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争,上了战场,生死有命。任何反抗,都会伴随流血与牺牲,这才是避无可避的现实。】
【你还要为全人类的欲望与贪婪负责么?你是哪里来的圣母陛下?】
她苦笑了一下:【其实是,我的选择并不总是正确,我是个脆弱的人,负担不起这样的压力,所以决定留给后人去承担】
【那就脆弱,你可以在我身后,看着世界在地狱中迎来黎明】
她搂着他的脖子,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纤长浓黑的睫毛轻颤,她认真地看着他的模样。
他低头:【所以为什么总瞒着我呢?】
【齐光,你总说我不敢坦坦荡荡和你赌一颗真心,其实我现在很想和你赌一赌,你接得住么?】
【自然接得住。】
【那好,从前我不敢赌,是因为我背负了太多的责任。】
【我也想和你一样,来一场豪赌,赔本赔命都无所谓。】
【可命我赔得起,本却不是我的本,一但走错一步就是人类的万丈深渊,我谁都不能信,一点都输不起。】
【我的真实目的从来都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只能故作高深。】
【你知道的,人人都会说自己为了苍生而来,可我怎么辨别对方真情还是假意?】
【所以我藏着目的,制衡人心,选择合适的人,让他们替我做事,但实际上我一直是独行者。】
【有时我也会想任性一点,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赌给你了。】
【齐光,我那么懒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摆弄人心感兴趣。人心难测,耗尽心力,我现在只想看看海。】
他垂头:【好,很快就到了,你不会输的。】
她微笑着抚净他脸上的泪痕,唇角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她在很多年前身体就开始告急了,每次进入体检舱,小A都会滴嘟滴嘟地响着警报。
接下来,只是制衡人心,就足以让她劳心劳力、油尽灯枯了。
当那天她看见深渊中有无数的人在高能炮下哀嚎,被沙石掩埋时,一口心头血涌上,最终也没能压下。
之后推行改革费尽心机,毁灭端脑机关算尽。
她自知时日无多,才想着要和端脑一起消失在人间。
当她的手从他脸畔缓缓落下时,他握着她无力的手,泣不成声。
小A飘浮到他身边,滴嘟作响。
他听见了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声音。
【齐光,如果你能听到这段话,就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了。我想向你祈求三件事。
1、不要处理我的尸体,你拿去解剖吧,把腺体取出来,人类abo分化血清在我腺体里,之后人类就可以摆脱abo宿命了。方法我已记在笔记里,小A会带你找到它。
2、你看,我答应你让全人类理性回归,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我不想再看到社会分化,人类失去自由了。
3、之后的漫漫征途,只能留你一个人了,所以你还得好好的活着,活得长长久久。】
他攥紧她的手,心痛得痉挛。
这就是你要和我赌的那一颗心么,因为我不能让你输,所以连我的余生都安排好了。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点?
多年以后,齐光一直守着治下的世界,一刻也不敢放松。
人类走向黎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每一个细节他都要力臻完美。
却无人知晓,他曾在某个夜里,向一个人许下过一段诺言。
【我厌倦了AO分化。】
【可以,我帮你】
在此期间,一位科学家从实验室的仓库中翻出了queen基因载体。
端脑令人保留下这份基因,以求当queen故去之后,还能复制下一个queen。
齐光垂着眸看着这份载体,他不知如果使用它,那她还能不能回来,出现的那个人又是不是她。
如何判断还是她?
一样的基因?一样的记忆?还是同一个灵魂?
近乡情怯,他抚摸着载体,却一次都不敢打开它。
希望后的绝望,可能会将他压垮。
他默默想着:如果我死后,待到我死后,你们迎她回人间吧。
基因可以复制,记忆可以传输,那回来的人还是那个人么?
这又对初生的那条生命公平么?
