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会赶着他们离开这里,摔倒的人有影子保护,”可能会受一点小伤,但性命无虞:“我要在这里把魔兽都打败。”
弯折的身体落下踩着影子变换姿势,柚杏再次向距离她不远不近的涅魔兽发动进攻,冰寒的气息越是靠近越是清晰。
与散发热度的修道魔兽不同,涅魔兽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它如同没有意识和思想的冰冷存在。
仅仅存在于这里,攻击向它的敌人就会生出畏怯和退缩之意。
但柚杏不会逃跑。
“我是横滨市的魔法少女,”她抿直唇线,忍下寒冷彻骨之意,驱动魔力迎上涅魔兽:“消灭你是我的职责。”
没有及时发现横滨出现大型魔兽是她的失职。
守护横滨市、保护这座城市的人们情感能量不被魔兽掠夺是她的工作。
作为魔法少女,柚杏不会向魔兽退让一步。
“……”
五边菱形组成的涅魔兽静静悬浮在半空,光是靠近寒冷的气息已经快要把人的手脚冻住,心下恍惚想起过去的记忆。
璀璨耀目的光芒四射逼得影子难以靠近,一寸寸突进移动都极其缓慢。
最开始想要缠绕住涅魔兽的影子被瞬间涌现出的修道魔兽和悟道魔兽挡住,没有直接攻击到涅魔兽。
如今,涅魔兽的挡箭牌大量死亡。
柚杏手持长鞭,挥落牵起迟迟无法靠近涅魔兽,一直被璀璨耀目如钻石切面的光芒阻拦的影子,一同冲向最冰冷的魔兽。
“给我消灭!!”
黑影触及涅魔兽的瞬间,璀璨的光芒骤然一盛,提高好几倍的亮度刺得眼睛差点落下泪。
柚杏捂住眼睛,收回一部分影子护住自己。
她大意了。
以为靠近涅魔兽就胜券在握,着急想要消灭它,不料却是自己踏入了魔兽的陷阱。
眼睛无法视物,只能靠着听觉判断魔兽的所在位置。
可涅魔兽与其他的魔兽不同,它不怎么移动的同时很少发出什么声音。
很难根据声音找到它的位置。
柚杏紧紧闭上眼睛,握紧长鞭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还记得摩天轮上有没有离开的游客,在客舱没有落地的时候,不管他们多么害怕都无法离开半空的位置。
“柚杏。”
闭上双眼听觉变得异常灵敏的魔法少女条件反射,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柚杏。”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她一时有点恍然。
绷紧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些许,下意识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
由涅魔兽散发出的冰寒气息几乎要冻住她的意识,极致的寒冷之下,她恍惚觉出几分温暖。
“柚杏,快过来。”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麻木与温暖侵染她的意识,牵引出封存在内心深处,名为“家”的归属思念感。
她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唤道:“妈妈……”
美丽温柔的粉发女性几乎是柚杏长大以后的模样,她微微歪头,双手交握在身前,精致温婉的眉眼五官绽开极致美丽的微笑。
柚杏不自觉迈出一步。
远远看着她微笑的粉发女人,杏眼浮现出怜爱珍惜的笑意,微微弯下腰张开双臂。
“妈妈,我……”
柚杏想要迈步走向她,下一瞬间一道更加矮小的身影欢快跑过她身边,直直扑进粉发女人怀里,高兴喊道:“妈妈,我们回家吧!”
“怎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粉发女人轻轻松开女童,蹲下身温柔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声细语:“女孩子可不能这样,以后会没有人喜欢的。”
女童昂起脸,绽出大大的笑容:“没关系,妈妈会喜欢我。”
她爱娇地扑进女人怀里,左右蹭蹭软声软气:“妈妈最喜欢桃桃,就算桃桃脏兮兮也会喜欢。”
“你啊……”
女人半是无奈半是宠溺轻点一下她的鼻子,抱起小姑娘起身准备离开。
“妈妈,”一直安静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柚杏,忍不住出声:“我在这里……”
女人转头看向她,温柔无奈的笑容微微落下,转为更完美公式化的笑容:“柚杏也来了?这个公园的桃花很漂亮,你也是来赏花的吗?”
朵朵盛开的桃花缀在枝头,温婉美丽的粉发女人抱着与她极其相似的小女孩,一同看向柚杏,画面美得如同一副春日图景。
可她心里却没办法高兴起来。
她张了张嘴,讷讷应声:“嗯……这里的桃花很漂亮。”
但柚杏不是来这里赏花的。
“妈妈,她是谁?”小女孩歪头看向女人,好奇不已:“她和桃桃一样有粉粉的头发。”
女人轻拢一下她蓬松柔软的短发,道:“她是妈妈以前的孩子,是桃桃的姐姐。”
“姐姐?”小女孩眨眨眼,抱紧女人的脖颈,紧张问道:“姐姐会把妈妈抢走吗?”
