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除了身上这套,你基本也没什么能穿的衣服了,偶尔会去顺一两件没开封的新白大褂穿。
「诸伏景光」既然会这么说,他也准备好了相应的衣物,最终你从他那里得到了几件尺码略大的上装。
柔软亲肤的棉质,朴实低调的配色。
比起真珠和「萩原」买的那些,总算是有能穿的了。
你很满意地在外面套了件同款蓝色兜帽,继续进行了几样人际关系上的实验。
「萩原」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那时候你才知道,他今天一天好像是去执行某个情报窃取任务。
本来这是该分配给行动组、效率也会更高。然而行动组迅速提出了有力佐证,指出这次情报的入手用更加隐蔽的策略会更好,比如派一位能看破人心的情报官。
「萩原」因此在外面奔走了一天。
之后几天,类似的事件又出现了好几起。「萩原」不得不外出执勤的情况增加,反而是「景」越来越多地陪在你身边。
似乎也是因为这类原因,这两人的关系好像变得糟糕了,研究机构里开始有类似的流言。
你没怎么关心这件事,因为你开始有点急了。
各类稀奇古怪的模拟活动给你带来的认知增长达到了瓶颈,那些丰富多彩的体验不再能让你的认知也得到开拓,变成了单纯的体验,更别提获得什么质的感悟了。
期间你经历了一次【疑心暗起的时节】,下一次就是【野心勃发】的概率很高。
第五印记将会使你皮肤松弛、极度瘦弱,到时候你的行动能力也会大打折扣,想再改弦易辙会变得更加困难。
你保持着每天想出十种杀掉前导师方法的优良习惯,同时加快速度体验一切你觉得可能有用的,其中包括和「萩原」上床。
你不关心他和「诸伏景光」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发现,「萩原」在和你相处、抱你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时刻开始像另外一个人、……像原本的萩。
他与你形影不离,密切地观察着你的反应,好像期待能从你身上割下来什么以供他饱腹似的。
在这紧要关头,真珠也与她的交往对象(?)产生了矛盾。
她到茶水间遮遮掩掩和你说起这件事时,你搁下手头的报纸,你在读上面国际版块关于斯洛伐克的报道。
「总理引咎辞职,中右翼四党联盟争端不断」……让你猜猜,那个【刃】此刻所在的地方该不会就是那里吧,看来他最近也应该挺忙?
不得不说,发现研习无形之术的大家都一样过得不好、每个人都朝不保夕这件事极大安抚了你。你总算能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在身体若有若无的酸痛中、抽出点精力来听真珠的倾诉了。
第90章
真珠和那个男孩子吵架了。
追根溯源, 他们其实是两天前产生的矛盾,一直冷战至今。
你从真珠的语言中可以听出,她的主要意图也不是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是单纯地宣泄情绪、希望你附和她而已。
换做以前,你当然可以用你完美无缺的社交礼仪迎合她, 让她将你引为知己。
但不凑巧的是,现在正是你积极尝试各种生活态度的时期。
你没有任何关于吵架的知识,也难以体会制造出「争吵」这种低效现象人的心情。
会引发争端的是具体事件、或者某一方的态度。
你得到的教导是, 不去在意「态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具体事件,对损害利益的人迅速采取措施,跟将死之人自然没有沟通的必要。
因而你从不与人争吵。但这回你没用无可挑剔的社交技巧敷衍了事,而是认真的、笨拙地尝试着体会真珠的心情、设身处地想要帮忙解决争议。
结果和你最近看过的所有电影漫画都不同,没出现真珠感动得泪如雨下并抱住你、或是边说「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边对你释然微笑的展开。
“开什么玩笑!”真珠一扬眉, 生气地说:“什么「回想发生争吵的原因」啊?明明就是他不好……他也是、之前店里的担当也是,只要熟了就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根本不是我的错不是吗?”