齐光:【我知道,悦悦一定不会这么做,所有人生而独立且自由】
(注:剧情未完,后半部分含有大量科幻元素。)
第15章 闯入花园的少女与基因样本
洁白的石质走廊,穹顶巍峨。
齐光从拱门中踏上石子路,花园中的郁郁葱葱遮蔽了他的视线。
花墙后藏着一座洁白的少女雕像,她手持炮筒,炮筒中雕满鲜花,向脚下的水池中倒着清澈的水。
这是一座壮观的喷水池,少女雕像四周的水柱不知疲倦地在风中舞蹈。
漫洒的水滴在半空中折射出缥缈的彩虹桥。
齐光有时于午后偷得一点闲暇便会来到这处。
他站在水池旁,出神地瞻仰着白石雕成的少女像。
她依旧如他记忆中一样晶莹剔透。
宫廷画师曾在她离去后,为她画了无数张画像,可没有一张能够把握她真实的色彩。
画是死物,她是活着的。
活在他记忆中,永远动态,神采飞扬。
只有这座雕像,工艺细腻。
她的裙角微微扬起,褶皱丰富,似乎随时要随风而去。
她怀抱炮筒的手臂肌肉喷薄欲出。
似乎下一秒她就会跳到他面前说:【这是我新改进的高能炮,你要不要试一试被它瞄准的滋味。】
【当然可以,你永远可以拿它对准我。只要你愿意。】
但雕像始终是雕像,她终日站在水中,不曾真的跳落他面前。
耳畔落下轻灵的笑声,他仰望着少女像仿佛幻听。
笑声悦耳动听,简单纯粹。
齐光眼睛渐渐迷蒙。
在他记忆中她从未这般轻盈的笑过。
她总是带着难言的压抑,笑意难达眼底,只是演技很好,也曾真的骗过自己。
直到花园中腾起遍布幻彩的泡泡,有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虚幻的梦境,他才恍然惊觉。
回头看去,一袭白裙的少女在花丛中奔跑,寻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藏在花叶之间。
齐光脸色冷了下来,寒气冻得身边人直打哆嗦。
这位银河帝国的上位者的脾气有时会难以捉摸。
大多数时候他都算和颜悦色,一旦发起火来又不留情面,侍者们也很难摸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年长些的侍者大约更了解一些他的隐痛,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对侍女使了眼色。
让她们立刻将那不知从何处来的少女带走。
当少女被侍女们拉着转身立起的时候,侍者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偷偷窥探了眼齐光的表情。
齐光一见那少女的面庞,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扶住石栏,深深喘息。
他的心脏突兀地跳动着要蹦出胸膛,头皮发麻。
张嘴想说话,嘴唇却颤抖着,声音俱都梗在喉咙里,堵得他胸口疼痛不已。
有眼泪漫润眼眶,似乎下一秒人就要摔倒。
于是他捏紧石栏,指尖捏得发白。
石头上渐起裂纹,如生长的树木枝桠,布满整块石头。
他闭了眼,将泪水逼回,抬头深吸了口花园清新的空气。
侍者们只听见耳畔落下冷峻的声音:【那是谁?】
年长的侍者初见他几欲破碎的神色时,便已机敏地令周边去询问那少女的身份。
那少女太像前任女帝了,不是八九分相似,而是九成半。
差的那半分是因为他从未在女帝脸上见过这般天真明媚的表情。
明媚却冒着单纯呆愣的气息。
女帝一直是深藏不露,复杂精明的。
只是,这相似程度足够惊人,而他很清楚那位女帝对齐光来说意味着什么。
曾有人不知好歹地找来与女帝有着八分相似的姑娘,送到齐光面前。
侍者还记得,那是齐光这些年来最愤怒的时候。
他没有留下那位姑娘,而是将她送去了遥远的地方。
而那不知好歹的家伙,则连累整个家族被清查。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查,最终导致了帝国整个官僚结构大换血。
王庭前的石阶被这些蛀虫的鲜血染透,至今仍有着斑斑点点的褐色残留。
齐光所愤怒的点不止在于现在的帝国,不应再有牺牲他人的自由来讨好管理者的事情发生。
他的下属官僚应以人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女子本就不该成为任何人前进路上的牺牲品,辗转于各方势力之中。
他也愤怒于居然有人胆敢揣测他的心思,意图用替身来讨好他。
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替身。
其实,他一直不能见到与女帝有着相似模样的姑娘,那会唤醒他心底的隐痛。
使他更为怀念那些过往。
面对这位在花园里乱跑的姑娘,侍者只怕戳到齐光脆弱的神经,令他经久未愈的偏头痛再次病发。
此时,齐光一开口询问那姑娘的身份,侍者便连忙回答:【将军,那是布朗先生的女儿,她的太太米歇尔女士今日前来参训,将女儿放在花园里玩耍。】
这座王庭原先由帝国皇帝所建,在女帝携齐光攻灭帝国都城后,王庭也成了女帝居住的地方。
直到她去世后,齐光不曾登基为帝,仍以女帝将军的身份替她管理着帝国,并领军开疆拓土,占领了这座恒星系。
对齐光而言,她终究会回来的,他只是暂时接管而已。
所以他保留了她生前长居的房间。
却将其余宫殿划入帝国所管,作为各级处理政务的地方。
民间经常有重要的讲座在宏伟的宫殿中召开。
至于原本的花园,现已是公民们游玩的好去处。
只有这一处摆着女帝雕像的喷水池是花园的禁地。
布朗先生是帝国前沿的改良基因学派的学者,他的太太米歇尔则是有着赫赫战功的机甲研究员。
听闻他们的女儿是先生在外的私生子,生来就有着智力上的问题。米歇尔女士出于良善的本性将她收养。
齐光眯了眯眼,甩袖而去:【将她带回到她母亲身边,这里不允许再有其他人到来。】
侍者连忙去执行他的命令。
那笑容明媚的少女被侍女抱离,一路上都在嘤嘤哭泣。
哭泣的声音震落了天边飞鸟,齐光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对弱者要多一些耐心,别让她再哭了。】
侍女忙用几颗糖果哄得少女喜笑颜开。
齐光回到处理政事的房间,安静地坐下,却再无力气审阅面前的文件。
他望向渺远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在天边丝缕勾连。
布朗先生?
