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捏着那冰棍，匆忙说了句“谢谢”，快速跑远。
程知微看着女孩消失的身影，突然感慨道：“你可能是他们童年里的一束光。”
就像她，哪怕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小学时候那个进村叫卖麦芽糖的老爷爷。
用麦芽糖可以做成各种形状，她那时候痴迷哆啦 A 梦，每次见到那老爷爷都要买上一根哆啦 A 梦。
后来城中村改造，高楼建起，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叫卖声。
而今，她也已经过了喜欢哆啦 A 梦的年纪。
“他们下山一趟不容易，男人都出去打工了，这里就剩一些老人家，留守妇女跟儿童。”张铭阳说道。
“我现在要去下个村了，你要一起吗？”他腼腆问道。
“当然。”程知微笑笑：“今天一天都要跟着你。”
程知微坐上货车的副驾驶，跟着他一路叫卖。
每到一个村庄，总要经过一段险峻的盘山路，两侧都是悬崖，看着十分凶险。
可那些“恐惧”，又瞬间被层峦叠嶂的山峰治愈。
这里真的如李师傅所说，全是山，一座又一座。
有些人，想要翻越这些高山，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她看着那些淳朴的晒得黝黑的背上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的妇女，想落泪。看到那些牙没剩几颗，佝偻着背，大口大口吃着麻辣凉粉的留守老人，也想落泪。
这个地方，离她的世界很远很远。
如果不是做这个节目，她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群人。
这是一群，几乎与世隔绝的人。
可她来了，她把他们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展示。
这里的人虽然穷，但他们并不苦。
这里环境艰辛，但有着全国最大的阳光玫瑰提子种植基地。
或许她的力量并不大，但她来了，真真正正踏上这片土地，诚诚恳恳介绍这里丰富的水果资源。
节目播出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这个地方，下单购买，为当地农民创收。
那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高晋，为什么每年都要来一趟。
这种踏实感，还真的是让人充满能量。
第70章
分手
程知微在大凉山度过了充实又煎熬的 5 天，每天饱受高反之苦，好在工作顺利完成。
高晋在三天前已经回广州，走之前给了她一张私人医生的名片，叮嘱她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可以随时打电话给医生，哪怕是三更半夜。
这张名片直到行程结束，都没派上用场。
这几天，她在他面前已经示弱露怯了好几次。
说到底，她不愿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无能”的负面印象。
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走出机舱那一刻，程知微望着廊桥外明媚的阳光，感觉自己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更幸运的是，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她有大量的时间可以休息调整。
回到家，她饭也没吃，一头倒床上，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
手机不断在震，她睡眼惺忪，看着她跟冯晓赵颂言三人群里的聊天记录。
往上翻了数十条，才发现她俩的聊天内容跟自己有关。
起初是赵颂言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附言道：“这不是知微跟林嘉裕吗？”
程知微点开那张图，心砰砰直跳。
这张照片拍摄于那年冬天，漠河的夜晚，她跟林嘉裕拥抱在一起，他们身后是满天极光。
“我朋友去看了一个小众摄影展，拍了这张发朋友圈，我一看好眼熟。”
赵颂言@她，想让她本人亲自认领。
程知微手微微发抖，在屏幕上打下：“是我们。”
很快，冯晓回：“这张照片怎么没见你发过？”
因为她私藏起来了。
赵颂言好心地将摄影展的地址发给她，还调侃道：“到时候你们结婚迎宾可以拿这张，秒杀一切婚纱照。”
冯晓附和道：“好浪漫啊知微。”
程知微却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湿了眼眶。
那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她就觉得她跟林嘉裕已经亲密无间。
可现在，明明她已经走进他的世界，他们有数不尽的拥抱亲吻牵手，可她总觉得，离他特别遥远。
程知微擦去满脸的泪，掀被起身，简单洗漱后，导航到赵颂言发来的地址，她也想去看看那张照片。
就当是再给自己缅怀一次过去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程知微到达琶醍悦江会馆。
