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不完整的生命总在追寻无用的东西，行吧，接下来到你最想听的部分了。
我在时间之外，见证过这颗星球无数种毁灭方式，也见证过你的无数种死亡方式。
那些和我一样，来自于这颗星球的魂灵们在我身边漠然地看着母星的毁灭。
对于我们而言，生存已不再是值得喜悦的事，遥远的未来在等待着荒唐落幕。
可你不一样，你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仍在探索着拯救世界的可能。我知晓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这是在无数个世界中唯一能够让你们继续存活下去的可能。
我想现在，你一定已经获得了有关联邦帝国曾制造过一艘宇航舰的消息，并试图寻找它。
它的定位信息我已利用引力波通信发送给了你，至于解码的方法，则需要借着那些与我同源的姑娘才能获取。
当你完成解码后，会得到一串定位码，它并非三维空间的定位坐标，而是四维时空的坐标。
想要解开这串定位码，需要你将它放入模拟的立方体中，进行叠合，分离出时间信息，定位到你现在所对应的时间后，自然能够知晓宇航舰在何处。
因为在不同的世界里，宇航舰被埋藏在不同的位置，只有给出四维时空的坐标，你才能够成功定位到你所在的这个世界里它的位置。
但找到它只是你们求生之路的开始，联邦帝国的这项实验一直没有成功。宇航舰被埋藏得太久，需要精通技术的人将它修整完毕。
但即便成功，你也只能带上一部分人口离开。
我知道，你会问这项计划的最终阶段不是带领全星球的人穿越虫洞吗？
是的，依原计划稳步推进，可以利用卡西米尔效应建造出虫洞，但你们不具备这样的技术，联邦帝国也未曾流传下关于这项技术的更多的信息。
实现这项技术的难度要高于再建一艘宇航舰，你需要将间隙极小的平行板电容器重新加工成两个球壳，利用其中的负能量场打开两个虫洞，完成串联后，再将虫洞的开口分别封入球壳之中。
当你带上两个球壳中的一个，驾驶着宇航舰到达目的地时，星球上的人便可以通过留下的球壳，穿过虫洞通道，来到你的那个球所在之处。
如果你运气够好，这个世界里的端脑已经完成了这项技术的开发准备统治银河，那你可以顺势利用它留下的技术，实现全民逃生。
如果你运气不好，这个世界里的端脑还未来得及开发完技术就已经毁灭，那你只能寻找前联邦帝国遗留的项目计划书来尝试破解其中的技术细节。
祝你好运，愿你成功。】
漪念完这些，嘴角挂着笑意：【齐光先生，看来你的愿望很难实现呢。且不说你所想要寻找的人与你相隔着一个时空维度，即使想要利用虫洞实现全民逃生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光：【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很了解端脑对于虫洞计划的推进情况？】
漪：【当你解开那串定位码，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事实上端脑并未能成功推进虫洞计划的开发，贝肯斯坦号已废弃多年了。】
齐光神色怪异地看着她：【打哑迷是你一直以来的爱好吗？】
漪耸肩：【或许是吧，先生，你想要追寻的是什么呢？现在身为思想体的我在这里，身为行动体的那位姑娘在溶液里，到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是决定关闭屏幕，将她带出溶液，还是留她困在溶液中，保持我与你的交流呢。】
齐光：【这很重要？】
漪：【是的，这很重要，如果让我给你提一个全民逃生的可行计划的话，那我建议你放弃建造虫洞，直接上传全民意识至我的世界。
你和你的部分臣民就可以乘坐宇航舰带着星球上的意识逃生。
如果你选择溶液里的姑娘，选择留在行为体世界，放弃我所建议的、最可行的数字世界逃生计划的话。
很抱歉，你想要在五十年内成功实现虫洞计划是不可能的事。】
齐光：【我无权剥夺人的自由，必然会将她带离这个地方。至于你的世界，我会令人研究控制面板，寻找新的开启方法，不会用活生生的人来当这个开关。】
漪：【你还真是贪心。】
齐光：【即使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输。】
漪：【先去解开你的定位坐标吧，先生。到那个时候，你会回来找我的。】
齐光点头，将小AI领回来。
光屏一闪，里面的姑娘与草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水波纹还在荡漾。
他将瑞尔从苍穹之泪里捞出来，也因此关闭了漪与他的对话。
那姑娘不哭不闹，安静地走到光屏前，脚下流出一道水痕。
