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星的轨迹——Twentine【完结】
时间:2024-09-23 14:33:54

  徐云妮想想,实话说:“也不太好。”
  时诀:“看出来了,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请假回家了。”他静了一会,又说,“他这事对你有影响吗?”
  徐云妮:“不清楚,影不影响我都好说,我主要是担心他们俩。”
  时诀点点头,站起身,往客厅走。
  “能使的力气不都使了吗?别上火了。”他左右看看,“你房间在哪?”
  “在楼上。”
  “带我看看。”
  于是徐云妮带他上楼,来到她的卧室。
  时诀跟徐云妮视频的时候见过她的房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房间很大,比他的大不少,非常规整的格局。
  时诀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在书柜的玻璃窗前一停,哟了一声。
  徐云妮也走过去,发现那是之前她从丁可萌那拿到的时诀的小卡,旁边还摆着一张她自己的小卡,是时诀去华衡找她那天带去的,因为都是丁可萌拍的,风格蛮像,摆在一起非常和谐。
  时诀拿出两张卡看了一会,冒出一句:“我帅吧?”
  徐云妮说:“看久了就还好。”
  “……哈?” 时诀一顿,很不满意这句话,他叼着烟,睨来一眼,“你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啊。”
  徐云妮没忍住,笑了笑。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但这张脸,随着时光的沉淀,就像洒下一层辉光,越发成熟,越发深邃。
  时诀看着她。
  她好像很累,也可能是哭过,眼底发红,但即使在如此凌乱的状态下,她依然把自己打理得很好,穿着整洁的衣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只是再整齐,也掩不住那一丝憔悴。虽然这么说非常不合时宜,但时诀见惯了徐云妮沉稳镇定,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流露这种隐忍的疲态,让他觉得……
  两人对视着,但想的东西截然不同,徐云妮怅然忧思,时诀则在认真考虑,如果这时候跟她上床,会不会显得有点禽兽。
  最后,他只是低头,亲了她一下。
  他去床边坐下,刚坐就是一顿,往后躺下,然后像条咸鱼似的来回翻了几圈,说:“这床躺着怎么这么熟悉……”
  徐云妮说:“跟709是同款床垫。”
  时诀:“怪不得。”
  徐云妮把所有材料拿到楼上来了。
  时诀也没说什么,就靠在床头玩手机,陪了她一夜。
  后半夜他睡着了,徐云妮把灯关了,躺在他身边。
  徐云妮好几天入睡困难,但今夜几乎瞬间入梦,就像他们在709室时一样。
  在那里,他们从不失眠。
  最终,赵博满的结果出来,他被判了两年,缓两年。
  律师说,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再见到赵博满的时候,原本水灵灵的人现在成了脱水的萝卜干似的,他和李恩颖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徐云妮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二人。
  赵博满哭着对徐云妮说:“对不起。”
  徐云妮说:“哪有什么对不起的,赵叔,快点把身体养好吧。”
  徐云妮原本觉得,这事的发生已经是她情绪的低谷了,没想到,一谷更比一谷低。
  返校前一天的黎明时分,徐云妮正在收拾东西,然后把李恩颖的用药细则再检查一遍,她打印了几份,准备贴在家里。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陶雨给她转了篇校内论坛的匿名文章,然后说:“妮妮,好像有人搞你。”
  徐云妮点开看,文章发在爆料板块,题目是《惊动全国的腐败案件罪犯子女在我校叱咤风云?》
  文章里仔细描述了这桩案件,然后用一些春秋笔法进行暗示,这个主人公是个女生,靠着深厚背景在学生会里呼风唤雨……
  下面有人开扒,拼音缩写就是她的名字。
  徐云妮看着看着,居然没控制住,嗤笑一声。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徐云妮看看手里打印的用药时间表,在一瞬间,突然对好多事都失去了兴趣。
  她懒得知道文章是谁写的,也懒得知道这事怎么被人得知的。
  她回校之后,找到张渤辅导员,想把学生会和团委的工作放一放。
  “我会做好移交的。” 她说。
  张渤可能听到些流言蜚语,办公室内,他神色比较严肃,说:“徐云妮,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你非常优秀,要坚定自信。人生总会有变动的,有时候就是会刮起妖风,但风只会吹一阵,你挺过去了,就还能在这条路上接着往下走。”
  徐云妮的眼睛发酸,张渤说的道理其实她都懂。
  她说:“谢谢老师,主要我这次请假太久,课程也落下比较多,我想先抓一下这边。”
  张渤最后还是同意了。
  徐云妮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她每天三遍打电话给李恩颖,监督她吃药,打到最后李恩颖都嫌烦了,剩下的时间她要么学习,要么睡觉。
  陶雨看到她的情况有些担心,问:“你还好吧?”
