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是鲁莽冒进,愚蠢至极。
可,身在局中,谁敢说自己算无遗策?
谁又能说自己有百分百把握,一旦出手,就绝无问题?
谋战,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事业。
太畏畏缩缩,就成了那被空城计逼走的司马懿。
前进后退,看你怎么算。
这半月来,齐光大军在山林与河水间不断行军,大都精疲力尽。
但他手下的军队,一直用的是思悦开发的抑制剂,相对旁人来说,更理性坚忍,也更听命于他。
败逃后潜藏的齐光大军早已在深谷埋伏多时,只待盟军自投罗网。
深谷入道狭长,前端却是一片平地。
盟军列成细长的队伍,快速从这里通过。
却遇上齐光大军从山崖上往下扫射。
前进的盟军立马乱作一团,后撤却如掉落酒瓶中的瓶塞,通不过那狭长的走道,被后方的人卡死在深谷之中。
前进,前方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
后退,后方是狭长深谷,无法通行。
他们手上还有高能炮,但如果对着山顶齐光大军轰去,碎裂的石块会先砸死他们自己。
可若不动手,也只能多拖一段时间,前路依旧是一场死亡。
几个指挥聚在一起相争不下。
荧不顾他们的争执,咬着牙举起高能炮对着山崖轰去。
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夺目耀眼的白光直接冲着崖上向下射击的炮筒而去。
思悦到时,便看见了那束冲天白光。
可惜,崖顶瞬间张开一张蓝色光幕。
白光撞得光幕颤动,两边山崖震颤着纷纷落下巨石,崖边的巨树在这震动中断裂倒下。
战士们踩着摇晃的大地,站立不稳。
山崖下方的人全都埋在坠落的石块之中,鲜血淋漓,死状惨烈。
这是杀鸡儆猴,试图警告她呢。
即便没有她,他齐光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帝国上将。
可,若我们是敌人呢?
你还敢说你会仍立于高山之巅么?
思悦静静地隔着脚下的火海看着齐光。
齐光一身白衣独立在崖顶。
风吹过他的脸侧,深邃的轮廓如寒冰冷冽。
他不着片甲,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身姿修长。
那道光幕是他拆了自己的机甲,将原本的光罩改成光幕,安在山崖两边。
他早算好了对方会有人选择垂死挣扎。
所以他只能在战场上脱去防身盔甲,等待着胜利到来。
他亦隔着深渊,遥望着对面山崖上的少女。
脚下哭喊震天,中间火星飞舞,头顶星光灿烂。
少女的发丝在风中轻扬,还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面容静谧,白皙的肌肤在火光中显得莹润剔透。
鲜血不能染脏她的裙裾,似乎这片人间地狱与她无关。
但在死亡中挣扎的所有人都离不开她的手笔。
这份哭喊与绝望,从头至尾都源于她的私心。
耳畔是乱糟糟的声响,风声,炮声,哭声……
即使是在烈火之中,也有些冷。
齐光举起简化的高能炮,那是她当初制作的唯一一个轻便的高能炮,专门留给他的机器。
他将炮筒对准少女精致的脸庞。
少女平静地看着他,露出哂笑。
白光轰然而去。
在战场之上,他自己对敌一向不用这些技术。
有时太过依赖技术,肌体会退化。
所以他更喜欢肉搏。
少女身边立刻展开一圈蓝色光罩。
盈盈蓝光如星光宁静祥和。
夺目热烈的白光却从她身边飞过,带起的气流拂起她的刘海。
她愣了一瞬,齐光已踩着飞行器落在她身边。
他冰冷的眼神中全是杀机。
她却粲然一笑,之后越来越开心,笑得不能自已,眼角都笑出了泪。
四周波澜壮阔的景色在她的笑颜下黯然失色。
齐光掐住她的双腮,令她止住笑颜,抬起她的脸庞,不容拒绝地深深吻上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血与火在身侧舞动。
经此一役,盟军死伤无数,气数已尽。
即便是她想托个鼎立之势,令各国互为威慑,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唇舌勾连,少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他有些焦渴。
她搂住他的脖颈,手指穿过抑制环,捏了捏他颈后的腺体。
酥麻的感觉在脊椎间流窜,他轻吟出声,将她抱得更紧。
虽然他依旧愤恨地想将她大卸八段,但在她面前却总会收住手。
即使明知高能炮无法伤她分毫,但还是本能地移开了炮筒不是么?
