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脸色微红,半晌,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47章 番外梦回红楼2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忽一日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原来林如海身染重疾,特写了信来接林黛玉回去。
贾母忙打点黛玉起身,命贾琏送林黛玉回去,到时候仍叫带回来。
贾逢秋听闻了消息,急匆匆赶了来,“老太太,我陪玉妹妹同去。”
“我已叫你琏二哥陪玉儿回去了。”贾母叹口气,道,“你就安心留在这等玉儿回来吧。”
“老太太,我虽不通庶务,只去陪着玉妹妹罢了。”贾逢秋皱眉,“若是林姑父的病……,玉妹妹没个人在身边陪着,如何受得了?”
琏二哥虽然同去,却只为帮忙打理府中大小事情,他与玉儿虽也为表兄妹,见面的次数缺少,彼此间并不十分熟悉,若是林姑父的病有个万一,琏二哥又忙着打理府中上下,玉儿届时连个陪伴说话的人也没有。
贾母点点头,这倒也是她担心的,“那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父亲已同意了。”贾逢秋道,他方才已匆匆去找过父亲了,贾政重亲情孝道,他这外甥女儿也确实是个可怜的,母亲去了,如今父亲怕是也……逢秋陪她走一趟也好,虽有些耽误学业,但逢秋于功课上从不叫他担忧的,回来勤谨些补上就是了。
既贾政都答应了,贾母也便不再阻拦,“那你与琏二哥一同送玉儿回去吧,多劝着,照顾着些。”
贾逢秋自然应下。
三人迅速择了日期,辞别众人,带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待到了扬州,见父亲面色灰白,形容憔悴,父女二人不免又痛哭一场。
林如海的病时好时坏,总不见好,贾琏帮着打理家事,后事也悄悄预备着了,贾逢秋有时也学着搭把手帮忙,大多时候却只陪着林黛玉,照顾在林如海病榻前。
就这样支撑了几个月,林如海的身体终是撑不住了。林如海病了这数月,对这一日的到来早有预料,倒也不十分难过不舍,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黛玉。
他的玉儿从今往后便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林如海忍不住落下泪来,气若游丝的牵着黛玉的手,“玉儿,以后好好儿的。”
说着便阖上了眼,林黛玉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晕死过去。
贾逢秋亦忍不住红了眼睛,这种时候,节哀是无用之语,什么安慰也是多余,贾逢秋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静静陪在林黛玉身侧,牵着她的手给她一点支撑。
林黛玉原本就清瘦,给林如海守灵这几日,更是瘦了一圈,眼睛也哭肿了,十分憔悴可怜,紫鹃给端了粥来,黛玉也喝不进去。
贾逢秋也不多劝她,只陪着她一起水米不进,林黛玉见他这般,无法,才逼着自己吃些东西,不至于熬不下去。
送了林如海的灵回苏州,一切打点妥当,林黛玉几人方才返程回贾府。
林黛玉原本伤心,又舟车劳顿,不免又病了一场,贾逢秋每日精心照料,陪伴黛玉说话逗乐,黛玉也都没什么精神。
回了贾府这病还反反复复持续了数日,直到开春天气渐暖,方才渐渐好起来,也才恢复了些往日精神,又将带来的书籍、纸笔等物分送于贾逢秋和众姊妹等人。
……
却说二十一日是薛宝钗的生日,因是十五岁生日,算得将笄之年,因此比起往常生日格外隆重些。
至生日那日,在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众人各点了戏,至晚间散时,贾母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便命人带进来。
这小旦方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十分可怜见的,贾母因命人拿些肉果与他们,另外赏了两串钱。
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薛宝钗心中猜到了,却只一笑,不肯说,史湘云却心直口快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
众人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说果然不错。
贾逢秋拿了酒壶给林黛玉添酒,笑道,“眉眼还真有几分像你。”
他素知黛玉的性情,虽爱使小性子些,但若旁人没有恶意,她也不轻易恼的。
林黛玉含嗔薄怒瞪他一眼,抬手将杯中酒饮了,确也未曾真恼。
薛宝钗倒是有些讶异的看林黛玉一眼,林妹妹平日里最爱生气的,这会儿大家拿她比戏子取笑,逢秋兄弟也这样讲,她倒没恼。
史湘云倒是浑然不觉,依旧乐呵呵的。
晚间散了,贾逢秋和林黛玉一同回去,从袖间取出一枚白玉雕刻白梅花的簪子,簪在黛玉发间,白梅精致灵动,栩栩如生,“上回答应给你的。”
林黛玉自铜镜前一照,认出这是出自贾逢秋之手,贾逢秋手巧,有时得空会给她做些精致的小东西,“这是你做的?”
