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杏弯腰扶着膝盖，歪头仔细打量道：“这个是……枸骨？”
“枸骨是什么？”中原中也讶异，道：“这是废品商的标记，她经常会换住所，想要找她的人都是跟着她留下的标记找上门。”
他还以为这是废品商随手画的图案，只是方便客人找上门。
“枸骨的名字又叫猫儿刺和老虎刺，是一种叶片形态特殊的观赏性植物，”柚杏笑了笑，直起腰道：“不过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说不定这只是废品商随手画的标记。”
“你没有多想，这确实是枸骨。”一道微哑性感的女声在门内响起，高跟鞋落地轻叩的声响靠近，棚屋简陋的门向外打开，废品商倚靠着门框，道：“真是好久不见了，羊之王。”
中原中也一下敛去讶异突显少年气的神情，语气淡淡道：“我是很久没有找你，不过白濑他们来的不少吧？”
他不太喜欢被人称作“王”。
只是废品商和羊有不少来往，这家伙也不是简单说两句会改口的人。
柚杏轻眨一下眼睛，有点意外中原中也一瞬间的神情变化。
废品商耸了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羊之王，今天找我是要叙旧吗？”
“不是，”中原中也啧了一声，道：“我是来问你，白濑他们刚才有没有来过？”
“难得羊之王会好奇手下的小崽子们捡到什么东西，”废品商轻笑一声，蛮不正经道：“是终于想起身为首领要好好管束手下，要求他们向自己上供吗？”
中原中也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
他不喜欢找废品商就是这个原因，这个混不吝的家伙总是能曲解别人的话。
“其实是白濑先生他们拿到了一批高价药，我们想把这个药追回来，”柚杏抬头看向身高一米七还要穿着十五厘米高跟鞋，个头高出她一大截的废品商，诚恳道：“那批药是失主意外丢失的东西，本身价格高昂，想要再从海外运送过来，需要一笔不小的通关费。”
废品商假装惊讶，道：“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她神情一转，似笑非笑道：“不过小姑娘，如果那批药真的那么贵，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呢？”
二道贩子收购来路不明的东西，再简单包装一下高价售卖出去。
她没什么理由帮助羊之王带来的可爱小姑娘。
“我不是要直接讨要回来，”柚杏摇摇头，真诚道：“废品商收购药品的钱，我也会如数奉还你。”
不管怎么说，东西都是废品商花钱收到手，肯定不能让她财物两空。
废品商轻嗤一声，道：“小姑娘，你不会以为只是把钱还给我就够了吧？我低价收这个药再高价卖出去，从中可以获得的利益要多多了，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商人利字当头，无利不起早，亏本买卖是一点都不会做。
柚杏现在提出的财物俩俩各归各位于废品商而言就是亏了。
“那批高价药是擂钵街唯一的黑诊所森医生所有，”柚杏没有受到她的打击，粉紫双眸凝望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废品商住在擂钵街，应该是有就医需求的吧？”
人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黑诊所的森鸥外是擂钵街居民最有可能找到的医生，医生利益受损，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废品商饶有兴致道：“我确实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生病，但我有钱可以出去找其他的医生，黑诊所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于擂钵街的人，黑诊所确实是他们艰苦生活之下的唯一选择。
但废品商本身并不缺钱，她只是爱财，享受走在灰色地带踩着法律底线舞蹈，疯狂敛财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黑诊所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柚杏轻点头，赞同她的话。
“喂、羽多野……”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她这不是泄己方气势，涨对方的威风。
就算事实真的是这样，她也不能直接承认废品商的话，好歹再反驳反驳。
柚杏眉眼弯弯，抿着明媚可爱的弧度安抚一下有点躁动的少年，再转眸重新与废品商对视，道：“但是，想要不留下就医记录，保守自己身上的秘密，废品商只能去找森医生。”
“黑诊所是不会关注病人身份、背景，不会留下就医记录，泄露身体情况的最好地方。”
其他外面的诊所、医院，无论再怎么私密，他们都会保留一份病人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唯独黑诊所可以任由病人带走自己的资料，保证不会留下就医记录，更不会轻易向外人泄露秘密。
“废品商频繁改换住所，掩饰自己的容貌，使用代号在擂钵街行动，”柚杏歪头笑语盈盈，道：“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中原中也惊讶眨眼，下意识看向废品商的脸。
