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妮坐到桌旁,说:“失败了。”
聂恩贝:“就说没戏,他还非要去试。”
这时,躺在上铺的陶雨忽然开口,说:“她可能不了解黎杰。”
徐云妮抬头看:“黎杰怎么了?”
陶雨说:“你们知道顾茗清一直聊的那几个男生吧?其实他们条件都没黎杰好。”
“条件?”聂恩贝说,“我们团长有什么条件啊?小个也就一米七吧,精瘦精瘦的,感觉都吃不住我一拳。”
“你可收住手,”陶雨说,“他爸的公司是本省纳税十强企业,妈妈是校董事,你这拳出去事就大了。”
“……啊?”聂恩贝听得游戏都不打了,回头一声,“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陶雨说:“我在打工的地方听到的。”
聂恩贝接着问:“你在哪打工啊?”
陶雨:“LAPENA。”
聂恩贝皱眉:“L……LA什么?”
陶雨:“LAPENA,一家酒吧,就在咱们学校前面那条街,你没深入乐团活动吧,黎杰偶尔会带社团的人去那表演。”
聂恩贝承认道:“哦,我去音乐社主要是帮coser借道具的。”
陶雨说:“酒吧老板有聊过,我们学校音乐社团的乐器都是黎杰家里捐赠的。”
“靠!”聂恩贝震惊道,“那团长也太低调了吧,完全看不出来啊!”说着,她有点好事地笑起来,“哎,你们说顾女神知道这事后,会不会后悔?”
徐云妮没说话。
静了一会,陶雨说:“谁知道了。”
又聊了一会,陶雨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睡觉。她感觉阳光有点晃眼,又懒得下床,正犹豫之际,房间忽然暗了下来。
徐云妮去窗台边把窗帘拉上了。
陶雨脑袋抬起来,在床上说了句:“谢啦。”
徐云妮:“你睡吧。”
陶雨白天总补觉的原因是,睡眠不太够,她一共打了三份工,一个是家教,一个商场导购,这两个都在周末进行,还有一个就是LAPENA,这里是最累的,她经常要起大早,去给昨晚通宵的人做打扫。
但她一直坚持,因为这里给的工资最高。
陶雨这一觉有点睡过了,是被人轻轻拍醒的。
“陶雨,陶雨……”
她睁开眼,徐云妮扒着床边缘,对她说:“到时间了,快上课了。”
“嗯,”陶雨坐起来,“聂恩贝呢?”
“她已经走了。”徐云妮回桌边拿东西,“哦,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陶雨打着哈欠,擦擦眼屎:“……什么啊?”
徐云妮:“我刚拿到的通知,现在有些空缺职位下到我们这了,咱们自己人先看看,你有感兴趣的吗?”
她将一张表格递过来。
陶雨低头,看看表格。
她心说,徐云妮的用词真是有够小心的,维护着她的尊严,连“勤工俭学”四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徐云妮:“规定是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偶尔肯定要超时,但整体还是比较轻松的。”
应该是特地整理出来的,是看她出门太早了?
还专门等聂恩贝走了之后才问。
陶雨转头看看徐云妮。
她的眉毛浓长,黑眼仁很大,看人的时候有种格外的凝聚感。
开学时,陶雨对徐云妮的第一印象很简单,就是一个性格稳重的女生。徐云妮从没有过夸张的情绪表达,永远梳着整齐的低马尾,永远素面朝天,她第一眼看上去可能没那么抢眼,但越是接触下来,越能感觉到她的好处,她的聪慧不像顾茗清那么尖锐张扬,而是坚定持久,细水长流。
渐渐的,陶雨就比较喜欢跟她走在一起,偶尔也会找她说些心里话,甚至还跟她吐槽过聂恩贝打游戏声音太吵,完全不担心徐云妮会把话外传。
陶雨把表格还回去,说:“没事,我在外面的工作也不累。”
“好,”徐云妮接过,“那你有需要再跟我说。”她回去桌边,把书本装好,准备去上课了。
“徐云妮。”陶雨叫住她。
徐云妮:“嗯?”
陶雨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一直计划着不婚不育不恋爱的,但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倒追你。”
徐云妮听得哭笑不得:“你快下来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陶雨从床上翻下去,跟徐云妮一起去教学楼,路上还在说:“我跟你表白你怎么不回应呢?”
徐云妮说:“谢谢,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陶雨呿了一声:“你喜欢什么类型?老干部配老干部啊?”