“嗯。”贾逢秋点点头,林黛玉自然欣喜,摸摸发间的白梅钗,笑,“今日是宝姐姐的生日,又不是我生日,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贾逢秋失笑,“你只说喜不喜欢。”
“喜欢。”林黛玉面色微红,眼中含笑。
“对了。”林黛玉起身去床边拿来个精致小巧的香囊,系在贾逢秋腰间,将旧的香囊解下来。
她身体弱,这些绣活儿做的也少,之前做的这个香囊,都快褪色了,贾逢秋还当宝贝似的日日戴着。
“多谢玉儿。”贾逢秋笑,把旧的香囊贴身放好,“这个我回去收起来。”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贾逢秋见林黛玉有些困倦了,起身道,“我回去了,你早些歇着吧,今儿又喝了酒。”
林黛玉点点头,起身送他至门口,自回去休息,不提。
……
却说一日元春赐下了端午节礼,薛宝钗和贾逢秋的东西一样,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蕈一领。林黛玉却和几个姑娘一样,只有扇子和数珠儿。
林黛玉因此便有些闷闷,同紫鹃说了一声,便拿了花锄花帚去收拾落花去了。
贾逢秋见了东西,便想着黛玉大约要不高兴的,便拿了东西去潇湘馆找林黛玉,却未见着人。
紫鹃道林黛玉去了沁芳闸桥边,贾逢秋便放下东西,只随手拿了串红麝香珠,来沁芳闸这边寻她,走近了见黛玉肩上担着花锄,上挂着纱囊,手内拿着花帚,正在那收拾落花,一边口中念道: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堆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沼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贾逢秋听了,不免蹙眉,过去接过黛玉手里的东西,“怎么作此伤感之语?”
林黛玉见是他,笑了笑,“不过是见这些花落在这里任人践踏,想着把它们扫了埋在花冢中,岂不干净。”
“都出汗了,先歇会儿罢。”贾逢秋笑,牵着她的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贾逢秋知黛玉怜花惜花之意,怜的是花,也是人。因这端午节礼之事,叫她心中不安。只是黛玉体弱,这样多思多愁,于身体无益。况且有他在,决不会叫黛玉如这落花,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化作春泥更护花。”贾逢秋拣了几朵干净的落花,手中灵巧的翻飞几下,便出来一个简单的花环,贾逢秋笑把它扣在黛玉头顶,“这花儿落了,为人踩踏,化为花泥,滋养这桃花树,来年又开出新的桃花,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玉儿不必伤怀。”
贾逢秋说着,将那串红麝香珠取出来,戴在林黛玉手腕上,林黛玉蹙眉要摘下来,“我没这么大福气经受,比不得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不过是草木之人。”
“玉儿。”贾逢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说好了再不说这些话的。”
林黛玉听了,默然不语。
贾逢秋牵着她的手,“你放心,不管旁人如何,我的心你自然知晓的。”
他的心林黛玉自知,他对家中姊妹,宝钗湘云等人从来以礼相待,不肯逾矩半步的,唯独对她,事事上心,处处关怀。
她只是害怕有朝一日身不由己,就如同这落花,随水飘零,不由自主。
“信我。”贾逢秋轻轻牵了林黛玉的手,二人一日渐似一日大了,他早已打算好,自会挑个合适的时机同老太太说明。
林黛玉望着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我新得了一本书。”贾逢秋见林黛玉终于露了笑颜,方才放下心来,从怀中取出本书,笑道,“这可是偷偷藏进来的。”他特意带来给黛玉解解闷儿的。
“什么书?”林黛玉既答应了信他,便不再想那些许多,闻言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接过书来看,原是王实甫的西厢记。林黛玉从头看去,越看越爱,不顿饭功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看完了还犹自出神,“果然有趣。”
贾逢秋笑,他便猜黛玉约莫会喜欢,“你既喜欢,下回我遇上好的再带来与你看。”
这些话本杂书按说不该看的,只是哪家的少爷小姐没偷偷做过一两件淘气的事儿,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过带来叫黛玉解解闷儿罢了。
两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贾逢秋看看天色,“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我们回去吧。”
林黛玉点点头,又想起自己拾了半口袋的花儿,“这花儿怎么办?”