  徐云妮:“嗯?没事啊。”
  除了上课,徐云妮都在709室待着,学习也是,睡觉也是。
  时诀不在的时候,她觉得一个人在这公寓也挺好,屋子里有她常用的咖啡机,有酒,有茶,他们换了新的大功率电磁炉,炒菜煮汤什么都行。
  学累了,她还可以玩时诀的东西。
  他两边跑,后来在这边也预留了些工作的物品,有吉他、键盘,还有录制设备。
  不过她也不太敢放开了玩,她不了解这些,怕给他弄坏了。
  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挂满了三个衣架,衣架最前方,有个手持式的小型喷雾熨斗,也是他常用的。
  墙上新钉了一块黑胡桃的壁板置物架,摆了一排他的香水……
  徐云妮很喜欢在709室待着。
  时诀感觉,经过这件事,徐云妮的性格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具体变在哪,也说不好。
  有一天晚上,他与她做/爱,结束后,他靠在床头,一边吸烟,一边看手机。
  徐云妮通常这个时候会去洗个澡,但今天她没动。
  屋里大灯关着,只床头亮了一盏暖黄的小夜灯。
  身边传来她的声音。
  “好抽吗?”
  时诀看去一眼,她背对着他躺着。
  他一开始没懂。
  “什么好抽?”
  “烟。”
  时诀看看手里夹着的香烟,又看看她。
  他放下手机,贴了过去。
  徐云妮虽纤瘦,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子,他就更不用说了,两人睡这一张一米三五的床,其实永远都是贴在一起的。只不过现在更近了,他一手撑着头,低头闻了闻她的头发,耳朵,另一只手落在她面前,两指夹着那支抽了一半的烟,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要试试吗?”
  她看着眼前,也没动,就把嘴微微张开了。
  这是徐云妮第一次抽烟,没有太多说法,跟她想象的大差不差。
  她甚至感觉有点亲切,因为这味道她总从他身上闻到。
  她听到他在身后笑着感慨:“居然一下都不咳?你牛啊,徐云妮,比我第一次强多了。”
  徐云妮转过头,看他垂眸的笑颜,突然冒出一句:“时诀,如果将来我什么都不做了,你去工作,我就家里等你,可以吗?”
  时诀一愣。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变成一副认真的表情。
  “你说真的吗?”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一直在想,却一直不好开口的话,居然被她自己说出来了。
第69章
  说真的,时诀不太信。
  这九成是她最近心烦意乱,随口而出的。
  他问完,徐云妮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就已经确定了,两肘拄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笑着又逗她:“认真说的吗?再不出声我当真了啊。”
  徐云妮盯着他看,依然没说话。
  于是时诀的笑串成了一串。
  徐云妮知道,他不信她的话。
  她抽出一只手,打了他一下。
  他的身体被拍出清脆的声响,坐起来,去冰箱拿酒,给她做了一杯。
  “喝点酒,睡一觉就好了。”
  徐云妮连喝了几杯,他说:“酒量渐长啊。”
  徐云妮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指指自己肚子。
  时诀:“饿了吗?”
  徐云妮晕乎乎地说:“班长,这个世上,刚刚诞生了一颗想要摆烂的心。”
  时诀抓着她的手往上一点,纠正道:“心在这呢。”
  徐云妮:“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时诀不言,看了她一会,说:“徐云妮,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要当真了。”
  徐云妮微皱着眉,好像有点不满他的磨蹭。
  “你当啊。”
  时诀没有再说什么。
  他依然是不信的,而往后的那段生活,却让时诀觉得……虽说这样讲有点不太对得起她的那位赵叔,但他真的认为,那是自己整个“陪读”生涯里,最沉溺的时光。
  徐云妮再也不去学生会加班了,也再不写那些闹眼睛的文件,不会没完没了地接各位领导的电话——之前有一次,他们都睡觉了,某老师的孩子突然过敏高烧,少一种药,他大半夜爬起来陪徐云妮满市找。
  图什么呢?据她自己的说法,是学生会要换届了,她需要拿票。
  时诀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徐云妮当然看到了他风凉的白眼,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选举完就好了。
  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
  这事他还得感谢赵……他叫赵什么来着?
