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对方完全没察觉。
五条悟唇边带着笑意，微微弯腰：“哇哦——这是谁啊？居然这么狼狈诶。”
爱加身子僵硬在原地，手指仅仅掐着掌心。
在对方出声之前，她就先一步认了出来。
——不会认错的。
虽然上次他的同伴穿的也是黑色同款校服，但爱加有注意到，两人的款式其实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五条君上衣的腰线……会更收紧一些。
爱加的眸光曾无数次从那上面瞥过。
而且还有味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人对自己喜欢的对象会变得更有记忆力，但爱加确实将五条君身上的气味记得很熟悉。
哪怕他们只有那一次非常近距离的接触。
虽然无法用言语确切的形容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但在接触的那一瞬间爱加就能确认，面前这个人是五条君。
可现在，她宁愿自己不要认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她完全不想让狼狈的自己暴露在光彩照人的五条君面前。
好难看……
明明已经够糟糕了，她的形象在五条君眼中已经足够普通了，现在却还要变得更差。
听到对方的问询，爱加第一时间是缩了缩脑袋，试图将自己埋的更深，心里也在祈祷着，也许傍晚光线不行，五条君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对方话语里提到了“狼狈”，也就是说，他看的很清楚。
爱加唇色是苍白的，但耳朵却因为羞耻而变得通红。
她手指紧紧攥着，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抱歉……”
五条悟扬眉，虽然意识到爱加避开了关于“狼狈”的话题，但是他并未追问，只是随口道：“你道歉什么啊。”
爱加小声道：“因为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其实是他自己主动挡过去，按理说也该是他道歉……结果对方意外的积极和自觉。
这个时候夏油杰已经和硝子走过来了，还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对话。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夏油杰猜也猜的出来谁才是“罪魁祸首”，于是他温声安抚爱加：“没事的，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错。”
听到旁人的声音，爱加更僵硬了。
而在走近之后，夏油杰也发现了爱加的情况，他不由顿了下，目光瞥向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回应夏油杰的目光，只是看了看爱加，勾起了一抹笑问道：“说起来，你上次回去之后怎么样？有没有继续祓除咒灵？”
爱加顿了下，差点结巴。
“没、没有……我回去之后，暂时没看到有四级咒灵出现。”
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诶——”
这倒不是爱加情急之下的撒谎，而是也带着一点的推理。
倘若现在她身上带着咒灵的话，那在见面的时候五条君就会提及了。
他现在这样问，大概自己身上是干净的。
想到这里，爱加不由松了口气，也分出了一些精力观察旁边的情况。
多了一个女生。
是上次那个吗？叫硝子？
就在爱加乱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了另外一个人……被五条君称呼为“杰”的男生和声劝道：“悟，现在先别问这些事情了，让她回去清理一下吧。”
清理。
爱加猛地僵硬。
……被发现了。
而且不只是五条君，还有他的同学。
这一刻，爱加的脸猛地涨红，整个人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恨不得直接消失或者钻入地下。
她无所谓路人或陌生人是怎么看待她的，但唯独在五条君和他的同学面前，爱加不希望自己的狼狈被人发现。
但显然，她的祈祷是无用的。
虽然那个叫杰的男生语气温和，也没有丝毫诧异或者见怪的情绪，仿佛在极力照顾爱加的心情，可爱加却依旧感觉到了不堪。
她深深地埋下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
太糟糕了。
虽然爱加很期待见到五条君，每一天每一刻都在这样期待着，可唯独、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在她最狼狈最糟糕的时候遇到了五条君。
而且还有他的同学。
也许他们都是好人，可爱加仍旧无法控制的忍不住想，他们在自己离开后，背地里是不是会悄悄议论她的情况，会不会也在惊诧她的糟糕现状，甚至会不会误会她是一个糟糕的人……
一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爱加整个人都快缩起来了。
