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星的轨迹——Twentine【完结】
时间:2024-09-23 14:33:54

  “这我得坐直点跟你说话。”
  时诀不自觉翻了一眼。
  徐云妮叠起腿,单手理了理桌面上的书本,说:“在学校里真看不出来,我以为大家最多就是搞搞校园乐队什么的,结果你的作品都能在除夕夜上直播了。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班长你这步子迈得有点不给别人机会了啊。”
  这不是时诀第一次碰见徐云妮在理亏状态下的溜须拍马,太过行云流水,完全融进了灵魂里。
  但是,谁不爱听好话呢?
  时诀:“你差不多得了……”
  徐云妮手按在桌面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静静问道:“还生气吗?”
  时诀顿了几秒,不咸不淡地说:“没生气啊。”
  “真的?”徐云妮说,“那咱们今后常联系。”
  叹为观止。
  时诀:“徐云妮,你还真是顺竿就上啊。”
  “对了,”徐云妮转移话题,“我的熊猜对了吗?”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班长,还是实事求是吧。”
  时诀放下烟:“徐云妮,你那诡异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玩偶衣服都是统一大小的,这你能看出身材来?”
  徐云妮哑然片刻,说:“真不是啊?”
  时诀歪过头,吸了口气——
  “那就是主办方乱搞,”徐云妮捻起一根黏在裤腿上的头发丝,“我说实话,我就是直接挑了中间位置的熊,你要是没站中间,那就是他们这节目瞎排了。”
  结果时诀这口气就停那了,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脖子都有点僵了,才吐出去。
  一身力气都快卸没了。
  约好的车子终于到了,徐云妮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
  “班长,你坐上车了?”
  “嗯,回酒店,明早的飞机去找我哥他们汇合。”
  “真是日理万机。”
  “赶不上你。”
  徐云妮忽略这话里有话的讽刺,说:“班长,你等会回酒店还有别的事吗?”
  “干嘛?”
  “没别的事我们聊聊天?”
  静了几秒钟,时诀眼睛转向车窗外。
  “我要先洗澡。”
  这一晚他们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中间断了一次,是李恩颖叫徐云妮去吃饺子。
  他们聊了不少事,零零碎碎的,包括华衡里发生的事,还有他艺考的事。
  “听说你艺术统考第三呢。”
  “并列的。”
  “那也够厉害的。”
  “嗯,”他洗过澡后,连声音都变得慵懒了,“你说的对。”
  她又听到点烟的声音,她说:“班长,你少抽点烟吧,有害健康。”
  时诀把烟盒和火机扔到桌上,说:“活那么久干嘛,我已经做好五十岁肺癌致死的准备了。”
  “班长真豁达。”
  他们聊到晚上十一点多,李恩颖叫她出去守岁,她跟他道别。
  “班长,新的一年里希望我们都能更上一层楼。”
  时诀没说话。
  徐云妮说:“有空再聊,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了。
  时诀把手机放一旁。
  无话可说。
  话都被她说干净了。
  他靠在床头,只裹着一件浴袍,看着前面发呆。
  不留神,烟灰掉下一截到胸口上,烫得他嘶的一声坐起来,用手拨掉。
  时诀掐灭烟,去厕所洗手,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胸前被烫红了一小块,在清白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他用手抹了一下,这清凉的触感又让他想起刚刚打电话的人。
  她在修缮他们的关系。
  徐云妮的性格特征其实很鲜明,就像一棵无病害的树,坚固、理性、包容,并且制氧量极大,有种天然的安全感。
  这性格吸引了他。
  时诀有想过,把这棵树移栽到自己身边,他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能感觉到她对他也有所好感,但这好感还不足以动摇根基。
  时诀不喜欢纠缠不休,更没兴趣强人所难。
  所以在他们切断联系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让这关系慢慢淡掉,甚至直接断掉的准备。