  ……好吧,实话实说,他确实不怎么关心他。
  这是时诀从小到大的习惯。
  时诀没有关于生母的记忆,他只知道她是个音乐家,后来嫁老外跑了。时诀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是他妈妈离开后,时亚贤给他改的,似有与过去诀别之意。时诀只看过他妈妈的照片,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在儿时,每每看见拥有幸福家庭的小朋友,都会很羡慕,也曾幻想过,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子。
  后来,他爸交了一个女朋友,时诀对她很好,但是她走了。
  再后来,他爸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时诀依然对她很好,但是,她也走了。
  就这样,慢慢的,时诀不再期待,他对那些拥有幸福家庭的小朋友的感觉,从羡慕,到嫉妒,到怨恨,最后就是练就一双冷眼。
  越是圆满的家庭,他越是漠不关心,他看他们就像隔着一层油膜似的,内容再丰富,画面也是浑的。
  他看徐云妮的家庭,这种感觉更甚。
  他承认自己有点幼稚,他不喜欢她成天围绕着曾经伤害过他的东西转。
  他希望她能快一点从她后爸这件事里抽身。
  但显然,没那么容易。
  在这个徐云妮自认为诞生了“摆烂之心”的夜晚,她喝得烂醉如泥,但时诀却异常清醒,他坐在桌边,一边抽烟,一边听她念念叨叨,说什么她就不该浪费那些时间,多睡会觉好不好,大学念了三年,头发都快掉没一半了……
  时诀听得乐出来,中途还去LAPENA帮她拿了点冰块。
  这酒局整体讲还挺欢乐的,只要抛开她最后流的眼泪。虽然她刚流第一滴时就连忙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时诀把抽了一半的烟轻轻放在烟灰缸上,然后推开洗手间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她在洗脸。
  他走过去,拍拍她肩膀。
  她关了水龙头,低着头,转过身,将满是水的额头埋在他身上。
  她的哭都是安静的,忍耐的。
  时诀摸着她的背骨,感受她轻微的颤抖,感受她长长的深呼吸,她闷闷地说:“班长,我有点混乱。”
  他说:“乱什么?”
  “不知道,”徐云妮迷迷糊糊的,要借酒力才能把话说出来,“我昨天梦到被检察院的人问话,我爸以前也是检察官,他们突然站到对立面,我……”
  其实,徐云妮跟任何人都不敢说,赵博满是有被查出一些实证的,甚至他的父亲,都有明确牵连。只是他涉及得小,态度良好,退赃积极,又有顶级的律师团队处理,所以得到一个判二缓二的结果。
  曾经一段时间里,徐云妮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瞒过检察院,帮赵博满脱罪。
  她有时会看到徐志坤的幻影,好像在对她说,妮妮,你真的长大了。
  徐云妮一度整个人都迷乱了,甚至学校论坛里那篇文章,她在无语的同时,竟然还有点心虚。
  时诀说:“他们是他们,你爸是你爸,又不一样。”
  徐云妮额头抵着他,闭着眼说:“我就是感觉,我的很多想法都变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时诀想到什么,悠悠道,“这点我还是有发言权的,‘爹’这个东西嘛,他给你的,甭管好坏,是什么就是什么,别人改变不了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变啊,变来变去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云妮从他身上抬起头,他的神情一如往日,平静淡然。
  她看着他,问:“你父亲给你什么了?”
  “人生经验啊,”他视线落下,跟她红红的眼睛对上,笑着说,“想学吗?他教我要把心思多花在另一半身上,别人都放放,父母跟孩子的关系其实也没那么紧密的。你知道吗?我爸死的时候我都没哭。”
  徐云妮:“为什么不哭?”
  时诀笑道:“我在想事啊,他死了我去哪呢?”
  徐云妮不言。
  时诀说:“检察院调查的不是你,是你那叔叔,你替你妈关心他,但过去了就过去了,总不能让他影响到你对你爸的看法吧。”他抬起手,勾勾她的脸,“更不能影响你啊,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什么都管。”
  徐云妮怔了一下。
  咝……
  洗手间的灯并没有换,他的面庞冰白清冷。
  徐云妮时常觉得,她的男人是个有点封闭的人,真正关心的人事物非常少,而且有着很明显的亲疏远近,陶雨就私下跟她说过,觉得时诀太冷傲了。以前徐云妮有尝试过让他放开一些,带他跟自己的同学们一起玩,他玩得很开心,但也仅此而已。她问他要不要再约同学出去,他看出她的意思,笑着说真的要约吗?你确定吗?然后给她看了手机。
  那是他们一起去漫展的时候,聂恩贝那动漫社团的另一个coser,她给时诀发了一张裸照。
  他看着她无言的表情,笑道,还要看吗?男女都有哦。
  徐云妮就知道了,还是别放开了,给他装瓶子里拧死吧。
  她越来越理解他的处事态度,有些时刻——比如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学一下他,他把人清晰地划分出层级,圈里圈外,界限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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