“这花儿也别葬了。”贾逢秋笑,“我带去厨房,叫他们做桃花酥吃吧。”
林黛玉失笑,倒也彻底忘了方才的伤怀了。
二人往贾母处去,路上恰遇上宝钗,薛宝钗手腕上恰也戴着一串红麝香珠,更衬得肌肤丰盈。林黛玉见了,也只笑笑同她打了招呼,“宝姐姐。”
倒是薛宝钗有几分尴尬,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含笑同贾林二人打了招呼,一同往贾母处去。
第48章 番外梦回红楼3
元春打发人出来传话,要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跪香拜佛。到了初一这日,荣国府门前车轿纷纷,人马簇簇,贾府众人纷纷前往清虚观。
将至观前,只听钟鸣鼓响,早有张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众人下轿,贾母带着众人,一层层瞻拜观顽。
这张道士掌道录司印,先皇呼为“大幻仙人”,今上封为“终了真人”,常往二府里去的,因此与众人也相熟。
“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安康?众位奶奶小姐纳福?”张道士笑容满面同贾母众人打了招呼,贾逢秋也笑同张道士问了好。
“哥儿出落得越发好了。”张道士笑道,“前几日我还在好几处看见哥儿做的文章和诗,实是年少有为啊。”
“前儿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得倒也好个模样。我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若论这个小姐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倒也配得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等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去说。”
不曾想出来烧香还能遇上这说亲之事,贾逢秋与林黛玉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一紧。
好在贾母尚无此意,回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
又叫张道士打听着,不管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性格配得上就好。
张道士自然称是,二人方才松了口气。众人说了会儿话,张道士道想将贾逢秋的玉请下来,拿出去给那些远来的道友和徒子徒孙们见识见识。
捧着玉送回来时,却多出一托盘各式各样的金玉法器,张道士捧了盘子走到跟前笑道,“众人托小道的福,见了哥儿的玉,实在可罕。都没什么敬贺的礼物,这是他们各人传道的法器,都愿意为敬贺之礼。哥儿便不稀罕,只留着在房里玩耍赏人也罢。”
贾母推辞不得,方命人接下,张道士方退出去。
贾母见这一盘子贺物里面,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拿起来笑道,“这个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
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贾母笑,“是云儿有这个。”
贾逢秋闻言,心道云妹妹既有个一样的,他再留着这个麒麟自然不妥,便笑笑道,“既如此,不如老太太收着这个麒麟,等下回云妹妹来了,赠予她凑成一双。”
“也好。”贾母笑呵呵的叫鸳鸯将麒麟收了起来。
……
从清虚观回来后,贾逢秋便去寻贾母,“鸳鸯姐姐,能否为我沏杯茶来?”
鸳鸯是贾母的大丫鬟,沏茶这种小事,原不用她做的,鸳鸯便知少爷大约有话要同老太太讲,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只留祖孙二人在内。
贾逢秋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同老太太说比较妥当。若要托人去讲,一来没有十分合适的人选,二来也怕所托之人不够妥帖。
“老太太。”贾逢秋站在贾母身后给她捏肩,一边道,“张爷爷今儿给我说亲的事情,老太太怎么看?”
贾母乐,孩子大了,已开始关注这些了,“怎么,你已有要成家的念头了?”
“像老太太说的,成亲倒是不急。”贾逢秋笑,“但先定下来也是好的。”
贾母如今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张道士提了说亲之事,他便急匆匆赶来,必是心中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了,恐怕自己给他定下不满意的亲事。
虽然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向来偏爱这个孙儿,况且逢秋从来稳重,是个有主见的,她很多事情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贾母想着,笑道,“你如何想?”
“老太太。”贾逢秋跪在地上,认真道,“我有意娶玉妹妹为妻。”
贾母其实也隐隐猜到,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她是知道的,她其实也曾隐约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心中还在犹豫。
玉儿是她最疼爱的,便是三个亲孙女儿也要靠边,只是玉儿样样都好,只有一样,身体弱了些。
“老太太,玉妹妹和我一起长大,性情彼此都是知晓的。您从小就疼爱玉妹妹,玉妹妹若与我定亲,也好长留在您膝下陪伴。”贾逢秋笑,“玉妹妹是您宠着护着长大的,如今姑姑与姑父都不在了,玉妹妹若要嫁去旁人家,您大约也放心不下的。”
这倒也是,贾母心中最疼爱的是逢秋,可是玉儿也是她的心头肉。
从前她最疼爱的女儿敏儿出嫁,她千挑万选,为她择了家里简单,人品样貌处处都好的林如海,二人也是夫妻和顺,可惜敏儿还是年纪轻轻就去了,这一直都是贾母心里的痛。
她绝不想玉儿再重蹈她母亲的覆辙,若让玉儿同逢秋定亲,以后就留在她身边,也好。贾母叹了口气,“只是你玉妹妹身体到底弱了些。”
“不过是胎里不足,幼时体弱些罢了,如今玉妹妹身体也已好多了。”贾逢秋笑,“我们这样人家的小姐,身体娇贵些也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