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觉得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也失去了最开始的规律。
他不由微微张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气声。
五条悟手指紧了紧，声音里的情绪压抑，“为什么说抱歉，抱歉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微微蹙眉，按住五条悟的肩膀，“悟，你冷静点。”
硝子看着他，如实且没有任何委婉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就是字面意思。”
她看向爱加：“她已经死了，我救不活她。抱歉，五条。”
“……”
五条悟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久久没有动弹。
握在手心里的手依旧是冰凉的，没有一丝回温的迹象，但五条悟仍旧没有松开。
就好像手上不松开，就能保持住最后一丝联系一样。
他不是听不懂硝子的意思，他只是……想要拒绝听懂。
就好像掩耳盗铃一样。
只要不听到那个宣判，那么爱加就有救。
只要能让硝子继续治疗，那么爱加就没有死亡。
然而就算他再想自欺欺人，六眼也是无法被骗过去的。
这个结果显然夏油杰也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也算是自己认识的人，骤然得知对方的死讯，夏油杰也难免感到悲伤。
他轻蹙着眉看向了爱加，而后目光落在了五条悟身上。
对方戴着墨镜，让人很难猜到他此刻的情绪，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总归是有些不妙的。
五条悟微微垂下头，另一只手还拉着爱加。
他伸手穿入发间，揪了揪自己的额发，指腹紧紧扣着头皮。
“再试一遍，硝子。也许是反转术式出了什么意外呢？”
硝子：“不会出意外的，你在怀疑我的水平吗？更何况，她已经……”
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万一呢？！我当然不是质疑你，只是……万一呢？”
他紧抿着唇角，已经不单单是执着了，甚至是有些偏执。
硝子：“她已经死了。六眼应该比我能观察的更准确，不是吗？放弃吧，五条。”
第95章 番外三
空气安静着, 自从硝子说出最后的宣判、将一切都挑明之后，一时间无人说话。
五条悟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唇瓣紧紧抿着。
“不……”他咬着牙, 吐露出这一个音节。
夏油杰微微皱眉：“悟？”
五条悟恍若未闻：“爱加她没有死。”
他低下了头, 凝视着沙发上的人, 额前垂下的头发与墨镜遮挡住了他脸上大部分神情, 只有紧握着的手泄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她还没有死。”
硝子朝后退了退，指尖下意识捻了下, 久违的想要抽烟。
她按了按眉心，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没有再接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声音里带着紧绷, 像是轻轻一拨就快要断掉的弦。
“如果你不肯来的话，那我就自己来。”
他再度抽取咒力，并尝试着将其转化为正向的能量。
五条悟从前不是没有多次的尝试过，偶尔他也有过成功的时刻，只是很短, 还没等他彻底掌握并领悟这种感觉, 转换的正向能量就失效了。
就像是差临门一脚；他已经摸到了那扇化作光晕的门，甚至脚尖都快要踏了进去, 却仍旧差最后那一步, 没能完全走进门后的世界。
以前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能成功一次。
不, 是必须成功。
拜托了。
如果不成功的话……
一定能成功。
雪色的睫羽无意识的睁大，蓝色的瞳光带着专注到偏执的认真, 瞳孔微缩，如同针尖一般, 带着捕猎者最专注认真的注意力，精神集中到了可怕的地步。
咒力的运转在那一刻倏地发生了质变。
正向的能量从代表着咒力核心的腹部发出，而后顺着经络转移到四肢，再从指尖散出，落在爱加的身上。
成功了！
但五条悟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激动于自己学会了反转术式，因为他不知道是否下一刻这样的感觉就会断掉。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治疗爱加。
咒力疯一般的朝着红发少女身上涌去。
治疗，修补。
但……无济于事。
就像硝子的治疗一样。
对方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改变，冰凉的体温也没能回温，紧闭的双眸再也无法睁开。
五条悟紧紧咬着牙，“为什么……”
其实六眼已经诚实的将看到的一切信息反馈入大脑中，原因再明显不过，但是他拒绝阅读。
仿佛只要不去看，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幼稚的如同孩童一样。
一定还存在着什么方法，既然反转术式不管用的话，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代表着最强的大脑此刻疯一般的运转起来。
还有什么……咒具、束缚、无论什么都好。
葛地，五条悟想到了。
——诅咒。
并非是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所制造出的那个“诅咒”，而是由咒术师本人经由附加咒力而人为制造的“诅咒”。
只要他诅咒了爱加，通过施加束缚的方式，那么一定能够将爱加救活，将她留下。
瞳孔因为激动而骤缩，随后又恢复如初。
五条悟明白自己这个想法毫无疑问是疯狂的，但……
咒术师哪有不疯的呢。
况且，他很乐意“诅咒”爱加。
对于五条悟而言，这只是他做过的诸多出格的事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而已。
再者他也有那个咒力量来支撑自己完成这样的诅咒。
五条悟望着眼前的人，忽的轻笑了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唇瓣微微张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此刻他就像是要做什么坏事的反派一样，还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五条悟带着孤注一掷的兴奋与偏执，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能救活爱加的方法。
“爱加。”
“我诅咒你。”
蓝色的眼瞳因为激烈的情绪而睁大，五条悟心脏怦怦直跳，似乎手心都微微发烫发潮。
听清了他的话语之后，夏油杰惊愕：“悟？你要做什么？”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诅咒你。”
夏油杰忍不住皱眉，“悟，别乱来……！”
