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柳扬总是护着这个软乎乎的小妹妹。
柳扬那时候正是顽皮的时候，不愿意带着什么也不会只会哭的顾照一块玩儿，但是又看不下去软乎乎的小女孩儿被人欺负，只得勉为其难的多了顾照这么个小跟班。
小跟班跟着跟着，两人感情越来越好，颇有些形影不离的意思，小小的柳扬那时候还扬言要把他阿照妹妹娶回家。
后来柳扬跟着他师父习武，顾照慢慢大了，也有了新的好友，二人联系才渐渐少了。
听说小柳哥哥要回来了，顾照也很高兴，虽然久未见了，但是顾照想起小时候，小柳哥哥把欺负她的小孩儿打得满地找牙，仍然忍不住想笑。
在那时候小小的顾照心里，哥哥是天底下第一大的英雄，小柳哥哥便是第二。
虽然小柳哥哥瘦瘦小小的，但是打起架来可厉害了，隔壁的两个小胖墩加起来都打不过小柳哥哥一个。
只不过如今的柳扬可半点不瘦瘦小小了，少年原本就抽条得快，柳扬比顾照大两岁，如今已比顾照高了一个头了。
长开了的柳扬比小的时候好看多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点黑黑的。
“阿照。”柳扬远远的看见顾照，笑得两眼弯弯，露出一口大白牙。
记忆中瘦瘦小小的小柳哥哥和如今面前修长挺拔的少年慢慢重合在一起，顾照开心的跑过去给了幼时玩伴一个熊抱，随即才反应过来，他们二人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慌忙撒开手。
两人对视一眼，慢吞吞的都红了脸。
第16章 一辈子对她好
“顾大哥，嫂夫人。”柳扬和顾逢秋二人打了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顾大哥你成亲我也没赶回来，这是我的贺礼。”
顾大哥就如同他半个哥哥一样，原本应该赶回来参加顾大哥婚礼的，只是当时收到信晚了，路途又遥远，只能作罢。
柳扬说着，取出一个木盒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微雕。
铜钱大小的玉牌上，雕着亭台楼阁，十里长街，细看之下，左边那一枚玉牌上雕着一只小小的花轿，轿帘微微掀起，露出里头新嫁娘的裙角和绣鞋。
右边那枚则雕着一脸喜色的新郎，骑在高高的马儿上，准备去迎接他的新娘。
两枚玉牌拼在一起，正是一副迎亲图，十里红妆，精妙绝伦，众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凑过来细细打量。
“这是我在杭州遇到的一位老匠人雕的。”柳扬道，那位老匠人一手微雕的本事精妙绝伦，微雕这东西，极其费神费时，老匠人雕刻一件作品，常常需要近一年的时间，甚至更久。
这对玉雕老匠人原是想留着自己把玩，不打算卖的，也是那时他恰巧与这位老匠人谈得来，与他一起喝了两回酒，缠着他将这对玉雕买了来。
玉雕精致，上头雕的是迎亲图，寓意也好，用来当做顾大哥的新婚贺礼正合适。
“多谢小扬了。”顾逢秋笑着将东西收起来。
“那我呢？”顾照凑了过来，“我的礼物呢？”
柳扬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泥人来，这也是他偶然见的，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小人和幼时胖乎乎的阿照妹妹有点相似，便买了下来。
买时只想着是给许久不见的幼时玩伴的礼物，如今见了长大后的阿照，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小泥人倒有点像阿照小时候。”顾逢秋瞥了一眼，笑道。
“我小时候哪有这么胖？”顾照撅着嘴，细看了看又忍不住笑了，“是有点像，不过还是我比较可爱。”
大家都被顾照逗乐，阿照的确是十分可爱。
柳心意带了珍藏的好酒来，大家便干脆在院里的凉亭中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谈天。
柳扬说起他这些年的见闻，他这几年走了好些地方，去过吴侬软语的江南，走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也见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他们有时也贩些货物转卖，云游途中顺便做些生意，走南闯北也识得了不少人。
“有一回我们带了货物，还遇上了占山劫道的匪徒。”柳扬笑，他从小习武，他师父更是武艺精湛，所以他俩也没太把这几个匪徒当成一回事。
“哪知道这几人看起来憨憨的，力气可是真大。”虽是打赢了，但是柳扬胳膊上现在还有条长长的疤痕，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也可想见当时凶险。
顾照听得眼睛也不眨，一时皱眉，一时惊叹，脸上表情十分生动，直到吴氏来催他们去吃饭，顾照还依依不舍，叮嘱柳扬下回一定要继续给她讲这些趣闻。
柳扬果然时常来找她，两人凑在一块总有讲不完的话，家中一时都热闹不少。
……
“我决定了，我要嫁给小柳哥哥。”
“咳咳咳。”林黛玉正在喝茶，突然听得顾照道，一下被呛得咳嗽起来。
顾逢秋赶紧给她拍着背顺气，“没事吧？”
“没事。”林黛玉咳了一会儿，缓过气来，笑，“阿照前段时间不是还说，这辈子不嫁人了，就要陪着你哥哥和我？”
“前段时间是前段时间，现在是现在嘛。”顾照鼓着脸，理直气壮道。
顾逢秋好笑的打趣她道，“你要嫁给你小柳哥哥，却不知道你小柳哥哥要不要娶你？”
顾照哼了一声，“我现在就去问他。”
“还是叫你哥哥问吧。”林黛玉好笑的拉住她，“小扬一会儿不是要来吗，夫君你正好问问他。”