她用手指轻点光屏，屏上水纹荡起，波光映上她晶莹的脸庞。
她回头冲齐光笑了。
齐光愣了一下，这次瑞尔怎么不哭了。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瑞尔已然抬手将光屏中间的全息芯片取走。齐光想去夺回，她只抱着不撒手。
他忽然意识到这全息芯片很不一般。
它不是打开数字世界的开关，瑞尔才是。
漪却说，它是开关元件，机器已经读取完毕它含有的信息了。
既然已经读取完毕，为什么不能摘下呢？
当初是他将全息芯片放在光屏之上后，听到的那声：控制面板已激活。
是它激活的控制面板吗？
那个控制面板又在哪里呢？
既然漪说他解开定位坐标后，就会回来找她。那就先解开坐标试试吧。
离开这个空间的时候，齐光还告知那群语言学家不允许将刚才所听到的内容传播出去。
语言学家们点着头连连称是。
小AI滴嘟着，回到他的肩膀上。
他顺手抓住了小AI，用以从瑞尔手中交换出那张全息芯片。
并将芯片交给语言学家，让他们尝试译解出芯片上的文字花里的信息。
回去之后，他就推动着密码专家解开定位坐标，并在全星球范围内寻找隐藏着的技术工作者。
原先那个说自己家族之前为联邦帝国研制过飞船技术的人也来向他报道。
在这个星球的民间藏着许多这样的家族技术的传承人。
当初联邦帝国的技术相当高精尖，大部分工业可以由机器实现，技术工种不涉及基础理论与操作，只负责利用机器进行维修和研发。
因此，这群传承者实际上只掌握了很小的一部分技术。
经过一段时间的搜寻，齐光意识到旧日联邦帝国留下的技术都是些有头没尾的工程，是堆积了几百年的垃圾山。
留下的传承者只会在垃圾山上捡一捡垃圾，连垃圾分类都做不好，并没有重建山岗的能力。
那想要找到能够推进宇航舰重整计划的人，已然非常困难。
很快根据思悦那封信上的内容，密码学家终于破译了贝肯斯坦号的定位坐标。
齐光接到报告时，有些无奈地发现原来那艘宇航舰就在他面前，更准确地说是在那个端脑的生物实验室的位置。
他令一群人在实验室周边寻找，挖开山体，一连折腾了大半个月都没见到宇航舰的影子。
他不相信会是定位信息解码出了问题，忽然想到在他离开实验室之前，漪说过当他解开定位信息就会回来见她。
他心头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那个实验室里不是之前发现过一排装着飞船修理工具的金属箱吗？
有没有可能，实验室就是藏起来的贝肯斯坦号宇航舰？
最终果然如漪所言，他依旧回到了那个实验室。
这是他第三次踏入这个实验室。
他询问一直在此处考察的那些人，是否解开了控制面板的各项问题。
那群人指着那道光屏说这就是控制面板，它的开关装置始终需要与身后那个装着苍穹之泪的巨大透明容器连接。
只有容器启动，光屏才能启动。
齐光垂眸，所以还是得将瑞尔当作开关，放进那溶液之中吗？
系统究竟是如何检测开关的？
语言学家捧着全息芯片来向他汇报，他们不愿再走进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阴影的空间，齐光只得在外间接见了他们。
经过上一次同漪的交流，语言学家们终于掌握了一点关于这种文字的译解技巧。
他们告诉齐光那张全息芯片上的文字花其实记录了一个人的记忆。
齐光：【关于什么的记忆？】
密码学家：【关于一些极限生物实验的记忆。原主似乎自出生开始就在经历着一些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
齐光顿了顿：【所以，这芯片记录下的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
密码学家：【差不多可以这么说，还有附带的情绪、想法和认知，全都是记忆的一部分。】
齐光：【我知道了。】
齐光接过全息芯片，想着这实际上是漪的意识的载体吧，她的信息数据都存储在里面。
这样回想起来，其实是他先将芯片放置在光屏中心的信息读取区，漪之后才被加载进去，当控制面板的开关打开，漪也就呈现在了光屏之上。
那么漪说这芯片是一种开关元件，其实意味着这是她的开关元件，当芯片插入时，她才会出现？
所以她并不想让他把芯片拔掉，才会在他以拔芯片威胁时顾左右而言他？
那么，瑞尔会抱着它不撒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抱着漪的意识数据不撒手吗？
是缺什么才会想要什么吧。
瑞尔是失去了意识的行动体，漪是没有身体的思想体，她们两个结合才会是完整的人啊。
可，她们现在各自独立，他不该混为一谈。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漪说等他回到这里，就会理解她的意思，在瑞尔和她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采纳她最开始的建议将国民意识都上传至光屏里的数字世界，由他开启宇航舰带着所有人的意识逃离。