五条悟眸光瞥过爱加，不由轻啧一声，看了眼夏油杰，轻飘飘道：“杰，你的废话还真是多啊。”
夏油杰带着不爽微笑：？
这时，三名咒术师都看到了爱加身后快要凝聚成型的四级咒灵。
夏油杰不由微诧。
而五条悟则在其他两人露出什么情绪之间就先一步行动。
他微微弯腰，伸手像拂去灰尘一般的在爱加肩膀后面抚了抚，像是扇了扇风一样，轻描淡写的就祓除了这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咒灵。
在六眼加持下咒力的操纵到了极其细微的程度，咒力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泄露，在爱加发现之前就结束了一切。
察觉到对方的靠近，爱加忍不住微微抬头。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社交距离，爱加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就惊扰到面前的人。
“五条……君……”
近距离看的话，就能发现五条君更好看了。
是一种俊美精致的漂亮。
爱加从来没有见过如他这般的人。
爱加为这样的距离产生了窃喜的情绪，同时，先前那因羞耻而产生的脸红也在此刻转变了情绪。
但下一刻，她就想到了自己发顶的果汁痕迹。
手指猛地攥紧，爱加几乎是仓促的垂下了眸子。
不想不想不想……
哪怕她再眷恋此刻的距离，也忍不住想要逃离。
她只希望自己在五条君面前的形象，再稍微好一点。
六眼很轻易就捕捉到了面前人的情绪状态，而且，她刚刚那因负面情绪而诞生的咒灵才被祓除没多久，就又有要诞生的趋势了。
关于这点五条悟早有了解。
嘛，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底这么阴郁的人啊。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所谓。
但是——
“我说。”五条悟慢悠悠道，“你没泼回去？”
第14章
少年人轻扬的声音中带着慢悠悠的语调，仿佛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只是随口一问般。
然而爱加却因为他话语里的内容愣住了。
她甚至忘记了躲避，呆愣的抬了抬头，“什么……？”
五条悟唇角带着一抹笑，笑的有点嚣张与张扬，甚至还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低头看着爱加，微微扬眉，歪了下头，又重复一遍：“我说——你没泼回去？”
爱加几乎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然而她仍旧带着一点不太敢相信的情绪，微微紧张的抿着唇，不解的抬眸望着面前的人。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真的没有多想吗？
虽然被五条君挑明了被人泼饮料的事，然而对方话语里隐隐透露出一些关切的问询；这样的关切并不是像那个黑发男生那般，虽然温柔但却很套路化，反而让爱加愈想逃避。
——五条君的询问并不会让爱加有丝毫反感的情绪。
而且，她恍惚察觉出了一点……仿佛五条君会为她出头的错觉。
就好像假如她真的承认了，那对方会带着她回去找回场子一般。
不，不要多想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她对于五条君而言只是一个普通且陌生的过路人而已，对方的询问应该也只是好奇下的随口一问吧。
爱加咬着唇内侧的软肉，眼睫垂下来遮住自己的眼瞳。
“没有……”她低声嗫嚅着。
爱加也明白，自己这样的性格确实会让人不喜。
倘若让人来做选择的话，一定也会更喜欢那种在自己被欺负后就立刻反击的类型吧。
可是爱加真的做不来。
她的性格便是如此，或许太过怯懦，胆小而阴郁，但她没办法像那些有仇当场报的人一样飒爽。
她做不到。
“诶~”五条悟并不意外。
他直起了身，唇边笑意不变，而后很感兴趣、同时也很热心肠的提议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就原路返回吧！”
爱加茫然抬眸：“什么？”
五条悟随意的伸手，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爱加惊愕的睁大了双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此时此刻，什么美都同学、什么狼狈的状况被五条君的同学看到等等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她满脑子里只留下五条君一件事了。
五条君……揽住了她。
虽然只是很随意一个搭肩膀的动作，但四舍五入也可以当做搂着、对吧？
爱加先前那些因为狼狈而升起的想要逃避的羞愧情绪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红、以及惊喜后带来的晕乎乎的感觉。
似乎连头发丝都因为情绪的激荡而漂浮起来，像是水母的触须一般眷恋的缠绕住了五条君的胳膊。
