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
简映然安慰，“他是我最讨厌的人啊！妈妈！”
车门“砰”地关上，柏弦青注视那道身影快步跑向楼道口。
毫无留恋地，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说出再见。
“这样啊。”
江采玉托着下巴，“那就让他滚回娘胎吧，妈的，欺负我女儿。”
――
这周末，学校给高三学生放了两天假，老师们自然也能落得清闲。
周六下午，柏弦青和简映然约好，带她去看房，先有初步了解，再商讨改造具体事宜。
包抱在怀中，她侧头看向柏弦青：“房子毕竟是你爸妈在住，你找我有没有跟他们说过。”
吃过午饭，柏弦青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温敏芝坐在沙发上，叮嘱：“你买点喝的带过去，看完房，再请同学吃个饭，咱家地里种的那些菜，跟你同学说都是纯天然的没打过农药，如果他想要，都给他拿回去，总而言之，千万不能怠慢人家。”
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柏弦青靠向驾驶座椅背，捏了捏眉心。
微信上，年级组长催他回去，这才转动方向盘驶离御水湾，大门前那盏路灯闪烁着明亮的光，他看了一眼，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温敏芝点了点头：“那就好。”
等柏弦青打开防盗门，一只脚迈出屋外，她又冲着他的背影高喊：“你们注意安全啊！找个酒店做。”
既然要去现场考察，简映然特地背了棺材。
里面装着阴间相机、硫磺皂、蚯蚓粪等一系列可能用到的工具。
简映然以前有过类似经历。
和客户聊得很投机，临近签合同，她父母不同意。
满心欢喜以为要展开的项目成了泡影，那滋味真叫一个苦涩。
柏弦青予以肯定的回答。
只见她趴在车窗上，声音悠悠：“柏弦青，人要脸树要皮，为了抢项目，斩我姻缘这种烂招都用。”
“为什么啊。”简映然好奇。
柏弦青笑着回答：“可斩你姻缘是我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这话形容别人我信，但你是柏弦青啊。”
简映然不敢苟同，“有机会见到阿姨，我一定会帮你美言，扭转她的误解。”
“我问你，参加聚会的都是哪些人。”
柏弦青握着方向盘，故作惊诧，“不过，你往我妈面前一站，用不着开口，效果或许就达到了。”
好像有几分道理。
简映然望着车顶的中国结挂件：“对了，阿姨的性功能现在怎么样了。”
先前的聊天中，柏弦青将温敏芝处理积水摔伤的事和简映然说了。
车子驶过十字路口，变至最右侧车道，柏弦青回答：“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死了活该，我也不会为她收尸的。”
“你这人，臭没良心的。”
简映然也放下心来，“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的，继承亿万家产直升总裁的，还有政府部门领导，娱乐圈当家花旦，畅销书作家。”
柏弦青无奈轻叹：“天天嫌我嗦，已经在计划找房子搬出去了。”
翠雅湾的修改方案，甲方临时通知今晚十点前发邮箱，顾宜实在抽不开身，提议：“要不你替我去？”
抵达老宅，柏弦青下车打开铁门，简映然也跟着他一块下去。
柏弦青把车开进去，停进入户车库，她独自站在院落内，四下环顾。
一条水泥路连通入口和建筑。
两侧是菜地，上面覆盖着塑料薄膜搭成的简易大棚。
建筑前有块空地，放置藤椅，角落里栽种的，正是那棵简映然印象深刻的枇杷树。
“别人都拖家带口，我形单影只，你去给我充场面。”
简映然说，“看群里发的照片，忘忧谷景色很好，吹着湖风，追逐落日和霞光，很适合放松疗愈。”
柏弦青似乎也有那么点印象：“是不是有次我尿失禁，请了两天假，你过来给我送笔记。”
简映然点点头，跟着柏弦青迈上台阶：“你爸妈出去旅游了，你一个人在家，又不肯去医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可怜。”
“明天不行。”
简映然回答得斩钉截铁。顾宜刚想问为什么，她紧接着补充：“小江的研究生毕业典礼，我得参加，说好了的。”
考虑到日后拍视频可以用作宣传卖点，简映然产生了兴趣。
只是预算超出不少，值不值得加大投入，考察过后才知道。
她现在需要对改造方向有初步判断，尽可能多地收集照片，回去研究。
简映然逗他：“你同学聚会，我去干嘛。”
“他们经常这样。”
柏弦青按动门把手，“有事没事，在我面前上演春宫图，习惯了。”
柏弦青赞同：“是啊，最好的状态莫过于，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并且十足地热爱。”
推开防盗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简小姐，实在对不住。”
“我有位朋友在A大工作，就住在咱们那套房子附近，我联系他先带您过去，我这边处理完，立刻与您会合。”
