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细细的把前因后果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温言澈越听越恼火,听完后面色冷的像冰块,只感觉无比的心寒。
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府里,在他的手底下,竟然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存在。
才几月大的婴孩,他们是怎么忍心去诋毁的。
难怪陆时逸会被刺激成那副模样,试问哪个父亲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别人说成是灾星是妖孽。
这段日子以来,他严厉整治府内风气,下人们没有人敢再多嘴,可没想到,关起门来竟还能说出残忍百倍的话。
温言澈盛怒,看来这些下人们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长风接收到命令,立即行动起来。
次日
前院广场上,温言澈令所有奴侍们前来观看,他将上次散布流言的漏网之鱼通通集中了起来,一一宣判其罪行,按情节轻重打板子,并放话在打完后全部都要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空旷的广场上,两千多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震人心魄。
场面好不凄惨。
两千多人一起挨毒打,一时之间,观看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吓的肝胆颤裂,再也不敢多瞎传一句话。
那些曾经听信了别人谗言的奴侍们,此刻吓得惊慌失色,瞳孔震颤。
眼前的惨状,让众多奴侍们清醒:陆侍君得不得殿下的宠爱不好说,但毋庸置疑的是,陆侍君肯定颇得主君的欢心,主君愿意为他出气,愿意保他。
因为人人都说是陆侍君害了顾侧君的长女,可主君却只将他禁足并没有为难他,吃穿住行样样不少,甚至还三番五次去合欢轩看他。
如今更是为了他的事公然处决了这么多奴侍。
经此一遭,下人们心中更加确定了,不管以后谁说了什么,这陆侍君万万不能再得罪,不能再人云亦云听信谣言。
眼见杀鸡儆猴已经起到了作用,温言澈这才下令散了这一场。
晚些时分,温言澈忙完了各样事务从店铺回来后,便一刻不停去到了合欢轩看望陆时逸。
没成想,陆时逸竟主动迎了出来。
今日的他看起来明朗了很多,剃掉了胡须,重新整理好了仪容,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儒雅隽秀的模样。
如果忽略掉他那双憔悴的眼睛的话………
“时逸,你今日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温言澈倍感欣慰。
“主君,多谢您替侍身考虑,广场一事侍身都听小安说了,谢谢主君愿意为侍身做主。”
温言澈笑笑温声说道:“客气了,你不必言谢,本君是少国主正君,管理琅琊府教训犯错的下人是本君分内之事。”
闻言,陆时逸舒然一笑:“主君当真是一个贤能郎君,胸怀广大又是非分明,如此,侍身便放心了。”
这话说的温言澈一愣,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
温言澈定住脚步转身回望他,直直看着他的双眼,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一丝故作淡然的假象。
但可惜的是,陆时逸的眼瞳虽带着倦色却幽深清亮,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见他微微扬起一个平淡的微笑,对温言澈说道:“主君,您上次不是说您很喜欢夭夭吗?她正醒着呢,咱们进去陪她玩会吧。”
温言澈看不出来异样,便只好放弃探究,跟随他的脚步往里走去。
陪夭夭玩耍的过程中,陆时逸表现的都很正常,不再给人那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心情不错,时不时还能听到二人侃笑的声音传出。
从始至终陆时逸都没有提及流言之事,倒是向温言澈求了一个恩典,希望能出去街上走走,哪怕只有一个时辰都好。
温言澈见到他终于开朗健谈了一些,便允了他这个请求,特赦了他一天禁足,还赏他两万两银子,让他出去买一些喜欢的小物件给夭夭玩耍。
陆时逸对温言澈连连道谢,他道:压抑了这么久终于能解脱了,他要出去好好逛逛,给夭夭买许多许多的礼物,多到堆不下那种。
他语气欢快的说着这些话,温言澈由衷的感到高兴,说希望他能抛掉阴影振作起来,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二人相谈甚欢,直到温言澈离开合欢轩,陆时逸都一直保持着笑容。
第152章 妻主,你会保护我们吗?