她甩开你的手, 用冰冷却饱含怒火的目光看你,甩下一句「说这种话的椿也很恶心」, 就摔门而去, 留下你一个人。
你:“……”
就知道会搞砸。
除了你和真珠外, 茶水间还有其他几个人, 「诸伏景光」也在其中。
真珠离开之后, 他想了想,还是端着杯子坐到了你对面的椅子上:“翼、你还好吗?”
你点头。
除了想不明白外, 倒没有什么不好的。
「诸伏景光」像是小小松了口气似的, 又将装在编织篮里的小片装曲奇饼朝你这边推了推。
你们两个闲谈了一会儿,你发现他是看到你「和朋友吵架」, 担心你才会过来搭话的。
“我们这样算吵架了吗?”你又搞不懂了:“明明我并没有生气,只是让真珠不高兴了而已。”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告诉你,闹别扭这种事不是非得双方达成合意才算数的。
“是这样吗?”你恍然,“我之前完全不知道。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应该也有过与人争吵的经验。”
「诸伏景光」表现得很感兴趣:“比如呢?”
比如你和【门徒萝丝】,在你把她同为门徒的哥哥关进橱柜后,她对你展现了一定程度的攻击性;
再比如【先见者克利夫顿】,当你们产生意见分歧时,他很用力拍桌子、摔坏了你两支笔;还有萩,他常常笑眯眯地买西兰花加量的便当回来……
这么看来,好像惹他生气的次数是最多的。
你有些出神地想,曲奇饼拿在手里迟迟没能张嘴咬下去。
“但我是支持翼的观点的,”在你沉默不语了一小会儿后,「诸伏景光」似乎是避免尴尬般,很贴心地说:“争吵应该是彼此增进了解的契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需要相互包容才会加深的。”
在「诸伏景光」看来,真珠与那名少年爆发的争吵、实质上是她长时间混迹于男公关俱乐部的后遗症。
争吵的开端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不好谁对谁错。一般这种时候,只要两人中有一方反思争吵出现的原因再采取行动,或者是有人居中调和,问题最终会解决。
通过争吵毫无保留地抒发真实想法、然后又因为珍视这段感情、互相道歉妥协,在这一过程中增进彼此的了解。
说到底,感情、或者说双方间「爱」的加深过程就是这样。
正常的情感中,没有哪一方理应永远道歉认错、哄对方开心,这段关系中的人都会有需要忍让妥协的时候。
但客人与牛郎的相处不是。
只要出钱,牛郎就能永远附和、永远道歉、永远说客人想听的话哄客人开心。甚至于只要出钱,一段结束了可以无缝衔接下一段、有大把的人选可挑。
不必妥协,不必忐忑地揣测对方的想法,更不必体谅对方的心情。
人工剔除了酸涩、不安、痛苦……剔除了除快乐之外所有杂质的「爱」,真珠沉迷的就是这种毒//品般的情感,并不会爱人,所以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
「诸伏景光」会说出这些,你稍微感到吃惊:“景很了解呢……真没想到。”
他笑了笑,有些腼腆地告诉你,在找你的时候,他也在牛郎店兼职过几天。
不,仅仅是看了几天就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洞悉,你觉得已经够了不起了。
你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眉眼弯弯笑了一下,拿过你手中那块小包装的饼干撕开又还给你,“不过我也没想到翼竟然和这么多人都闹过别扭……那个萩原,他一定也很喜欢你。”
……喜欢?
你咀嚼的动作停下,不明所以地看向「诸伏景光」,他问你:“怎么了?”