“杰，这怎么能算乱来呢。”
五条悟抬眸看向了夏油杰，因为是自下而上的缘故，所以他的蓝瞳自墨镜之下露了出来，眼底带着肆意的情绪。
他歪了歪头：“难道你不想见到爱加活过来吗？”
夏油杰：“我是不想爱加酱死，但是，让她复活……也不该是以咒灵的形态。”
五条悟垂眸轻轻一笑，“咒灵又怎么样呢，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吧？只要是她这个人就行了吧。”
夏油杰哑然。
但是……本该以咒灵形态醒来的人却毫无动静。
五条悟微微睁大双眸，脸上的表情变得空白而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从来没有试着诅咒过什么，但以他的咒力来说应该不会很难才对。
可是……
五条悟忍住心底的焦躁，再次道：“我诅咒你，爱加。以……”
他微微一顿，眸底的情绪沉了下来。
“以‘爱’的名义。”
仍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五条悟咬住了大拇指的指尖，“应该是还缺少点什么，我得回本家一趟查查资料。”
说罢，他就准备起身。
夏油杰拦住了他，“悟，算了。”
五条悟抬起眸：“哈？！怎么可能算了，你在说笑么，杰？”
夏油杰看了看爱加，于心不忍：“放爱加酱走吧，给她一个平静。”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片刻后，他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嘴角，“放她走……？”
五条悟垂下眼帘，而后又抬起眸。
他脸上笑意加深，却没有一丝平静、只留疯狂。
“不可能。”
五条悟侧了侧头，语调平静：“等她醒来之后，我会给的，平静。”
说罢，他准备绕开夏油杰。
夏油杰握了握拳，而后不打招呼的直接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
他决定和五条悟打一架。
五条悟用无下限挡住了咒灵的攻击，看向了夏油杰的方向。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但却让人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战栗。
“杰，你是要打架吗？”
夏油杰捏了捏关节，“是啊。”
……
两位实力达到特级的咒术师在高专内又打了起来，而且这次是更加过分、同时也是用尽了全力且带着不管不顾的疯狂的那种打架。
外面不断地传来巨大的声响，高专内的许多建筑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了。
但两人都有意的避开了宿舍楼的方向，哪怕用大招的时候也会可以转换方向绕开那边。
硝子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观战，同时给夜蛾老师发短信，让他别急着过来制止。
毕竟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打完了这场架。
两人都倒在了草坪上，咒力有了很大的消耗。
夏油杰：“现在，你有冷静一点了吗？”
五条悟的墨镜早在打架的时候被打掉了，此时，他一只手盖在了眼睛上，闭着眸，没有回话。
冷静不冷静的……
其实他一直都很冷静。
虽然在外人看来好像有些偏执的疯狂，但五条悟自己明白，其实他心里是冷静的，甚至能够调换成第三视角来俯视自己。
他明白自己所有的决策都是理智的。
只是当时的大脑处于亢奋的状态，并且有意的去回避和忽视一些事实。
但在和夏油杰打了一架之后，五条悟那股亢奋的状态才慢慢消失，才开始慢慢正视与面对之前刻意回避的事实。
直到现在，他才从没能成功诅咒爱加的情绪中缓和出来，也被迫接受了自己没能诅咒成功的事情。
在那些激烈的情绪消散之后，剩余的理智才开始极为缓慢的处理一些信息。
他的大脑被迫接受了那个事实。
——爱加死亡的事实。
是的，她死了。
被咒灵杀死的。
就死在自己面前，死在他的怀里。
所以……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会是爱加呢？
如果他当时再早到一些呢？
如果在接到任务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去处理那只咒灵呢？
这样的话是不是爱加就不会死了。
但这样的假设显然再也无法实现，同时连带着“如果”也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如果”。
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五条悟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近乎茫然的感受着心底缓慢苏醒的钝痛。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好疼啊。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吗？
失去某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无论是面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五条悟的心底永远都是平静的。
正如被冠以的那个称号，“神子”，他就像是与众人隔开并划下分割线的神子一样，在线的另一边带着漠然的神性看待每一个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也会因为某个人的死亡而难受。
在难受之后，一种空虚的感觉不断地蚕食着他。
无法用语言确切的形容这种感觉，那是比心痛还要难捱百倍的感觉。
爱加死了。
死了。
彻底的离开了他。
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小蘑菇了……
当大脑迟来的接收到这一信息的时候，五条悟觉得心脏像是被蜜蜂的毒针狠狠扎了一样。
疼痛并不会短促且很快的过去，因为毒针留在了里面。
以后每当他想起这件事时都会再痛一遍，因为毒针总是存在着，仿佛连那一块的心脏都被染成了带着毒的青紫色。
过了一会，夏油杰问道：“爱加酱……你打算怎么办？”
五条悟撤开了手，看着天。
“我会为她选一个好的位置的。”
……
之后，五条悟都没有待在高专，而是忙于爱加的后事。
也是在这期间他得知了爱加的身世与过去的经历。
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因为想要说话并安慰照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连带着他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等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后，五条悟才终于回到高专。
因为已经是晚上，所以他直接回了宿舍。
打开了灯，五条悟按了按眉心，带着一种迟钝的疲惫关上门走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