“当然不会,桃桃真是小笨蛋。”
女人宠溺一笑哄过怀里的小姑娘,再转眸看向柚杏温温柔柔说道:“桃桃午睡的时间到了,我要带这孩子先回去。”
她微笑着道:“你多保重。”
“……嗯,”柚杏低下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眼睛干涩得厉害。
她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还是没忍住抬头喊道:“妈妈,你现在幸福吗?”
女人的脚步停顿一下,温婉的声音不轻不重回答:“有桃桃和拓马君在,我很幸福。”
她现在很幸福。
只是她不再需要柚杏了。
“幸福就好,”泪水滴落下来,柚杏埋头狼狈不已给自己胡乱擦着眼泪,努力想要提起嘴角微笑,保持妈妈所喜爱的淑女乖巧模样:“妈妈幸福就好……”
为什么她会掉眼泪呢?
明明她是希望妈妈幸福的。
她向丘比许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幸福活在这个世上。
现在愿望实现了。
为什么她会掉眼泪呢?
她应该高兴才对。
“……柚杏?咳、看邮件。”邮件的提示音响起两遍,手机在一侧口袋震动几下,唤回柚杏的意识。
她恍惚伸出手,摸向口袋:“中也?”
这是她逼着中原中也录的邮件提示音,专属于中原中也的邮件和电话提示音。
低沉的少年声音略显拘谨,却清晰唤回柚杏出走恍惚的意识。
她猛然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大意落入了涅魔兽的陷阱。
棱角分明的冰冷六面体方块如牢笼一般困住她,紧握在手的长鞭因为主人陷入幻境消失,身体冷得麻木,根本没有什么温暖的感觉。
“啪。”一声响指落下,影子化作尖刺贯穿撕裂困住柚杏的牢笼方块。
她抬眸望向涅魔兽,无悲无喜的怪物不会因为魔法少女挣脱控制它的控制而气愤,更不会恼羞成怒趁机发动攻击。
魔兽追逐美好的情感,以情感能量为主。
柚杏压住有点泛空的心口,隐约明白了什么:“你的目的是我?”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变成魔兽猎物的一天。
丘比说的没错,最高等级的魔兽很危险。
这份危险,不仅仅是针对普通人,更是针对魔法少女。
“……”
涅魔兽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冰冷的菱形身躯一点点隐没消失,柚杏的影子都没有抓住它。
余下源源不断冒出的低等魔兽作为挡箭牌,挡下影子的纠缠追踪。
待柚杏把视线范围内的低等魔兽全部肃清,涅魔兽已经离开了。
“柚杏,没事吧?”
不参与魔法少女战斗的丘比远远观战,在涅魔兽离开以后,它才跑过来,说道:“涅魔兽真的太危险了,要是柚杏刚才没有醒过来,可能真的会被它夺走情感能量。”
柚杏轻飘飘落下,接住影子收拢过来的所有悲叹魔方。
数量不多的十余颗,完全抵不上柚杏这次大肆动用魔力的消耗。
她半垂着眼睫,摘下颈间的灵魂宝石靠近悲叹魔方,丝丝缕缕的黑色絮状物流出汇入悲叹魔方,三两下灌满所有的悲叹魔方。
“这次得到的魔方不多呢。”
丘比打开背盖一扭身子接住柚杏抛过来的黑色小方块,动作灵活迅速,把所有用过的悲叹魔方装入身体,合上背盖又是可可爱爱的未知外星生物。
“……没关系,家里还有。”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魔兽为什么会掉落这么少的魔方,不过魔兽掉落的魔方数量本来就不固定,可能多也可能少。
只是这次特别少,功不抵耗。
她握住灵魂宝石,正准备解除魔法少女形态。
自脚下延伸而出的人影突然立起化作一度墙挡住砸过来的东西,牛奶盒受到撞击变形,喝了一半的牛奶溅射出来,大半流入土地,小半被影子挡住,余下零星几点穿过影子的防护落在柚杏身上。
“怪物!”
她侧头看过去,保持着投掷姿态的男孩满脸愤愤看着她,再次骂道:“你这个可恶的怪物!”