  只是,她太聪明了。
  时诀从小到大碰到过很多人,跟他说过各种各样走心的话,其中不乏一些想要在他不太爽的时候,抚慰他心灵的言语。
  但他真的是个很难被他人安慰的人。
  时诀歪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想想今晚发生的事,甚至都有点子玄学,那感觉就像他穿了一条缝有一万个假兜的牛仔裤,只有第一万零一个是真的,徐云妮走过路过,轻而易举找到了这个兜,并往里放了一颗糖。
  她安慰了他,在除夕的夜晚。
  那他应该有所回报吧,比如——接着陪她玩那“普通朋友”的把戏。
  时诀有些无语地想着。
  聪明的人总能心想事成。
  她重新进入他的世界,就像春风拂柳一样自然。
  年过完了。
  徐云妮觉得,她跟班长的关系有所回暖。
  她发的消息他都开始回复了,偶尔也会发一两条他的近况。
  她得知,《舞动青春》年后就开始海选了,SD几乎完全包下了乐阳传媒几个艺人的舞蹈节目,他每天跟SD的老师一起编曲编舞,另一边还要吊着那不高不低的文化课分数,搞到头皮爆炸。
  他有时还会给她发点平常的照片,在一张与乐阳公司的合影里,徐云妮见到两个熟人,她圈出了其中一个,问:【这个不该在吧?】
  她圈出的人是阿京。
  时诀说他们只负责出节目,参加的艺人都是公司安排,他们也管不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消息往来差不多又断掉了。
  因为华衡开始补课了,然后紧接着,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了。
  这一开学,整个华衡夸张的学习氛围瞬间拉满,连厕所里都仿佛能闻到试卷特有的油墨香。
  人都要学魔怔了。
  一次又一次地考试,一轮又一轮地模拟。
  王丽莹连续两次模拟成绩都不理想,多少有点摆了的意思,但漫画看不进去,人很焦虑。乔文涛每天都给她讲题,讲着讲着就说:“你这样不行,你得放松点。”
  又过了两天,有一个晚上,徐云妮正在跟王丽莹讨论一道函数题,忽然接到时诀的电话,问她明晚能不能出来。
  突如其来的。
  “明晚?”
  “对,吃个饭。”他说,“我明天回这边,待一天又要走,能出来吗?”
  “我出——”
  “出不来自己想办法,这次不来你以后也别想见到我了。”
  徐云妮稍稍仰头:“……我明天就是把华衡大门铲了,也非得出去不可。”
  说完,徐云妮忽然想到,上一次见他已经去年的事了。他们在颂财公馆小区门口分别,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一晃都四个多月了,早就超过了他们相处的时间。
  她短暂地感慨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是明天?”
  “嗯?”
  “哦,没事。”徐云妮看看王丽莹,“我带同学去行吗?”
  “随你,明晚你们学校旁边那个广场见。”
  “好。”
  挂断电话,王丽莹在看她:“谁啊?”
  “我在华都的同学,明晚过来找我吃饭,你来吗?”
  “我不去,我哪有心情吃饭啊。”
  “乔文涛说的对,你应该放松一下,”徐云妮对她说,“你不是喜欢看帅哥吗?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又高又帅的朋友。”
  王丽莹斜眼过来:“真的假的?”
  徐云妮:“包真,不帅你吃了我。”
  王丽莹勉为其难道:“行吧,那我去看看。”
  华衡住校生管理极其严格,走读生吃饭可以去校外,但住校生三餐都得在食堂吃,全天不允许离校。徐云妮找了个由头,把王丽莹之前坏掉的眼镜拿出来,跟宿管老师请假说晚上要陪她去配新眼镜,不然明天什么都干不了。
  顺利拿到假条。
  下午的时候王丽莹说漏嘴了这件事,乔文涛一听“华都的同学”和“帅哥”两词,瞬间锁定目标,问徐云妮:“该不会是上次你们讨论的那个人吧?”
  “就是他。”
  “我能去吗?”乔文涛涌起了好奇心,“我也想见见。”
  “行啊,来呗。”
  晚上放学,三个人一起出了校门。
  “哇哦,”王丽莹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还是走读好啊!要不是我家住太远我是真不爱住校,每天出来放放风多好。”
  华衡中学地理位置特别好,在城市主干道上,旁边有多家商场组成的商业区,非常热闹。徐云妮出了学校就给时诀打了电话,他很快接通。
  “喂?”
  “你出来了?”
  “对,你在哪呢?”
  “MIHA商场知道吧,到门口来。”
  徐云妮回头,看见MIHA商场的牌子,带着王丽莹和乔文涛走过去。
  “……我到门口了,你在哪呢?”