比起不敢伤她,他竟是不舍得伤她。
第7章
军帐中,灯火摇曳。
面前沙盘上横七竖八倒了许多旗帜,一片混乱。
齐光将她从沙盘上抱坐到腿上,裹上绒毯,手中把玩着小小一柄白旗。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被高能炮瞄准的滋味怎么样?】
她伸手描摹他的眉眼:【你喜欢我?】
他扶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凝视她的脸庞:【有时候,不要猜测人心。】
她眉目轻敛:【我真没想到你能破局。】
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唇角:【别给自己制造太多阻力,我耐心有限。】
她推着他的肩,眉头轻皱:【你易感期不是过去了么?】
对方却钳住她的腰让她不能乱动,她略显烦躁地说:【别闹了,我不太舒服。】
齐光看她脸色愈发苍白的模样,不像作伪,才放开她,整理微皱的上衣:【输给我很正常,你要尽早适应。】
她捧着胸口起身,却直直地呕了一口血,弄污了他洁白的上衣。
鲜艳得刺眼。
齐光吓了一跳,立马起身扶住她:【怎么这么气傲。】
她撑着他站稳,摆摆手:【我向来小气,你别惹我生气,我去休息了。】
【胡闹!】
他将她拦腰抱起,找了军医。
结论是操劳太多,怒急攻心。
齐光在一旁瞪了她半天:【你还真因为这种事生气?】
她理了理衣袖,抬头,面容平静:【对啊,所以不要拿我的武器对准我,不然下次我让它在你手里爆炸。】
之后,他打扫战场,处理战俘,让她在营内休息,又担心她闷久了难受,便不再限制她的行动。
她笑眯眯地四下闲逛,见他在练兵特意走到一旁踮脚亲了亲他。
他将她发丝顺到耳后:【不气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不气,想亲亲你。】
【那等晚上,我回去。】
过了几日,隐隐有流言传出,将军夜夜醉倒温柔乡,不思上进。
待胸口瘀血退下,她便悄悄来到战俘营,门口值班的守卫持枪拦她。
她抱着手臂淡然地看着他们:【最好别拦我哦。】
【齐光将军说过无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也说过营区遍地我都去得。】
【此处不可。】
【放我进去如何?】
【不可。】
【你们放我进去会受罚,惹我生气还是会受罚,为何又要拦我?】
【秉公办事,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我向来不讲理,偏要为难呢?】
【这我们只怕是要不得已得罪夫人了。】
她抬手轻点着下巴:【有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将军向来会为我戏一戏那诸侯的,最好算清楚,是该闭眼无视呢,还是得罪我呢。】
年轻气盛的守卫闻言气急想要拦她,她后退了一步:【你敢碰我一下,齐光就敢切了你的手,不要挑战他的占有欲。】
年长的守卫特意拉住了那个年轻人冲他摇了摇头,又问她:【那夫人,您若是进去了,我们怎么办呢?】
【我第一次来军营,想进去瞧瞧,惹不了事,也怪不到你们头上,之后说不定还会是一段风流佳话。】
年长的摇摇头,便放行了,心下只叹:红颜祸水,将军怕是要折在她手里。
她走进监牢后,四下转了转。
乌黑潮湿的环境,有些难闻的气味,走了几步才找到关荧的铁笼。
他尚算清醒,只身上有些被乱石砸伤的痕迹,显然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齐光似乎没有虐待战俘的习惯,待他还算可以。
她歪着头和荧对视,轻叹了一声:【你输在轻敌。】
荧扭过头:【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
她轻轻地笑:【输了就复盘嘛,下次再来。】
荧盯着她的面孔,还是初见那般晶莹柔嫩,自嘲地笑了声:【刀尖舔血,哪还有下次?】
【我向来喜欢给他制造点麻烦】说着,她伸手对准锁眼。
臂上绑着的武器有火光腾出。
她放了几枪,破开牢门放他出来。
【其实你很不错,眼光放长,建功立业的心我懂,但齐光的威名可不是靠着点高能炮打出来的。】
【你放我走?】荧震惊地看着她。
【那不然呢,你以为你的技术细节是谁给你的?受伤了?】
她掏出了一颗药丸丢给他。
【恢复体力,吃了吧,带着你的人快走。】
说完,她又去放了几个人,带着他们将门口的守卫放倒,乔装改扮送出了军营。
荧拉着她要一起走,她眨眨眼:【我听说你们那边omega的待遇好,等我解决了他,去找你哦。】
他揉了揉她的头:【回去之后他还能信任你么?何必风餐露宿。】
【他不能拿我怎么办,还要求我帮他,你就当我红颜祸水?】
【我会回来接你。】
之后,她哄走了那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等待接收齐光的怒火。
傍晚,齐光踏着夕阳灿烂的余晖步入她的营帐,见她淡然地坐在一边敲着代码。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落在地上,勾勒出他的身影暗淡修长。
她面前浮动着三张半透明的蓝色大屏,绿色光标变换,她正仔细盯着屏上的数字。