冷清凝所带的队伍日夜兼程先其他队伍一步到达大樾,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十来天。
此时琅琊府的郎君们还不知道妻主即将归来。
几日后,八月初五
“长风,找人跟着他。”
“是,主君。”
陆时逸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的出门了。
逛了整整一天,他将长乐城大大小小的商铺全逛了一圈,,买足了夭夭二十年生辰的全部礼物。
最后还逛了金器铺子药铺等,吃过晚饭才回府……
吃过晚饭,温言澈独自来到合欢轩看望陆时逸,在花厅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些东西都很精美贵重,但你一口气买这么多夭夭恐怕得穿用十几年都用不完。”温言澈意有所指问。
“侍身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好看便都买下来了。”陆时逸心不在焉的随口乱答道。
“那也太多了些……”
“不多的,侍身还怕不够呢。”这时候的陆时逸,虽然努力笑着回话,但眉眼处隐隐有丝不耐,心事重重的。
“主君,夜深了,您明日还要处理一府事务,还请早些休息吧。”
“你这是赶本君走?”温言澈讶异。
“侍身不是这个意思,侍身只是担心煦煦公子没人照顾。”
听他这么说,温言澈不好再留,“也罢,本君确实该回去了,那你便歇着吧。”
陆时逸起身相送,临出门时,温言澈转过头意味深长的回看他一眼。
“时逸,本君希望你和夭夭越来越好。”
陆时逸微微怔愣,“是。”
送走了温言澈,陆时逸回到婴儿房,他有许多话对夭夭说,他拿出一叠信纸,将心中所想一一写下,越写越感到遗憾。
整整一晚,仿佛用信纸陪伴孩子走了漫长的一生,他庆幸,至少还有时间告别。
一封又一封信装好,天已经蒙蒙亮。
最后他提笔给温言澈留了一封信,将夭夭托付给他。
他撑着疲惫的眼皮来到夭夭床前,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陷入沉思。
“妻主,如果当时你在,那些人应该就不会那样说我们的夭夭了吧?”他苦笑一声。
始终忘不掉那些话,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底,时刻折磨他的意志。
但很快,又想到了顾南书,想到了那一天落荒而逃,他自嘲一笑,“如果你在,你会相信我吗?妻主,你会保护我和夭夭吗?”
想起冷清凝,他的眉眼露出柔情,柔情中又带着深深的疑惑。
直到现在,依然不能确定,对方心中是否爱他。
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眼中是浓浓的不舍。
他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叫来小安为他洗漱,收拾好仪容,换上最喜欢的青色衣袍。
做完这一切,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小安,将房门反锁。
随后从柜子最里侧拿出一个药瓶,和着半壶酒,将两者混合在一起。
没有半分犹豫,毒酒被他一饮而下。
他从容的坐在床沿处,等待死亡的来临。
城门处
冷清凝的队伍徐徐进城
城内赶早集的百姓们顿时驻足观望。
“殿下?是少国主殿下回来了。”
一嗓子喊出,人群霎时沸腾起来。
“殿下凯旋啦!将士们回来了!”
“不是说八月中旬才到吗?殿下怎么提前回来了?”
“将士们辛苦了,回来好回来好啊。”
一时间,百姓们群情激昂,让开道来齐齐恭敬下跪,向冷清凝和将士们叩拜。
“恭迎少国主回城,恭迎各位将士回城。”
“谢谢大家。”
百姓们情绪激动,有些人已经开始哭泣起来,得见天颜是她们这辈子最荣幸的事,更何况此次冷清凝大胜而归,樾国子民等这一刻足足等了一年之久。
冷清凝面带微笑骑马走在最前方,带领着队伍缓慢穿过街道,身后是小宁沧渊等一众将领和士兵。
凡她们经过之地都跪满百姓,街道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女帝很快接到消息,迅速命王内侍出宫请人。
冷清凝虽然思家心切,但也不忘遵循礼制,带领着士兵们绕城一圈。
最后绕到宫门口时,王内侍将几人一同请进了皇宫。
女帝与冷清凝一年未见,她激动的舌头打结,很难想象,一国之君也有结巴的时候。
“吾儿……不辱使命,好……好好。”女帝万般欣慰。
“托母帝的福,女儿幸不辱命。”
沧渊和小宁,都属冷清型不爱说话的,便静静坐着听母女相谈。
“吾儿,朕就知道,你定能收复祁槐,为我大樾争光。”
二人寒暄了许久,转眼来到下午,女帝和帝君留她们在皇宫内用膳,帝君哭成泪人…………
………
琅琊府
林羡之带着小童进入合欢轩。
“侍郎大人,您怎么来了?”小安迎了出来。
林羡之面带笑容道:“是主君特赦的,这才得以来看望时逸兄,时逸兄近来可好?”