他头一次这么认真打量这个家伙，自然很快发现她的表情发生微妙的改变，不似以往的从容节奏尽在掌握。
废品商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带走了自身的节奏。
“……小姑娘，你很聪明，”废品商从容的姿态彻底卸下，眼神冷淡看向她，道：“但是商人有商人的做法，钱货两讫，不问出处，想必森医生也会理解我的。”
她直接说道：“要是我执意不还，你又能怎么样呢？”
关注着废品商神情变化的中原中也立刻又转头看回柚杏。
这个个头娇小纤细，站在废品商面前如同洋娃娃一样的粉发少女，无辜眨眨眼，坦然道：“我会把东西和钱都偷回来，让它们回到各自的主人手上。”
中原中也愣住，没想到她和废品商较量几轮，最后会直接回归最原始也最简单的办法。
显然，废品商同样没有想到柚杏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的表情变换几次，最终停在一个很微妙的表情上，道：“既然你可以直接偷回去，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谈这么久？”
废品商以为，大家都是遵守游戏规则的好孩子。
没想到柚杏会直接掀桌，甩开全部的游戏规则。
“因为我想废品商自愿把东西交出来，”柚杏卷了卷发尾，这才有点小姑娘的腼腆羞涩道：“不可以吗？”
她偷偷看一眼中原中也的神情。
粉紫色的双眸盈着小星星一样的光，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明亮柔和。
女孩子在乎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表现，不想表现出蛮横的一面，所以才在这里和废品商绕圈子。
不过比起自己的面子还是讨回高价药比较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刚柔并济的女孩子！
中也今天坐了一个呆呆的看客位！
第11章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可爱，”废品商泄力叹气一声，咕哝道：“一个二个都喜欢利用异能力。”
仗着她没有异能力，欺负她一个柔弱可怜的二道贩子。
柚杏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
“算了算了，”废品商一撩头发，无所谓道：“反正东西还没收到，你回去找羊的那群小崽子们要好了。”
她挑着眉，道：“有羊之王出面，就算他们不愿意给也会拿出来的。”
“……原来东西没到你手里吗？”中原中也醒悟，他们都被废品商的话带跑，以为白濑他们已经把高价药卖出去。
其实从白濑他们找到中原中也，让他去教训港口黑手党的人，再到他们去黑诊所盗走高价药，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白濑和他身边的几个少年，遭到袭击身上有伤，不会这么快带着高价药跑来找废品商。
生存在贫民窟的孩子很清楚这里的潜规则，不要以自身虚弱姿态去面对存在危险可能的敌人。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不爽道：“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我可不知道，”废品商耸了耸肩，道：“我只是告诉你们，商人的原则而已。”
她可没有亲口承认，白濑他们把高价药带过来了。
中原中也定定看着她一会，不多争辩什么，径直双手插兜转身道：“走了，羽多野。”
既然白濑他们没有把高价药卖给废品商，东西肯定还在他们手上，直接回去找他们就好。
“啊、好的……”与不爽的中原中也相比，柚杏倒没有什么失落或气愤的感觉，她礼貌冲着废品商道别：“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虽说在这里被废品商耽误一点时间，但东西不在她手上，事情一下变得简单很多。
他们只要去找白濑和俊介几人把高价药讨回来就好。
废品商有点意外，挑眉看着柚杏跟上中原中也的脚步，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的少年大步在前面走的飞快，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小跑着追赶他的脚步。
“喂、羊之王――”
中原中也突然停下脚步，柚杏差点一头撞上去。
废品商意味不明笑一下，提高声音道：“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在手下的小崽子面前树立一下王的威风吧！”
少年皱眉，不愿再多听废品商的废话，转身径直离开。
他以为这个家伙要说什么，结果还是这种混不吝的话。
外面的组织不知道羊的内部情况，但中原中也很清楚他并不是什么王，只是侥幸拿住一手好牌的人。
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王”，更不觉得自己能在孩子们面前，树立什么王的威风。
“中也先生，不高兴吗？”柚杏仔细观察少年的神情，凌厉的眉向中间收紧，显露出一种烦躁的郁色。
不似刚才闲聊时的放松状态。