米歇尔女士?
他忽然冷笑了一下。
那位先生与女士都有着一副深邃的面庞与一双湛蓝的眼睛。
米歇尔从来都是眼睛不容沙子的爆裂性格。
怎么会生出同思悦一样长相的女儿。
基因样本吗?
在几年前,曾有一位基因学者从帝国的地库里翻出了queen的基因载体。
如果培育得当,可以让她重临世间。
但即使是相同的基因,唤醒的人也不会是她。
那个人没有过去的记忆,不曾陪伴他走过那段时光。
如果一定要对这样的基因复制给予一个名词作解释。
齐光更倾向于认为,唤醒的只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而人类来到世间,是记忆营造了意识,铸就了生命的真实。
他一向能分得清,他所爱的是哪一个人。
明明是那个亲手制作了小AI的姑娘。
所以他一直不曾唤醒过那段基因载体。
他很清楚,当一样的面庞与部分相似的性格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时,他的神思会被打乱,逐渐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他是人类,具有人类一切的优点与缺陷。
人类的大脑易受蛊惑,迷失在幻觉与想象中。
这是人类意识天然具有的不确定性。
而他,正是因为明了这种缺陷,才会拒绝接触与她相似的基因。
远离危险源,君子从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的思悦,不会被任何人代替。
至于这位突然出现在花园中的姑娘,他很怀疑是否是布朗复制了queen的基因载体,违背禁令,私自研发人类的基因编辑技术。
这是一项泯灭人性,毁灭人类良知的技术,在人道主义的议题上一直是帝国所坚决杜绝的灭世之举。
只是,布朗先生,真的敢于在全帝国对这项技术进行围剿之下,仍旧如此明目张胆吗?
甚至让那个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是又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以为凭借与思悦一样的面庞,便可以蛊惑自己,捉住他唯一的弱点了吗?
他真正的那个弱点,早已在许多年前离世,亡故于南下看海的途中。
那日,他抱着她的遗体,在不断涨落的海水前坐了许久。
阳光从白转红,清透的月光映彻海面。
海月滟滟闪光,夜光藻因着潮水发出淡蓝色的荧光。
星空沉落海水,他怀里的姑娘已经冷透。
即使那姑娘是一样的基因样本再生出的人,他也不会受制于此。
他与思悦还有着对未来世界改造的约定。
人是自由的,不是用以钳制权力的工具。
殿外有人来禀告:【将军,保管queen基因载体的保险箱未曾受损,载体无人动过。】
齐光:【那布朗先生呢?】
【他育有一名为瑞尔的女儿,那女儿生来多处神经受损,天生痴愚。】
齐光冷淡地点头:【那姑娘是谁生的?】
【她是七岁时凭空冒出的,布朗先生已养育她十四年了。】
【在那之前,从未有人见过她,人们认为她是布朗先生在外的私生子,但无人见过他曾与哪位女子有着亲密联系。】
【米歇尔女生是十八年前与布朗先生结合的,那时旧日昏庸的皇帝还在,您尚未统管帝国。】
【诞下瑞尔的人,应该是一位在如今的帝国中已经绝迹了的omega。】
齐光皱眉:【她丝毫看不出来已有二十一岁了。】
【是的,这位姑娘的身体发育迟缓,神经也多有损伤,布朗家对此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