顾照想了想，点点头，左右瞅瞅，看准一个屏风躲了进去，“我就在这。”
不多时，柳扬便到了，见顾逢秋一脸严肃，有种少时背不出书被先生抽查到的紧张感，不自觉的站直了些，“顾大哥？”
顾逢秋被他逗笑，“小扬，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常说，长大后要娶你阿照妹妹为妻？”
顾逢秋知他性格直爽，也并不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记得。”柳扬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小时候的确说过这话，那时候小，并不懂这些，也就是胡乱说的，如今却是真有了这念头。
“只是……”柳扬有些犹豫，他这几天也一直在想……
“只是什么？”顾照躲不住了，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把柳扬给吓了一跳，“阿照，你怎么躲在那？”
顾照哼了一声，“只是什么？”
柳扬犹豫片刻，诚恳道，“只是我走南闯北惯了，居无定所。”他的确见过许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但也吃过不少苦，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但若是……
“若是阿照愿意嫁给我。”柳扬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了，“我当然高兴了，只是怕阿照会吃苦。”
他喜欢阿照，却也喜欢那些名山大川，喜欢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我不觉得苦。”顾照飞快道。
她并不只是因为喜欢小柳哥哥才这么说，她自然知道出门在外不比家中舒适，但是她也很想亲眼看看那些只有在诗里才能见到的风景，她也想去看蜀道，看五岳，看大漠孤烟。
“我很能吃苦的。”顾照红着脸道，柳扬也红着脸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那我明日便来提亲。”
“等等。”顾逢秋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我还没同意，你提的什么亲？”
“顾大哥。”柳扬眼巴巴的看着他。
要将阿照远嫁，要是换了旁的人，顾逢秋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小扬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相信小扬能够照顾好阿照，更何况，就算他这个哥哥不同意，阿照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他难不成还要硬生生拆散他们？
顾逢秋正色道，“小扬，要想娶我们家阿照，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其一，你要保证，这一生都要好好照顾阿照，不能让她陷入险境。”
“我保证。”柳扬认真道，其实不必顾大哥说，这是自然的，从前便算了，今后他有了阿照，自然会多加小心，不再去危险的地方。
“其二，你们每到一处，都要寄书信回家，每两年至少回家一次。”
“我会的，顾大哥。”柳扬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照，一辈子对她好。”
第17章 傻子
“嫂子，哪个颜色好看啊？”顾照犹豫不决的拿着两匹布在自己身上比划，她已经挑了许多布匹了，挑挑拣拣剩下这两匹，这两个颜色她都很喜欢，“我想自己绣嫁衣。”
顾照和柳扬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定在来年开春的时候。
吴氏也是拿柳扬当半个儿子一样的，虽然舍不得女儿将来同他一起游历，离家路远，但是日子将来是阿照自己过的，既然阿照喜欢这个人，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这个当娘的，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不舍而阻挡她。
于是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如今离大婚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自己绣一件嫁衣时间倒是也够了。
只不过，林黛玉想想顾照上回绣的帕子，好笑道，“那你的刺绣真该好好再练练。”
“我这次会好好绣的。”顾照抱着林黛玉的胳膊撒娇，“嫂子你帮我挑一匹嘛。”
“这个。”林黛玉指着左边那匹布道，这匹布颜色挺别致的，有些像石榴红，却比石榴红更红，更亮一些，料子又十分柔软，看起来像是天边的火烧云，热烈，美丽。
做成嫁衣穿在她们家阿照身上，一定十分好看。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顾照美滋滋的选定了她嫁衣的布料，缠着林黛玉给她画了花样。
林黛玉给她画的是并蒂莲花，既好看，也简单点，若是让阿照绣个鸳鸯，也太为难她了些。
原以为阿照绣一会儿又该坐不住了，没想到这回倒是挺认真的，真在那绣花架子前坐了一上午。
林黛玉好笑的看着她，挺好的，难得见小姑娘这么认真。
林黛玉想起自己成亲时的那件嫁衣，她没费半点心思，甚至连试穿也未曾试过，只在大婚当天才穿上了身。