“没有！”中原中也快速反驳，语气透着几分压抑。
柚杏安静眨眨眼，剔透的粉紫双眸如同镜子诚实映照出少年的眉眼神情。
他突然沉默下来，迈开的大步不自觉放慢，最终驻足停下，低声道：“抱歉，羽多野……”
他不是想要冲着她生气。
更不觉得一个男人克制不住脾气，冲女孩子发泄是什么“阳刚气”的表现。
“我原谅你了。”柚杏眼睫弯弯，坦然接下中原中也的道歉。
她贴心地不去问中原中也的烦心事，自然转开话题道：“我们要去哪里找俊介先生他们？”
中原中也隐隐松一口气。
他低声应道：“这个时间，他们不是在基地就是在其他的据点，刚弄到一批高价药，白濑大概不会回基地。”
羊的基地在擂钵街的中心地带有不少人都知道。
白濑他们不会直接把赃物带回基地，以防被其他组织或混混堵门出不去。
“走吧，”冷静下来的中原中也语气和缓不少，平静说道：“我们去找白濑他们。”
他率先迈步在前领路，步子没有像之前一样大步迈开，顾自按照自己的节奏行走。
这次，柚杏不用再小跑着才能跟上中原中也的脚步。
她抚了抚风吹过飞扬起来的长发，轻声说道：“麻烦中也先生给我带路，等下我会去把东西偷回来，送回黑诊所那边。”
不需要中原中也出面。
更不需要他为这件事和自己的同伴闹得不开心。
魔法少女的影子魔法有很多应用，即便柚杏还不能特别熟练运用，但只是取回白濑他们偷拿走的东西，影子可以做到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
“……”中原中也有点意外，蓝眸落在她身上一阵，平静挪移开直视前方的路，开口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柚杏轻点头，道：“我知道。”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会因为讨回高价药生气，他一开始就不会带她去找废品商。
“我只是……”少年的声音犹豫片刻，缓缓说道：“一个侥幸拿上一手好牌的人，算不上什么羊的首领，羊之王的称呼是其他人叫起的。”
外面组织的人把他称作“羊之王”。
他其实不喜欢这个称呼，更不在意拉开他和孩子们距离的虚名。
柚杏轻眨两下眼，她以为中原中也不想提起这件事。
她好奇问道：“中也先生说的好牌是什么？”
“重力异能，”他含糊着道：“我会在擂钵街出名也是因为这份异能力。”
与羊敌对的组织，只要看见重力异能就知道是他。
“最开始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这么叫我，”被他打败侥幸没有死，狼狈逃回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把他的异能力和外表特征告知组织的其他人，“后来，羊实行反击主义这么叫的人越来越多。”
组织外的人称他为“羊之王”，组织里的孩子也慢慢开始改口。
但他其实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王”。
只是孩子们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以及“羊”，推选出组织实力最强，可以贯彻反击主义的异能者，借着“羊之王”和“反击主义”的名头在外面行事。
“中也先生在意的是异能力还是……首领的位置？”
柚杏注意到中原中也提及两者的时候，语气有点不同，个中似乎隐含着其他的意思。
中原中也沉默许久，道：“我不知道。”
柚杏想了想，换一个角度问道：“如果中也先生没有异能力，还会保护俊介先生他们吗？”
他想都没有多想，毫不犹豫道：“当然会。”
只是没有异能力，不代表他体术不行，没有异能力还可以拿枪继续战斗。
羊必须要贯彻反击主义才能不受到其他组织的侵害和掠夺。
“那就可以了，”柚杏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点地轻盈转一圈，笑语盈盈道：“想要保护羊的中也先生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王庇佑下，治理领土、统治子民，让他们不再受到欺辱、不再挨冻受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就是最好的王者。
“……想要保护羊，就可以了吗？”中原中也有点愣神，道：“不需要再做点别的什么吗？”
首领到底意味着什么，迷迷糊糊被拱上“羊之王”的位置，被其他组织的人畏惧、被孩子们借以张扬的名头。
他至今都不太明白，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他们好的事。
“中也先生还想做什么吗？”柚杏歪头思考，柔顺的长发滑落肩头，提议道：“给孩子们找份零工？简单一点没有太多要求的工作，平时可以趁着闲暇的时间学习，攒下学费回去学校。”
未成年的孩子在外面不好找工作。
但薪酬廉价的短工，多找几个地方总能找到。
羊是一群未成年组成的自卫互助组织，不能由着中原中也一个人拉扯着整个组织行走。
“中也先生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孩子们出去打零工减轻组织的负担，如果遇见坏心眼的老板想要拖欠工资再轮到中也先生出面……”
柚杏想象了一下画面，忍俊不禁道：“怎么说着那么像催债的打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