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爱加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被五条君的胳膊压住的头发。
因为激动，她连眼底都渗出了一些水光，是无法克制的由情绪引起的眼眶湿润。
虽然上一周目也有过亲密的接触，但那是特殊情况。
像现在这样非特殊情况下五条君的主动接触、这还是第一次。
爱加的脸红仿佛直通头顶，眼睛水蒙蒙的，她整个人好似烧了起来。
五条悟笑吟吟的伸出一根手指，“泼水游戏嘛，我也很爱玩的好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回去跟你那个同学好好玩一玩？”
听到他的话，夏油杰不由侧头轻笑出声。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也加我一个吧。”
硝子看了看自己这两位同期，微微耸肩。
她并不拒绝，毕竟霸凌和欺负女生这种事，她也是十分厌恶的。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五条悟低头看向爱加。
六眼将她的情报反馈过来，不过五条悟将这当做是由感动引起的。
他微微一动，手臂揽着爱加就准备转变方向。
五条悟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走走走，你们之前是在哪里集合的？现在人都散了没？我们得快点过去，不然等会人都走了就没意思了诶。”
爱加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难堪情绪，她差点连路也不会走了，只是呆呆的被五条君带领着方向，朝着后方走去。
夏油杰无奈提醒道：“悟，好歹先松开吧，这样对女生也太不温柔了。而且好歹也注意一下吧。”
听到夏油杰的提醒，五条悟眉毛微动，松开手臂之后对夏油杰做鬼脸，“你是什么上世纪流传下来的老古板吗，杰？”
硝子：“唔，这点我倒是挺夏油，这叫绅士。”
夏油杰微微一笑。
五条悟做出一副吐了表情：“呕。”
夏油杰：“你想打架吗？”
五条悟歪了下头，“行啊，我倒是随时都能奉陪。”
五条悟撤下手臂之后，爱加心里难免失落。
虽然她也不认为五条君能用这样的姿势走一路，但对方撤开的越晚，她就能享受越多这样的相处。
但现在这些被那个叫“杰”的人打破了。
虽然对方是好意，可……他却是好心做坏了事。
爱加其实不需要他多嘴的。
对于这样的接触，她求之不得。哪怕五条君再粗暴许多，她也只会甘之如饴、十分开心，并且想要更多。
爱加眼睛盯着眼前的路，耳朵不由自主去捕捉五条君的动静。
这时，硝子走到了爱加身旁，她递过去一条手帕，“要擦擦吗？”
爱加顿了顿，从余光小心的观察她。
在察觉到爱加瞥过来的视线后，硝子对她露出了一个笑，释放着自己的善意，但是爱加却像是受惊一样很快收回了视线。
硝子并不怎么在意，把手帕往前面递了递，“是干净的。”
爱加垂着头，“不、不用了。”
她低声道：“而且也会弄脏你的手帕的。”
硝子愣了下，心底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是稍微能理解为什么像五条那样没良心的人也会破天荒提出这样的建议了。
当然了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五条悟不可能去可怜和关照每一个人。
他是五条家出来的神子，天生就和普通人有距离感。
之所以对爱加能这么在意，大概也是源于他们之前的交集吧。
硝子放缓了声音，“手帕不是本来就用来擦脏东西的吗，脏了才是正常的吧。”
爱加垂着脑袋摇摇头，“已经……”
她咬着唇，“已经干掉了。”
擦不下来的。
她很不想自己亲口说出这样的事，这只会显得她现在又狼狈又脏，还是个可怜鬼。
但是如果她不说，对方大概只会更疑惑。
爱加不想在五条君同学面前留下没有礼貌的坏印象。
所以即使难堪，她也得说出来。
硝子顿了下，“啊……”
确实。
这个时候手帕不如湿巾。但是她没有带。
硝子只好收起了手帕。
爱加虽然是在前面走着带路，但慢慢的她的脚步迟疑了下来，以至于后方打闹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很轻易的就超了过来。
五条悟回头看了眼，“怎么了，走快点哦？不然等会过去了就没得玩了。”
夏油杰也赞同。
爱加有些焦虑的咬着唇，“真的要过去吗？”
五条悟：“难不成还有假？”
爱加很犹豫。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我说，该不会你完全不想的吧？”
爱加手指揪着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不想。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能让她放出咒灵去攻击美都的话，爱加想，她肯定不会犹豫的，毕竟她就不是好人。
但是带着五条君过去的话……
爱加犹豫了。
如同她想在五条君心底留下阳光干净的好印象是一样的，爱加不想让他接触到自己的同学、甚至自己所处的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