老房子不太讲究装修风格，大体千篇一律，流水线的作业模式。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还有两个杂物间，刚进来的时候光线很足，越往里走越是昏暗。
一楼看完，来到二楼。
上楼梯时，柏弦青让简映然在前，自己跟在她身后。
中介姓李，简映然称他小李。
胸前挂着工作牌，顶着大太阳长袖长裤西装革履。
要说对他的评价，那应该是：对待工作拥有极致的热情，不管多差的房子，都能吹出一朵花来。
柏弦青住在书香苑，这里的床只剩下木制床板，书桌上也空无一物。
墙上张贴着柏弦青学生时代拿过的奖状，纸张泛黄，字迹也褪了色。
简映然走过去，三好学生、物理竞赛、运动会的荣誉比比皆是。
透过书柜的玻璃，奖杯奖章也不胜枚举。
柏弦青回来，拧开一瓶椰子水递给简映然。
看向一整面墙的奖状，问她：“这些东西，你也有很多吧。”
简映然接过椰子水，骄傲的口吻：“不比你少，但是没你这么张扬，我的全收起来，放柜子里了。”
和老城区那些小区相比，这里面积不算太大，约莫十来栋。
外观倒是别无二致，灰色墙面斑驳，色调暗沉，满是岁月浸染过的痕迹。
好在绿化不错，周围树木繁多，净化空气是优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采光和通风。
“我是怕你到时候一个人太累。”
简映然强调，斜眼看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柏弦青站直：“那我们一起吧。”
一整面墙的奖状，柏弦青从左边开始撕，简映然从右边。
奖状背面是用双面胶沾的，很牢固，撕起来必须小心翼翼。
柏弦青撕下一张，放在书桌上，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简映然：“你们的设计费一般都怎么算。”
简映然：“看你对我的喜欢程度，以及伺候我的满意度，没错，床上那种。”
柏弦青并没有任何意外：“我该不该说，你当时告诉我要找工作，我就想建议你，去试试自己干。平心而论，栾市的就业环境不算太好。”
路遇两个年轻人和他们打招呼，应该是教过的学生。回应完，张教授话锋一转，“你有没有瞧见小李带来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浓眉大眼，好看极了。”
简映然侧头看他：“小崽子，咱们来谈个合作。”
柏弦青停下手中的动作，迎上她的目光：“不是已经在合作了。”
简映然：“小东西，先听我把话说完。”
菜肴呈上桌，简映然夹起一块咖喱面包鸡。
“你能不能建个群，把你爸妈和我一起拉进去，他们的喜好对于设计方向至关重要。”
柏弦青往简映然面前的杯子里倒入青提气泡水。
“不如我安排个时间直接见面，面对面交流，更加方便快捷。”
柏弦青：“滚犊子，你妈的。”
简映然：“草草草你居然敢骂我，柏弦青你给我把衣服脱了。”
简映然震惊脸：“你要我喊你爸爸。”
“想什么呢。”
柏弦青蹙眉，“你应该喊我祖宗。”
原本挂柏弦青房子的那家中介倒闭了，昨天刚换了新的，小李是那儿的员工，负责和他对接。
“就算说了，我应该也不会考虑。”
简映然自嘲地笑了笑，又撕下一张奖状，“从设计到施工，需要整合不同的人群，电工、木工、水泥工、瓦工，都需要自己去找，没资源的话，干起来其实比较困难。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在你同意把老宅交给我的时候，我没跟你说过，我已经有三个月没做过项目了，当时就觉得，既然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那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愣怔微秒，简映然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比起欣赏邻居种的花，她似乎更欣赏邻居本人。
毫不迟疑地，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走了过去。
简映然“嗯”了声：“就是想做个记录，从最初到最后完工的整个过程，分阶段剪辑成视频，顺带干货科普，发到自媒体平台上去。你家房子我也不能白借，就想用设计费抵了。”
“房子你要借，设计费你也要收，自己的劳动成果，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柏弦青顿了顿，继续道，“合同我来写，免得你把设计费赖掉。”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高中毕业十多年，她的穿着打扮发型全变了，忘记很正常。
简映然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走了过去。
“我要在合同里加上一条，费用按月发放。”
柏弦青倏然开口，“每个月十五号怎么样，我也是这天发工资。”
简映然纠正：“一般都是先付定金，完工后再支付剩下的。”
江采玉和简怀舟常年忙于便利店经营，家里厨房鲜少开火。