  “你到楼梯那。”
  徐云妮要往商场里走,时诀又说:“不是里面的,外面的。”
  MIHA商场下面还有一层,从外面也能进入,有楼梯直接能下到楼下商场,门口是一块比较开阔平坦的小广场,这块地界有些文艺的传统,经常有人或者乐队路演,那宽阔的楼梯就是天然的观众台。
  时诀说:“别走了,往左转,往下看。”
  徐云妮并没有走到楼梯那边,而是在玻璃围栏处就被他叫住了。她转过头,正好能从侧面看到下方的平台。
  那里照常有人准备演出,有音响麦克,还有一些乐器。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开春了,但天气仍然很凉,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半高领贴身毛衣,收在黑色的束脚工装裤里,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帮靴子,一身黑让修长的身型一览无余,最后搭了一件浅灰色的硬版牛仔外套。
  他拿着手机,仰头看着这边,说:“你先站那吧。”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时诀来到平台中间,跟一个之前演出结束的人说了几句话,借了他一把吉他。
  他稍微调了下琴,又把座椅拉高,麦克位置都放好。
  试了一串音,尾音空远悠长。
  而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他正式弹起乐曲。
  在前奏出现的瞬间,徐云妮的心猛地一颤。
  周围闲散溜达的人慢慢聚集起来,有人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唱歌的人。原本坐在楼梯上的观众,刚才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在闲聊,但此时,他们不约而同都把目光转向前方。
  是因为帅气的外型,因为流畅的琴音,还是悠扬的歌声?
  这首歌让徐云妮想起远方的记忆。
  徐云妮曾经有过一段很叛逆的生涯,在初中的时候。她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那时她刚开始用手机,之前都被徐志坤限制,后来李恩颖为了方便联系她,给她买了一部。
  一开始接触手机,像打开了花花世界一样,徐云妮也抱着点新鲜劲,跟同学们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什么签名啊,换装啊,空间啊,一天八百遍个主意。后来徐志坤批评她,说她的精神世界都快被网络垃圾腐蚀了,然后在假期里,就带她看各种严肃题材的东西。
  有一天他带她看了一部国外二战老电影,七十年代的作品,看得徐云妮好生无聊,结束后徐志坤问她感想,徐云妮不敢说实话,就胡编了几句,说自己非常喜欢。
  徐志坤难得有兴致,还搞了近年的翻拍版给她看,徐云妮心中崩溃,硬挨着又看了一遍,这个至少比七十年代的版本强一点,但还是看得她昏昏欲睡,唯一留下好印象的,是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她感觉很好听。
  影视会结束后,徐云妮为表诚意,特地把电影海报截图做了微信头像。
  徐志坤见了,非常高兴,还真以为她很喜欢。其实,徐云妮多少是有点哄着他玩的意思。
  她准备过段日子就改了,结果就是那段时间,徐志坤查出了脑瘤,全家的节奏都乱套了,徐云妮把这事忘到脑后。
  等到半年之后,她送走了徐志坤,偶然一次,打开自己的手机,看到微信头像,一瞬间心肺都要烧烂了。在那之后,她一直都没再动过那个头像。
  之前在华都的时候,徐云妮就有发现,时诀很有语言天赋,这首歌他唱的是俄文原版,语言发音听起来与原唱别无二致。
  但他的演绎方式与原唱有些不同,少了几分柔和与细腻,他给曲子做了一点改编,配合他选择的空旷而高亢的演唱方式,将声音和情感都传得很远很远。
  这是徐云妮第一次听时诀唱歌,她的脑海中牢牢刻印了他的声音,和这种像是在冷漠地呼唤一样的唱歌方法。
  徐云妮深吸气,看向斜上方的天空。
  人间的灯光无法打破天上的云层,但或许歌声可以,一首安魂的曲子,同时穿透了长夜和人心。
  周围的人围得越来越多,大家应该都感觉到了这跟平日演出的明显差别,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影。
  他非常适应这种围观,他不会露怯,也不会过于兴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首歌上。
  他一曲唱完,围观的人群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时诀下了椅子,也没对热情的观众做什么表示,把琴还给乐队的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顺着楼梯上楼。
  王丽莹在旁边找来找去。
  乔文涛问:“干什么呢?”
  王丽莹嘀咕着:“……没有摄像机吗?这应该是在拍节目吧?”
  徐云妮说:“不是。”
  她声音小了点,王丽莹没听清,抱着手臂看着那个正在上楼梯的人,跟乔文涛点评:“这绝对是专业的,绝对的!这台风不是盖的,欸?有没有可能是外国人?”
  没有可能。
  “他……”王丽莹说一半,忽然停住了,“……欸,卧槽?等会,他怎么往这边来了?”
  徐云妮看着时诀走过来。
  两手插兜,晃晃悠悠。
  永恒的出场画面。
  只因这外表过于出众了,让这原本没太正行的样子,反而成了一种风格,频频引人注目。
  眼看要到面前了,王丽莹往后躲,徐云妮说:“他就是我朋友。”
  乔文涛震惊:“啊?!”
  “……什么?”王丽莹马上说,“那可算了!算了算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她说着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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