摄影展是免费的，空间不大，目测也就一百来平，墙上挂满了摄影师这些年的作品。
程知微跟林嘉裕那张合照是所有展品中最大的一幅，目测有 2 米高，正对着门口。
所以她刚一进门便看到了。
虽然是周六，但看展的人并不算多。
程知微站在巨大的合照前，微微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每张照片都被取了名，这一幅的名称是——《我看过，我来过》。
我看过，我来过，她默念，咽下满嘴的苦涩。
手机铃声响起，程知微从包里拿出来，好巧不巧，来电正是林嘉裕。
她接起。
那头，林嘉裕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你在哪儿？”
程知微哑声道：“在一个摄影展。”
那头静了一下，随后林嘉裕笑道：“看来搞突击还是不适合我……”他顿了顿：“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你回来了？”程知微问。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他又问：“哪个摄影展？我现在过去。”
程知微没立即回答，她抬头，看着照片中，林嘉裕的笑脸。
她突然心痛得无法呼吸。
“知微？你还在吗？”
直到那头的声音再次传来，程知微才报了个地址。
“你来这里找我吧。”说完，她率先挂了电话。
在林嘉裕来的这段时间里，程知微一动没动，身侧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向她。
或许是因为照片中的她浑身裹紧还带着巨大的毛茸茸帽子，看展的人居然没一个认出她。
只觉得这姑娘可能有故事，对着别人恩爱的照片泪流满面。
半个钟后，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林嘉裕的声音：“居然是我们的照片……”
他的语气里有惊讶，也有欣喜。
程知微缓缓转身，看着他一脸风尘仆仆朝她走来。
将近一个月没见，他瘦了许多，胡子也蓄起来了，依旧是灰色衬衣搭深色牛仔裤，依旧是那个她记忆中阳光明媚的少年。
林嘉裕走近她，与她并肩，伸出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又紧紧搂住。
“我好想你。”他哑声说着，声音就在他耳畔。
程知微也伸出手，回抱他：“辛苦了，林嘉裕。”
林嘉裕松开她，盯着她红肿的双眼，他失笑：“哭了？”
“看到这张照片，想起特别多东西。”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转而去看身侧的合照。
“我刚刚进门看到也被吓到了。”林嘉裕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看到这张照片。”
他完全不知道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可是我好早就知道了，我还加了那个摄影师的联系方式，这张照片，一直夹在我日记本的内页。”
林嘉裕不知道这一段，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多。”她笑笑，看向他，又喃喃自语道：“不过，也不重要了。”
林嘉裕只一眼，便看出她今天不同寻常的情绪。
他像是害怕她先开口说些什么，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首饰盒子。
“在纽约这段时间，我闲下来的时间不多，送给你的礼物是昨天早上才去挑的，本来想问你喜欢什么，可是李默说送女孩子礼物肯定要惊喜，问了就没意思了……”他直直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其他的礼物还在我的行李箱里，唯独这个，我想第一时间给你。”林嘉裕说完，缓缓打开手中的盒子。
里面是一颗钻戒，顶上硕大的钻石闪烁着璀璨的光。
程知微静静看着，没出声。
“对不起知微，爷爷去世我没第一时间回来。”林嘉裕放低姿态，柔声跟她道歉：“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很需要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他承诺。
他话音刚落，见程知微接过他手中的钻戒，林嘉裕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这个场景，在我梦里，在我的幻想里，出现过好多次。”她说完，仰头看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陌生，林嘉裕从没见她这样笑过。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想开口，却又听到她说：“你不用道歉的林嘉裕，如果你道歉，我反而觉得内疚。”
“其实，你一点错都没有。”她低低叹了口气：“我这些天也想了很多，说实话，在爷爷刚走那几天，我确实怪过你，但是我后来又想通了。”
“你有你的人生，你根本不用为我的人生，我的坏情绪负责……”
“知微。”他着急地打断她。