曾经,徐云妮也是这样想的。
“刻板印象不可取,”她说,“我喜欢孤高不羁的大美人。”
陶雨:“呀,还大美人,你该不会是想跟聂恩贝一样每天抱着二次元抱枕入睡吧?”
徐云妮静了两秒,然后呵了一声:“没准真会沦落到这种田地的。”
陶雨:“哈哈!”
时间流逝,秋意愈浓,校园里本就不富裕的花草,更加凋零了。
陶雨依然打着工,坚持着每周四天去LAPENA。
这天,她还是起了个大早。
出门的时候,两个室友都在梦乡之中。
今天天气不算好,一早有大雾,还带着点霾。
现在早晚温度已经很凉了。
陶雨打了个哈欠,拉高衣服的领子,出了学校大门,顺着街道一直向前走。
当她过了一条马路,拐进小道,看到了远处两个人。
其中一个女生是酒吧的工作人员,也是老板的外甥女,店里都叫她薇薇。
她此时正抱着手臂,在跟一个人说话。
那人靠在一旁。
是昨晚通宵喝多的人,在这醒酒?
陶雨走近了,感觉雾气无形中增加了人的神秘感,那道黑色影子像带着吸力似的。
她渐渐听到对话……
“……我没带钥匙,一会有领班来开门,我是回来取东西的。”
“你们老板在吗?”
“现在肯定不在啊,不过也有可能来,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问问楼上公寓出租的事。”
“你别在这干等了啦,我小舅不一定来的,而且店里白天也不营业。”
跟那人的声音比起来,薇薇的嗓门就像菜市场里卖鱼的。
陶雨走过去,薇薇注意到她,打招呼:“来啦。”
陶雨:“薇薇姐早。”
她们打了招呼,陶雨就站到一旁了。薇薇是很爽朗的性格,但陶雨与她其实并不熟悉,在灯红酒绿的LAPENA中,陶雨只是个不起眼的打扫人员。
陶雨的余光打量着旁边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夹着烟,非常放松,平平常常地靠在路边的围栏上。
他问薇薇:“等会我能进去吗?”
“说了白天不营业,赵姐很严的,不会让你进的啦。”
“老板不是你舅舅吗?帮忙说说话。”
“哈哈,想走后门啊?要不你加我微信吧,你晚点来,我小舅没准会给你打折呢,说真的,我们这驻场的帅哥都不如你。”
“真的?”
“骗你的。”
那人笑了。
薇薇在他的笑里渐渐移开视线,又说:“哎,开个玩笑。”
他的烟又放入口中,淡淡道:“让我进去歇会,我刚到这边,没地方去呢。”
薇薇抱着手臂,说:“行吧,那等会我帮你问下赵姐。”
陶雨对时诀的第一印象,由很多元素组成——浓浓的雾气,萦绕的香烟,凌厉的剪影,轻飘飘的声音……还有雾霾、尘土、尾气混合的气味。
他周身都是黑色的,只有露出的皮肤白到发冷。
他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身旁立着一把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最终,如其所愿,这人成功进了店。
其实也没什么波折,领班赵姐来了后,薇薇说了句:“他要找小舅,问楼上公寓出租的事。小舅今早来吗?”
“他可能过会儿能来看一眼,”赵姐打量了一轮时诀,然后就说,“你进来坐会吧。”
赵姐平时很严格,连杯子摆歪了都要批评人,非工作时间谁也不能进店。
陶雨心想,长得好真是为所欲为。
他们进了店,陶雨直接去工作,赵姐去屋里拿东西。
薇薇带着那人挑了个靠边的沙发坐下,薇薇靠在一边,跟他说话。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看着手机,好像在查什么,说了一座城市。
薇薇说:“来这边干嘛?”
他说:“美女,给口水呗。”
薇薇:“叫谁美女呢,我不叫美女好吧?”
他抬眼看她:“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白天酒吧没有开灯,里面略显黯淡,他叠着腿坐着,面庞呈现一种哑光的洁白。一点点亮光反射在他耳垂那一对简单的素环上,居然有种怪异的华丽感。
薇薇稍稍一愣,然后有点无语的样子:“谁想让你叫了,就是让你别乱叫……”
“行,”他又说,“有水吗?”
薇薇撇了下嘴,最终还是去给他拿水了。
陶雨在柜台里干着活,感觉这男生虽然句句有回应,但说的那些话,就像水中浮萍,飘飘摇摇的。只是那浅淡的嗓音,清晰的吐字,又是客观意义上的非常好听。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
进来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宽松的衬衫和裤子,中等身材,稍有点发福,衣服下隐隐露出点肚子的形状。
他头发有点乱,一脸疲态,打着哈欠要往里面走。
这是LAPENA的老板罗克。
陶雨跟他打了招呼,罗克嗯嗯两声,睡眼惺忪就要往后面去。
“小舅!”