那就意味着他需要将瑞尔长期放置在溶液中，才能够维持国民意识数据的上传以及他们的长期活动。
是选择将人当作人，给瑞尔自由。还是选择意识永生，去往数字世界。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但他记得，思悦最初为什么要牺牲。
他大步走进实验室，将全息芯片再次放上光屏中心，听得一句：【控制面板已激活。】
他伸手敲了敲光屏，屏幕上荡开波纹。
齐光沉声开口：【漪，你还在的，对吧？你说过，你在里面也可以打开权限，开关系统只是一串代码，无论外部控制面板怎么设置，实际上对你来说，不需要再以瑞尔为钥匙了，我今天没有带她来，我也不会将她抛进溶液里。】
光屏闪动，露出了久违的少女的脸。
少女双眸含笑：【恭喜你，先生，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但我有必要提醒你，选择以人的独立自由为先，决定保存真实世界的你，这条路注定会很艰难。】
齐光：【你也说过，不必对数字乌托邦报以期待，数字世界里的意识始终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
那条让我的臣民躲入数字世界的路，不是应对他们负责的我该走的路。】
漪：【对管理者而言，没有差别，他们始终可以为你劳作，你何必在意他们究竟是谁呢。】
齐光：【对以民为本的人而言，这其中千差万别，我不会做基因实验，也不会做生物极限实验，任何人都不会是工具。】
漪：【你找到贝肯斯坦号了吗？】
齐光：【它就在这里。】
第29章
漪耸肩：【你知道了它的位置，但你依旧无法将它找出不是吗？】
齐光：【我想这整个实验室都是宇航舰的一部分，一开始是我思考的角度陷入了某种误区。
实际上作为大宇航系统工程的先行舰船，它所承载的任务不只是去往四光年外的比邻星，还要在那里建造几座同舰船相连的宜居城。
否则母星上那些从虫洞中穿越过去的人，他们会无处落脚。
这也意味着这艘舰船会非常巨大，它可以携带上万名工程师与工人，以及建造宜居城所需的材料，还会拥有着各种类型的实验室以及独立完整的生态系统。
所以，我不应当在周围挖掘来寻找它，而是挖开那些土质，让它整体都裸露出来。
这座高山，应该是覆盖其上的一种伪装，它是才是这座山的本体。】
漪：【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呀，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呢。】
齐光：【我的人很快就会将它彻底挖出，展现在世人面前。但最大的问题是，宇航舰埋藏得太久需要整修，我们缺少这项技术。
我在民间找到了很多技术人员，他们传承了过去的一些工艺，但他们对此都算不上精通，并且离不开智能机器的助力。
所以，我需要的是能够智能整修飞船的机器。】
漪眼含戏谑：【那你来找我，难道认为我是什么机器吗？】
齐光：【你误会了，考虑到端脑一直以来想要统治银河，试图推动人类的宇航事业，它必然曾开启过这样的整修事业。
即使随着它的毁灭，那些机器也因此消失，但我想你会知道那些数据在哪里。
我不能说人类的未来把握在你的手中，还请你帮忙，毕竟这对于你而言，实无必要。
我想，如果你希望造一个数字乌托邦的话，只依靠数字世界内部的算力是不够的，需要我们帮助你提升硬件系统。
你在数字世界里可以拥有无尽的生命，但我们这样的行动体生命终究是有限的，你只有帮助我们在外部世界存活下来，我们才能够一代代推动硬件改革，帮助你去往更有趣的数字乌托邦。】
漪笑了一下：【这或许是个好提议，但我对数字乌托邦不感兴趣，我一个人能够用上的算力始终有限，我对暗物质世界更感兴趣一些。】
齐光：【可你去不了那个世界，你们的生命无限。
这意味着即使储存你的数据的这台机器损毁了，你也不意味着死亡，而是沉睡，无限地等待着不可能再到来的重启的那一天。
数字生命的世界没有死亡，你也永远都到达不了暗物质组成的魂灵世界。】
漪：【你既然来到这里同我谈判，至少要拿出应有的态度吧。】
齐光：【暗物质虽然无法接触，但至少存在于我们这个宇宙之中，随着研究的推进，会有相应的模型出现。
这种模型的建立需要强大的算力，人脑的力量无法完成这项工程，始终离不开计算机的帮助。
也就是说，在未来我们会在数字世界中模拟出暗物质世界的状态。】
说着齐光拿出几张有着奇幻色彩的图，图上的斑斑点点聚集成团，隐隐约约可见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链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