温言澈昨日晚回去便下令,今日起允许府内郎君们入合欢轩探望。
林羡之午时收到消息便连忙赶来。
“我们侍君他……”小安面色复杂,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侍郎还请跟我来。”
“好。”
见他这副表情,林羡之不免担忧起来。
心下叹道:“几月不见,看来时逸兄的日子并不好过。”想着一会要好好安慰他才是。
几人来到主院卧房门口,小安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主子,林侍郎来看您了。”
房内无人应声。
小安心绪不宁的看向林羡之,想到今早陆时逸的反常,不由得语带焦急,“侍郎大人,我们主子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来过,奴很担心…………”
“他一直都在里面?”
“是。”小安肯定点头。
闻言,林羡之预感不妙,他几步跨上台阶抬手拍门,“时逸兄,你在午睡吗?开开门。”
等待了几分钟,依然没人回应。
这时候,几人都急躁起来,小安想到早上陆时逸的反常,连忙对林羡之道:“侍郎,我们主子近日精神很不好,他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了吧?”
听小安这么说,林羡之更加感到不安,他连忙吩咐小安,“快,找人将门破开。”
第153章 他死意已决
“是。”小安立即叫来护卫撞门。
“时逸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林羡之焦急不已。
随着房门打开,林羡之一头冲进房间。
“啊!”
几人看清眼前场景,小安被吓得尖叫出声跌坐在地。
护卫们也被当前情景吓得浑身一颤,前前后后发出重重的吸气声。
林羡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待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跑到床前。
床榻上,陆时逸一动不动的躺着,身上、脸上全是鲜血,入目之处皆是殷红。
这一幕,使得林羡之惊愕非常,顿时流下眼泪,面上涌起巨大的悲伤。
他不敢相信,挚友怎会……?
“时逸兄?”他凑近轻轻呼唤一声。
小安等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榻上的陆时逸面色发青,面无血色。
半晌,林羡之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
所有人紧张的盯着那一处。
还好……
“他还有呼吸!”林羡之惊呼。
“快,快去叫府医。”
“哦,哦……奴这就去。”还是林羡之身边的小童最先回过神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安听到陆时逸还有呼吸,他麻木的神经后知后觉的苏醒过来,他立即爬起身奔向床榻。
再也止不住大哭出声:“主子啊,您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寻死啊主子?”
林羡之猛掐陆时逸人中,加上小安哭天抢地的声音,不多时陆时逸醒了过来。
“主子,主子您醒了?”小安惊喜道。
“羡……之?”陆时逸一醒来便吐了一大口血,“咳咳。”
“主子……”
见此,林羡之急忙将他扶起,拿出手帕先将他嘴角的血清理干净。
“时逸兄,你怎么样?你坚持一下,府医很快就来了。”他急问道。
“咳。”陆时逸轻轻咳嗽几声,“我这是活着还是死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没死,时逸兄,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啊?”林羡之哭着问他。
“我没死?”陆时逸气若游丝般问,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死?
“怎么会?”
林羡之太过悲伤,他红着眼圈语气带着伤怀道:“你怎么能这么傻?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要寻死……”
为何要寻死?
这一句话又将陆时逸拉回了那痛苦回忆当中。
他眼眸暗了下去,表情一瞬间变得绝望又悲凉。
他低低开口:“他们说我的夭夭不祥,是灾星是妖孽,还说她踩着顾侧君孩子的血上位,羡之,我唯有一死才能保全夭夭的名声。”
“什么!”林羡之大惊,“这种话你从何听来?他们怎么敢?”
之前说陆时逸是杀人凶手的话倒有所耳闻,但林羡之打死不信并极力为他证明,重重斥责了鹿鸣轩嚼舌根的下人。
“他们有何不敢?”
陆时逸并未解释,他深深的知道人心不可量,既然有一个人会那样想,就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即便有温言澈下令,可管住了他们的嘴,能管住他们的心吗?
这也是陆时逸最接受不了的,他心中认定只要他活着一天,针对他的流言就永远避免不了。
除非找出真正的原因,可等到那个时候,他和夭夭的名声早就一败涂地了。
受到的伤害又如何计算?
他可以不在乎自身,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质疑,因他而承受这一切。
“羡之,人心是最可怕的东西,别人不会想知道真相的,他们只会相信他想相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