罗克转过头,抬抬手,然后脚步停住了。
他才发现店里有个陌生人。
那人站起身,走过来。
陶雨感觉,随着那人走近,罗老板好像去了层睡意似的,身板稍微站直了点。
他走到罗克面前。
罗克:“你是……”
他说:“老板,耽误您几分钟,我想问点事。”
薇薇也跟着过来。
罗克问:“什么事?”
薇薇抢话道:“他想租房子!”
罗克:“……租房?”
“是这样,”那人解释说,“我从外地来,想租这楼上的公寓,我之前联系了房屋中介,说都租出去了,还剩下几间房子,都是楼下酒吧自持的。”
罗克说:“对,是我们的。”
他问:“现在房子都在用吗?能对外出租吗?”
罗克说:“我们不出租的,那是我们的库房。”
薇薇说:“小舅,也没都放东西吧。”
“啧,”罗克看看她,“你都多长时间没去过了。”
薇薇做个鬼脸:“哦……”
“好吧,”那人说,“那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也没强求,说完就回去沙发边,拿了东西要走了。
罗克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看到他背起琴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
他仔细看了看,忽然又说:“哎,帅哥,你等等。”
那人转身,罗老板示意了一下。
“你也弹琴啊?”
“嗯。”
罗克看看琴的形状,问:“弹古典的吗?”
酒吧深处的演出台上,有鼓和谱架,周围还摆了不少器械。
陶雨感觉那人应该也注意到了这酒吧的live属性,他笑着说:“古典民谣,吉他贝斯键盘,都行。”
“哟,真假?”罗克也笑了,“你从哪来啊,到这边干嘛?你不着急咱们坐下聊聊。”
罗克拉开吧台椅,那人过来坐下。
薇薇也坐到罗克身旁。
他们在空荡荡的酒吧里说着话。
“你怎么想租这楼上的房子?要租多久?”
“这里位置方便一点,我不是一直都在这边,但应该每个月都会来,想找个稳定点的地方。”他坐在椅子上,靠着吧台,“抽烟行吗?”
“你抽,我这有烟,用吗?”
“不用。”
那人点了支烟,然后朝后面扬扬头,说:“你这店有演出啊?”
罗克:“有啊,你琴弹得怎么样?”
那人笑了笑,咬着烟,把吉他拿了出来,说:“交流一下。”
然后,他就那么抽着烟,弹了一首曲子。
一串优美的音符倾泻而出,声音不像陶雨平时在店里听的吉他那么清脆明亮,而是一种柔和饱满的声音,细腻浑厚。
薇薇趴在吧台上,低声说:“……这轮指绝了。”
罗克听着,也点了支烟。
陶雨眼里有活,给递了个烟灰缸,罗老板都没看到,直直盯着对面人翻动的手指。
其实,这男生不是罗克见过的古典吉他技术最好的人,但是他的演奏非常有味道,成熟老练,有自己的一套风格,能把古典吉他那种严谨复杂的结构表达得相当有层次。
一个专业水准的人。
还长成这样。
他一曲弹完,把琴递给罗克。
“哎……别了,”罗克笑道,“我就算了。”
他就把琴放到一旁。
罗克想了想,问:“怎么称呼啊?”
他说:“我叫时诀。”
“啊,你来这边忙吗?有兴趣来演几场吗?你唱歌怎么样?”
“演可以,但我不唱。我可以帮你热场,伴奏也行。”
“价格呢?”
“都好说,”时诀烟抽完,捻灭在烟灰缸中,“但是老板,你得抽间房子租给我。”
他们又细聊了一会,最终达成了共识。
罗克租给他一间一室的小公寓,一个月收八百,然后他要保证每个月在酒吧的演奏时间七小时以上。
时诀觉得自己赔了。
但也没什么所谓。
罗克打电话叫来一个男生,叫小洋,也是店里的员工。薇薇带上小洋和陶雨,还有时诀,一起去了后面公寓楼。
公寓比较旧,物业应该也不怎么管理,到处都是明显的浮灰。
他们上了七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薇薇开了门。
这屋子非常小,大概只有三十平,进门左手边是炉灶,公寓没有燃气,只能使用电磁炉,右边就是洗手间,屋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衣柜都没有,电器只有一台小冰箱,一台空调,和一台滚筒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