
低调更有利于她的卧底生涯。
但，阿丽莎醒悟得太晚了。经过数学老师的提醒，其他老师也知道了这个小朋友的“特殊”，上课时肯定会更关注一点，哪有让她浑水摸鱼的机会？
“阿丽莎！”
“阿丽莎……”
阿丽莎那叫一个无措。她差点以为自己恶魔的身份暴露了，不然她都表现得这么低调了，为什么还要点她的名？
对上阿丽莎那不敢置信的小表情，老师们差点没在课上笑出声：这崽儿不知道，她早就遭遇数学老师的“背刺”了。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阿丽莎对自己的名字渐渐麻木。一天的课程摧残，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直接变成了呆滞的死鱼眼。
凯伊很担心她。
她也发现阿丽莎好像跟不上课程进度了，这不应该啊……
“阿丽莎，你有听老师讲课吗？”
阿丽莎想要摇头的动作硬生生地变成了点头，“听了！”
不听课什么的，不似天使所为。她可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阿丽莎一脸沉痛地为自己辩解，“老师有催眠的魔力。建议严查。”
嘻嘻，她是知道老师不是恶魔的，但如果天使们怀疑老师是，带走调查，那她就不用上课啦！
凯伊当然没信阿丽莎的胡说八道，她摸摸阿丽莎的头发，“阿丽莎，不可以这样说老师哦。”
阿丽莎扁了扁嘴巴，“我说的都是真的。然后我就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就听不懂了。”
至于她自己在“反弹”知识这种小细节，阿丽莎可不会说出来。反正不是她的错，都是学业的错。
凯伊困惑地挠头。可就算、就算阿丽莎打了个盹，也不至于听不懂吧……无法解释的事情，一律归为阿丽莎年纪还比较小。
不然怎么说？难道要说阿丽莎是个不太聪明的小天使吗？
低情商一点就是：脑子有缺陷的天使。
心地善良的凯伊是说不出这种话的，她很快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阿丽莎，别担心，我会给你补课的。”
阿丽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
下课了还要折磨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对上凯伊不解的目光，阿丽莎果断地说：“我觉得，课业也没有那么难。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自己可以克服的！”
气氛一下子燃了起来。
凯伊有被阿丽莎的精神感动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志坚吗？啊呸呸呸，凯伊赶紧将这个不合时宜的词丢掉。
她想表达的是，虽然阿丽莎不擅长学习，但她那坚韧、执着的精神值得学习。
阿丽莎真有坚韧执着的精神吗？
有是有，但她没准备发扬光大到这种无用的学业上。跟凯伊说这些，只是想把她敷衍过去。
阿丽莎都有点同情这些小天使了，这一天天的，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等着吧，阿丽莎大人肯定会救你们于水火！
等等，阿丽莎又瞅了精神奕奕的凯伊一眼。她心里一突，发现了一个问题：凯伊等小天使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
阿丽莎完全不懂她在乐什么。这种现世的学业，该不会是用来筛选天使和恶魔的吧？
歹毒，太歹毒了！
阿丽莎以前只是听人说过白毛鸟们的伪善与阴险，她没啥正面接触的机会。直到现在，她才算是将传闻是事实对上了！
想到这里，阿丽莎的翅膀差点因为紧张而炸开。但，成熟稳重（自认为）的她还是及时地克制住了。
她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卧底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
第7章
阿丽莎的突然警觉没引起小天使凯伊的注意。
她以为阿丽莎的郑重，是针对课业去的。
“阿丽莎，该去吃饭咯。”
阿丽莎不想让她帮忙补课，凯伊没办法，她决定从生活上关照阿丽莎：沉迷学习是好事，但不能只关注学习。
凯伊认为，人间试炼不只是让他们来上课的，体验普通人的衣食住行，也是学习“人类知识”的一环。
滴的一下，阿丽莎的校园卡被扣去了五块钱。
是的，小天使们在普洛小学学习和生活，每周会有两百块钱的经费。在普洛小学用餐，一天十几块钱就挺丰盛的了。
多出来的经费可以由小天使本人自由支配。在人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开支，省得一一报备了。
阿丽莎愣愣地端着餐盘坐在凯伊对面。
别看她在数学课上油盐不进，最基本的法则不用学她也懂：
两百块钱比当初的十块钱不知道多了多少，这还只是一周的经费。
五块钱就能饱餐一顿，显然，十块钱绝对算不上巨款。
不要告诉她说因为他们是天堂来的，才会如此奢侈，因为人类跟他们都在同一个食堂用餐，大家都差不多花这么多钱。
阿丽莎明白，她被阴险狡诈的万恶之源——魔王撒旦骗了！
那这么说来，天使光环是不是太便宜了？
阿丽莎发散了一下思维。
算啦，这个不重要，小天使不值钱，理所应当。
重要的是，因为没钱买头顶上这个金色假发，她很喜欢的头发被剪掉了。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撒旦告诉她，十块钱，是很多很多的钱。成熟的恶魔在花光十块巨款后，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跟撒旦不共戴天！
阿丽莎眼里噙着委屈的眼泪，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肉排，用力地用叉子插起一块塞进嘴里，凶狠地咀嚼。
好吃……阿丽莎委屈的眼泪变成了感动的泪花。
她突然发现，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人类的食物是热腾腾的，可以治愈她受伤的心。
像天使、恶魔这种超凡生物，不需要进食，只需要补充超凡力量就可以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对力量的追求强于对口感的追求。当然，在地狱中，也不是没有那种暗搓搓流通的会让恶魔上瘾的食物。
阿丽莎不缺那些补充魔力的食物，但不太热衷，她已经很强了。
至于后者，撒旦可不会让阿丽莎碰。明白那种食物本质的阿丽莎，对那个也不感兴趣。她好奇心是旺盛了些，但也不是什么都好奇的好吧。
直到此时尝到了有“口感”的食物，阿丽莎才明白了食物的真谛：这，才是她该吃的东西！
阿丽莎也不是毫无心眼，她有认真观察面前的食物，确定这里面的东西没沾上地狱来的一些“特产”。
当然，要是有恶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东西弄到天使的眼皮底下来，阿丽莎也会很佩服对方的。
正因为这上面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痕迹，阿丽莎才觉得格外神奇：肉排虽然没有沾上奇怪的力量，但好像被某种特别的酱汁浸润过，让它完全吃不出腥酸味，反倒有种口感独特的辛香。再嗦两口面……连蔬菜都好吃！
凯伊托腮观察着阿丽莎。
她对食物没啥偏好。虽然人间的食物她也是第一次接触，但她始终秉持着天使的戒律：不沉湎于某物。
凯伊平等地对待面前的每一种食物，不挑食、不暴食、不浪费。
在凯伊看来，阿丽莎比食物有趣多了。
一开始，阿丽莎身上爆发出了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像是要将餐盘都吞下去一样。但后来，她身上的气质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仍然想把餐盘吞下去的样子。
风卷残云后，阿丽莎的餐盘变得干干净净。
咋说呢，阿丽莎的行为跟凯伊不太一样。好像挺符合天使的戒律的，但又好像不太符合……就在某一条线上反复横跳。
凯伊有花三秒钟考虑这个问题，但对一个小天使来说，这太深奥了。
三秒不到，她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向“信任阿丽莎”的方向倾斜：这么可爱的小天使，能有什么错呢？
阿丽莎要是有问题，带她的天使长肯定早就纠正她了。所以答案就是，阿丽莎没问题。甚至于说，这方面她才是该向阿丽莎学习的：保持敬畏之心，珍惜粮食。
凯伊学着阿丽莎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餐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