“萩不喜欢我。”你向他解释。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有些迟疑:“是这样吗?……但是翼,就刚才那些事来说,我觉得你和那位萩原先生的感情很好、……”
「他很爱你」、面前青年欲言又止的神色中写着这样的话语。
不。
你觉得这不合乎逻辑。
无论是哪个萩原研二,你都检查过他们的性相,那上面是不存在【有意】的,这证明他没对你产生爱慕之情。
这点简单明了,无需说明。
然而,然而。
你也同样承认「诸伏景光」说法的合理性。
直到现在,你仍很难理解每一种情感的含义。更不要说在过去进行什么道歉或妥协。大部分时候你是漠不关心的、浮于表面的,甚至是世俗意义上恶劣的。
你没有支付给萩任何对价,乃至从未留意过。而他就在你的毫无察觉中,无声地关怀、包容了你无数次。
他本不必做到那种地步的。
没必要对你微笑,没必要替你围围巾,没必要在每一个节日送你别出心裁的礼物……
那些他精挑细选、将巧思在你面前得意炫耀过无数次的小东西,你一件也没带走,甚至在准备离开时一次也没想起过。
那些,已经死去的萩送给你的礼物。
……
你将最后一点饼干咬碎咽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一次性纸杯的材质柔软,纹理丰富,能看清指甲留下的细小划痕。
这种不值一提的事物几乎不可能成为卡牌,即使成功登上牌桌,它的图像也会被简化成寥寥几笔的线条。
然而在此刻,涂蜡纸杯上那些细小的色块抬头看着你,被斜着撕开的透明饼干包装纸看着你,天花板剥落油漆的一角,有点生了锈的通风口。
它们在这一刻齐刷刷地看着你,问:
「你相信桌子上的世界,还是眼前这个?」
……
在你得出答案的那一刻,你的身体里仿佛一瞬涌出了大量未知的情绪,它们如此沉重,以至于你条件反射地想要弯下腰去。
“翼、…?”
你隐约听到诸伏景光喊你,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模糊不清,与之相伴的是一阵不平稳的呼吸声,你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自己在抽泣。
【??:重新领会我所失去的】
【描述:我渴望明白一切。其中有些事物我曾知晓,现在却已忘记。这不是我的错。】
泪水在眼中聚集,又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你不得不去拿桌上的抽纸来擦拭眼泪。
你觉得哭是件丢人的事,在公共场合更是如此。
然而强烈的悲伤暂时性地压倒了一切,你第一次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难以恢复那种礼貌得体的样子,有一段时间只是在专注地哭泣。
茶水间的其他人全都吃了一惊,不少人围上来安慰你。
他们不知道你流泪的真实原因,因为是刚才真珠和你发生争吵的缘故。你朦胧中听到有几个人感慨,说以为你很成熟、没想到原来还是个孩子云云。
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你,只有「诸伏景光」似乎和你一样不擅长安慰人的言辞。他只是半跪在你面前,一直紧紧握着你的手,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让你感觉好点。
他也小心地用纸巾帮你擦掉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你的后背,是哄小孩的方法。
很快,「萩原研二」也来了。
他穿过人群到你面前,轻声和你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安慰人的话,你没听清楚。
在看到「萩原」的那一刻,原本平稳的情绪又迎来了一次反扑。
你从没像这次把两人分得那么清楚过。
明明哪里都不一样。
原来哪里都不一样。
“、……翼酱?”
「萩原」小心翼翼地叫你的名字。他的手指揩掉你流下的泪,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你,再开口时声音极尽温柔:“我们先回房间吧?”
“……”
你无声地点头,顺从地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脖子,让他将你抱起来。
你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膛上,能通过加快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兴奋。「萩原」将你送回卧室,为你盖上被子拉好窗帘。
他背对你时,你长久地望着他的背影。然而当他转身想和你说点什么的时候,你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
他想从你身上剥离出「爱」,他成功了。
如同再分娩的痛苦中,本来已经从你身体中流失许久的东西重又出现。你撕裂的灵魂被重新缝合,它的分量终于足够。
【入梦:重新考虑我的目标】
【描述:我也爱你……大概吧。爱与真实的世界的确美妙,但对我来说,它们还不够好……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第91章
你再次醒来时, 太阳快要西沉。
对此时的你来说,白昼和黑夜都已经没有意义。
【你来到「幻象频出的时节」】
【描述:阳光像阴影一样摇曳。而梦总在镜面背后泛起涟漪。我须小心,不要游离出醒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