数字跳动变换,光影映在她脸上无辜又纯净。
齐光冷然站在一旁,营帐内溢满冰川的气息,如临雪原。
她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齐光开口:【很有趣?】
见她不作回答,他直接按下了她面前的全息开关,光屏瞬间无影无踪。
他直接将她推倒,欺身而上,一柄精良的小刀扎在她脸侧:【我看你是在找死。】
她抬起眼帘,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舍得杀我的。】
【恃宠而骄,你以为我不敢?】他拉着小刀向她脖颈靠近,一路划破了身下上好的软垫皮革,里面的天鹅绒四散飞起。。
刀却在离她脖颈分毫处停下,夕阳于刀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线。
这柄小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她若动一下,便会皮开肉绽。
他冷笑着:【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她面容依旧冷静:【这无法解释,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给我前进的路上多设几个障碍?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了么?】
【其实也不完全是想制衡你,我反而是为你好。】
他冷冷地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国无外患,皇帝陛下岂不是要开始安内了?】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给我留着敌人的有生力量,以求我的安全?你觉得我需要动用这种下作手段么?】
【放了他比杀了他要好,有他在,敌军不至于几家分晋,完全乱成一盘散沙。】
【让他们合力对付我?】
【不,是你们合力对付陛下,说不定他次次输给你,最后就向你臣服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试图玩弄人心,人心不可测,你给他许了什么,让你觉得他能听你的?】
她轻声咳了下,齐光立马将小刀拔出扔到一边。
她见状笑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看,你真的不舍得。】
齐光拨开她的手臂,起身:【别太自负,小心玩火自焚。】
【你只要和我目标一致,这事对你没有坏处。】
【你如何能揣测我的想法?偏偏有时我爱舍近求远呢,你想留他,我就偏要杀他。】
她愣了一下:【那算我输?至少这事传出去,你愿不愿意,在尊贵的陛下眼中也是彻底反水了。】
齐光挑起她的下巴:【所以说,你总是喜欢在刀尖上起舞,窥探人心。如果我要是真杀了你,向陛下献上你的头颅,怎么办?】
【玉石俱焚,你杀不掉我。】
【若我愿意呢?我何曾怕过什么?我劝你少耍点这种小手段。】
【你要记得,阴谋诡计如穿珠而行,穿的越多越易乱成一团,个体的行动从来不可测,珠子一但错乱,最后缠死的是自己。别拿你自己来跟我赌。】
她叹气:【或许吧。】
他将她拉起,逼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敢坦坦荡荡地说任你施为,你敢坦坦荡荡地说你要什么吗?】
【你手上摆弄的人越多,结局越不可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阴谋向来上不得台面,我要逼宫也只有阳谋,我能坦坦荡荡地逼他无路可走。】
她垂下眼睫:【你总得给我留条后路吧,你输得起,大不了是东山再起。我不行,对我来说,咱们做的是会赔本赔命的买卖,我能信你吗?】
【既然无路可退,那你不如信我,不是想做个omega么,我何时限制过你?】
他凝视着她的面庞,叹了口气,垂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果然还是,不舍得。
营帐内暗香浮动,她足腕间的金铃叮叮当当响得激烈,如在狂风中颠簸。
她推开他的亲吻,轻喘着开口:【你听不见这金铃声么?】
他双眸暗淡,藏着些浓郁的情思,握住她精巧脚踝,清脆的铃声再次在耳边回荡。
他抚过她脚腕上的一道旧疤:【想取下么?】
她伸脚踢开他,起身理了理蓬乱的衣襟:【不用,跟踪器都失效了,总不能再划上一刀。】
【你可以划我一刀,以作报复。】
她眨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他神色阴郁,她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还有良心?真是难得。】
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温热的轻吻:【就你这点小心眼,怕是让你划上十刀都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