她不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就是点外卖、去小吃摊，羡慕无疑。
“也是，你们有自己的行业标准。”
柏弦青接受，“我把自己卖给你，就可以不付钱了。”
全部空间参观完已是傍晚。
简映然拍下不少照片，笔记本上也做了相应记录。
打算回去对照着一一整理。
各类考试断崖稳居年级第一，参加数理化竞赛将状元收入囊中，获得A大保送资格。
成绩好就算了，特长也全面开花，小提琴、游泳、篮球样样在行，再加上出众的长相，是那种家长都很喜欢的，别人家的天之骄子。
简映然往柏弦青的餐碟里放上一只椰香西米糕。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阿姨的性功能还没完全恢复。”
“再过一周，应该差不多了。”
柏弦青放下玻璃壶，“我妈成天吵着要出门，待在家都快把她憋坏了。”
简映然：“老公，那你们把时间商量好告诉我，明天我去接洽几个施工队，看看他们的作业水平。”
以为对方会有所回应，孰料茫然的脸上却把“你姓甚名谁”表现得明明白白。
小李手机响起，背对他们接着电话。简映然无奈，迈出步伐朝柏弦青走去。
柏弦青微微一笑：“你说过，设计这行，谁给钱谁就是老公。”
柏弦青做沉思状，简映然目不转睛看他，总觉得他在盘算些什么。
“你放心，我经常一个人见客户，他们对我印象都挺好的。”
简映然自信满满，骄傲的神色，“就算我离开朗博，找我咨询的也大有人在，还有不少处成了朋友，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寄家乡特产。”
“到时候保存好小票，找我报销。”
柏弦青轻笑，明眸璀璨，“能不能扭转我的女人缘，就靠你了，小简女士。”
第21章 【21】
与客户正式见面之前，简映然通常都会先对他们进行一番了解。
比如工作，比如兴趣爱好，这样才能深入挖掘聊天话题，不至于冷场。
柏弦青放下剪刀，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残花。
透过围栏的空隙，简映然注视着他，语调轻快。
“怎么，为人师表了，连老同学都不认得了？”
妈妈是专业舞者出身，曾任栾市文工团团长，柏弦青上高中后退居二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已知信息梳理完毕，柏弦青又给她发来两份介绍，囊括他爸妈的全部信息。
他爸爸爱好做爱和内衣秀，他妈妈爱好泡小鲜肉和找老腊肉。柏弦青家的钱都是他爸妈卖身赚来的。
简映然感动得都想哭了o(ini)o，谈不容易了这家人。
说到这里，简映然记得，柏弦青妈妈厨艺特别好，会做各种美味佳肴和小点心。
“王总，您这么想，误会可就大了。我创业起步，攒口碑的节骨眼上，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小毛小利砸自己招牌。”
见面时间定在周五下午三点。
简映然选了几个地方给柏弦青，询问长辈意见，最终决定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下午茶餐厅。
顾宜在办公桌前坐下，只见简映然抬手，指尖滑动。
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在水雾附着的玻璃上写下“S”的字样，而后颇有耐心解释。
【柏弦青】：老婆，天气预报说下午可以飞升，你出门的时候把衣服脱光。
会议室低压弥漫。
墙面正中的投影屏上，“清和园”汇报PPT翻到最后一页，醒目加粗的黑体字列出前七稿方案修改细节。
投影屏前，简映然微眯着眼，关闭翻页笔塞进牛仔裤口袋，将讲稿叠放整齐转身，不疾不徐走向会议桌前属于她的位置。
口干舌燥，简映然抽出黑色皮椅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红枣枸杞茶，余光瞥见徐朗冲她挤眉弄眼。
放下保温杯抬头，对面那人先比出OK的手势，又伸出大拇指给她隔空点赞，简映然歪着脑袋，有气无力摊手，脸上没表情，一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佛系模样。
“清和园”是简映然来森瑞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她是负责人，徐朗是她小弟，早上七点，他们乘坐甲方雇的专车从源江市出发，三个小时颠簸过后，踏上A城土地――
第十次。
喏，甲方就是坐拥会议室长条桌C位，穿着黄色、龙图腾纹样花衬衫，脖上、手臂上都戴金项链，肥头大耳的那个。
专车抵达，金项链亲自开车门迎接，徐朗先下，简映然背上黑色双肩俯身钻出车门，脚刚着地，看见金项链紧紧握住徐朗的手，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声音打着颤：“徐工，阮工，我可算又把你们盼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