那时她满心都是灰心与凄惶，对这桩婚事，也根本不抱有半分期待，直到她盖着朱红的喜帕，顾逢秋牵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步子很慢，配合着她的步伐，她那时就想，这应该是个体贴的人。
也的确如她所想，自她嫁过来起，顾逢秋处处体贴，事事周全，她每天都过得轻松快乐，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从前那些伤心事了。
林黛玉无意识的按住自己的心口，不肯再深想，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不敢再轻易托付真心。
说来，顾逢秋今日不是休沐在家吗，怎的一上午不见他的人？
“夫人。”林黛玉正想到此，便见着顾逢秋来了，含笑拉着她往外走，“夫人，你来。”
“秋千？”林黛玉愣了一下，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小小的秋千来，她早晨路过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呢。
“夫人你坐着试试。”顾逢秋牵着林黛玉的手让她在秋千上坐下，推着她荡了几圈，怕林黛玉害怕，并未荡得很高。
“你做的？”林黛玉扭过头对着他笑，“怎么忽然想起做这个？”
这秋千挺简单的，没什么过多的装饰，不过大约是比着她的身量造的，坐上去刚刚好，也很稳，不怎么晃悠。
“夫人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一个吗？”顾逢秋笑了笑，“正好我今天有空。”
林黛玉想了想，她前几日的确说过一回，不过也就是随口一提，她自己都忘了，这人倒是还记得。
林黛玉轻轻的笑起来，“谢谢夫君。”
顾逢秋的脸又微微红起来，林黛玉好笑的拉过他的手，却瞥见他手心有一道血痕，伤口有些长，还好看起来不深。
“没事，不小心让刀划了一下，我已经上过药了。”顾逢秋把手抽出来，用另一只手牵着林黛玉。
“傻子。”半晌，林黛玉缓缓的笑了一声，仰着头看他，“你蹲下来。”
顾逢秋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按着夫人说的半蹲下来，林黛玉坐在秋千上，探过头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逢秋半天没有动弹，像是让人施了定身术，脸上却红成一片，夫，夫人还是第一次主动亲他呢。
林黛玉脸上也有些发热，见他这模样却又觉得好笑，伸手去拉他，“快起来吧。”
顾逢秋却不肯起身了，一手牵着夫人的手，一手抓着秋千绳，“夫人，你再亲我一下。”
林黛玉眉眼弯弯，凑过去在他唇边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却被顾逢秋捧住脸，两人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好了。”林黛玉笑着戳了一下顾逢秋的额头，“一会儿让人见着。”
“走吧。”也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林黛玉从秋千上站起身来往前走，走了几步却发现顾逢秋没跟上来，回头一看，顾逢秋仍旧蹲在原处，“夫人，我腿麻了。”
噗。林黛玉只得回去，扶着她的傻夫君站起身来。
“夫人，你是不是偷偷笑我了？”顾逢秋捏着林黛玉的脸道。
“没有啊。”林黛玉笑，“我哪有偷偷？”
顾逢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可是越来越说不过他夫人了。
第18章 嗦
“夫君。”林黛玉坐在铜镜前，手中拿了两支步摇，回头问顾逢秋道，“哪支好看？”
“这个。”顾逢秋伸手取过那支红宝石的步摇，簪在林黛玉发间，素色虽然雅致，不过他还是觉得夫人穿的活泼明丽些更美。
“夫人，我替你画眉吧。”顾逢秋端了个凳子，在林黛玉旁边坐下。
林黛玉拿起桌上的螺黛递给他，笑，“你可别给我画的不能见人。”
“夫人放心。”顾逢秋轻轻笑了笑，他虽然没给女孩儿画过眉，但画眉和作画相通，既会作画，画眉倒也不难。
“好了。”顾逢秋画完之后仔细端详一番，才把手中的眉黛放下，林黛玉转头望一眼铜镜，的确画的挺好看。
“走吧，去用早膳。”顾逢秋牵着夫人的手往外走，“今天可不许吃凉的了，昨天贪凉肚子便不舒服了。”
“行了。”林黛玉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都说了我五六回了。”
“夫人。”顾逢秋笑，有点无奈，“夫人可是嫌我嗦？”
“不嫌。”林黛玉笑看他一眼，“夫君这怎能叫嗦，这叫关心。”
顾逢秋被她逗笑，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夫人知道就好。”
紫鹃跟在后头一边笑，一边略微放慢了步伐，不愿打扰他们二人。
林黛玉回头看她一眼，“紫鹃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夫君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替紫鹃留意留意。”
这事情她已经同紫鹃说过好几回了，紫鹃每次都道想再在她身边陪她些时日，林黛玉虽然也舍不得紫鹃，但更不愿意耽搁了她。
“我会的。”顾逢秋点点头，他夫人和紫鹃感情好，紫鹃侍奉他夫人也的确尽心尽力，他也合该替紫鹃找个好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