柚杏一时有点茫然,极缓极慢眨一下眼,呼吸都变得极轻。
阵阵作痛的脑袋和激烈的心绪起伏叠加在一起,脱离战斗以后,她罕见一直处于一种较为恍惚的状态。
看着周围的一切、听着身边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纱窗。
唯有本能的战斗反应,为她挡下突如其来的牛奶攻击。
她怔怔看着男孩的母亲惊恐不已,紧紧搂住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不止这对母子,其他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游客都露出一副惊恐惧怕的神色。
他们在害怕她。
“他们都是刚才在摩天轮上的游客,”丘比歪头解释道:“柚杏把下面的游客疏散了,但他们一时间离不开摩天轮,只能一直等着客舱落地才能离开。”
丘比晃了晃脑袋,语气活泼:“真是糟糕,有这么多人看见柚杏使用魔力,好在这个世界有异能者,横滨更是异能者的聚集地,他们大概会把柚杏当做异能者。”
摩天轮上的游客们确实把她当做异能者没错。
不过他们是把柚杏当做滥用异能,袭击游乐园的危险异能者。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母亲还在道歉,她生怕男孩的举动会惹怒柚杏,主动压着他的头,颤抖着声音:“拓马,你也快道歉!只要道歉就好了!”
“我不道歉,错的人不是我!”
男孩指着她,愤愤骂道:“明明是这个怪物的错!”
男孩的母亲因为他的话惊恐不已,紧紧捂住男孩的嘴,什么都不敢再让他说。
只自己搂着孩子,深深埋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孩子不懂异能者意味着什么。
她却是明白的。
异能者不是他们这些小市民可以惹的人,更别说这个女孩的异能比她以前见过的异能都要恐怖。
铺天盖地的黑影几乎要遮蔽住天幕。
仿佛天都要因为她的能力暗沉下来。
这样的异能者远远比她以前遇见过异能者还要危险,不立刻低头道歉的话,他们都会被杀掉。
“……你们不用道歉。”
柚杏很轻出声,可男孩的母亲只是动作停顿一下,依旧不住磕头,深深低埋着脑袋。
曾经的港口黑手党给这座城市的普通市民留下极深的阴影。
没有人敢擅自惹怒异能者。
更不能轻易相信异能者表面友好的言语,若是真的信了异能者是什么大度好脾气的人物,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
柚杏安静望着恐惧瑟缩回避着她视线的游客,轻声说道:“丘比,我们走吧。”
影子包容他们转移至擂钵街,脱离影子道的瞬间,柚杏解除魔法少女形态。
她低头捏了捏指间的银素戒环,指甲上的一抹粉紫色代表魔法少女的身份。
第一次,她没有消灭魔兽。
涅魔兽逃跑了。
或者说它不知道因为什么,暂时撤离游乐园,余下柚杏和一众摩天轮客舱后脱离危险的游客。
魔法少女的工作还要继续,要快一点找到涅魔兽。
不然它会伤害更多的人。
“柚杏,你怎么在这里?”
她顺声侧头,几个羊的少年急匆匆跑过来,一停下脚步累得撑着膝盖不住喘气。
他们都是擂钵街外跑回来的羊少年。
草太喘匀气,抬手一擦滑过脸颊汇聚在下颌的汗水,半抬头道:“你和中也不是去约会了吗?”
组织里的人大多都知道柚杏在和中原中也交往。
甚至他们今天要去游乐园约会的事都是他们帮着出谋划策提出的约会地点之一。
“笨蛋,擂钵街出这么大的事,中也怎么可能不管。”一旁的少年想都不想打断他的话,道:“连我们都回来了。”
漆黑的火焰时隔八年,再次在擂钵街燃烧。
而且位置相当靠近羊的基地,留守在基地的少年们几乎都看见火焰,惊慌之下忙不迭联系其他在外的羊少年们回来。
他们几个在商店街、中华街打工,一接到电话就想办法请假回来了。
相比请假要扣的钱,还是同伴们的安危更重要。
“我、我当然知道,”草太噎住一下,很快找到新的借口反驳:“我想问的是柚杏怎么没和中也在一起?”
此话一出,几个少年霎时安静,他们面面相觑、挤眉弄眼责怪草太提到不该说的话。
柚杏和中也去游乐园约会。
结果,这会只有柚杏独自站在这里。
理由不是很明显?中也在约会中途把柚杏扔下了。
几个羊少年推推挤挤,暗怪草太不会说话,非要挑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他们小心翼翼打量柚杏,明显精心打扮过一番与平时格外不同的少女没有露出什么失落难堪的神色,她似乎恍惚了一下,解释道:“我有点事耽误了一些时间,中也先回来了。”
柚杏没有告诉过他们,关于魔法少女和魔兽的事。
一般情况下,她夜间不会参与组织的活动,而是借口怕黑,不想太晚回到住处拒绝他们的行动邀请。
她之前行动的时候,一直都有好好掩藏身形和外貌身份。
唯独这次魔兽出现在人流量极大的游乐园,无法先疏散游客,再消灭魔兽。
地面上的游客,应该都没有看见她的脸。
但摩天轮客舱上的游客,他们受到战场的波及,客舱落地也没能及时离开,只能躲在一旁等着浓黑几乎裹住摩天轮一带的影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