“你听我说完。”程知微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林嘉裕，我从来都没后悔过喜欢你，没后悔过跟你在一起。”
“相反，如果没有这一段，我这辈子大概都会带着遗憾活下去。”
“因为我会想，假如跟你在一起，或许我的人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也好，我体验过了。”她顿了顿：“可是林嘉裕，这一段体验，并不美好。”
听到最后四个字，林嘉裕面如死灰。
“并不是说你不是一个很差的恋人，相反，你很优秀，你有能力，有目标，而且会为了达到目标很努力。”她说：“你依旧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林嘉裕，那个很优秀的林嘉裕。”
“只是，我们不合适。”程知微轻声道。
“为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他沉声问道。
“我们的人生目标，生活习惯，成长环境，还有别的……”
“这些都是借口。”林嘉裕摇了摇头：“没有一对情侣是百分百合适，我们目前只是还在磨合阶段……”
程知微坚定地摇头：“不是的。”
她说：“你敢信吗？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反而没之前快乐。”
“你很优秀，你注定是要摘星的，而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她的声音缓而慢，却无比坚定。
说这话时，她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周叙的脸。
到此刻，林嘉裕才明白两人最大的分歧在哪里，才明白，为什么程知微坚定要跟他分开。
“所以，你想提，分手？”他苦笑。
程知微看着他，坚定地点头，又笑笑：“我们重新做回朋友吧林嘉裕。”
她把那枚钻戒放回他手心：“这个钻戒真的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但是太贵重了，如果戴上它，我会害怕哪天被抢了，丢了。”
林嘉裕手握成拳，冰凉的石头硌着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坐 15 小时的长途飞机，一路上满脑子都在想跟她见面的场景，因此兴奋得全程没睡。
他那么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想当面跟她分享《金箍棒》成功的喜悦。
可得到的却是她要分开的回应。
绝望的是，他熟悉程知微这人，一旦她做了决定，再不可能反悔。
这次是林嘉裕先离开，他怕自己不先走一步，会情绪失控。
巨幅海报在他身后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而程知微，最后一次盯着两人的合影，松了口气，虽然眼眶里有泪再打转，但她唇角微微扬起。
第71章
离职
失恋有阵痛，但没有想象中难受。
裴简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嘉裕告诉他的。
程知微惊讶的是，他居然充当林嘉裕的说客，想从她这儿套话，还有没有半点挽回的可能。
“其实你是对的，裴简。”程知微坐在沙发上，啃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
广州的夏日无穷尽，她的胃口在循环往复的烈阳下变得可有可无，水果充饥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跟林嘉裕不应该开始。”程知微盯着苹果上的牙印，艰难地咀嚼，含糊道：“如果我没有及时止损，我跟他最终的结果，或许会像你跟冯晓一样。”
在激情燃烧后，只剩下争吵跟相看两相厌。
那还不如先喊停。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跟林嘉裕还是有回到过去的可能性的。
裴简听完她的话，长叹了一口气。
“也好。”他说：“也好。”
没人比裴简更懂从朋友到恋人，再从恋人到仇人，这中间所有的心情历程。
“我会去劝林嘉裕早点放下。”裴简说：“你也是，这事就让它过了吧。”
程知微又咬了口苹果，笑笑道：“嗯，我知道的。”
“下次，你要是再有喜欢的人，记得让我给你把把关。”他顿了顿，又不着调地加了句：“不过我想你很难再遇到比林嘉裕更优秀的人。”
“那是肯定的，林嘉裕是我认识的所有的男人里面最优秀的。”程知微毫不犹豫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他这么多年。”
“不过……”她又说：“我也不是想要另一半非得多优秀。”
裴简还想说什么，这头门铃声响起。
程知微将果核扔进垃圾桶，起身去开门。
门后是对门刚搬来没多久的女孩。
程知微跟裴简交代了两句，将电话挂断。
“什么事啊？”她望着那女孩，一脸困惑。
“您好，我今天中午点的外卖被偷了，正好我看到您装了监控。”女孩道：“想问一下，能不能让我看一眼监控？我想看看是谁偷了。”
程知微愣了一下。
女孩又说：“不会打扰您很长时间的，因为这是这个月第五次了，我实在特别好奇，到底哪个缺心眼连外卖都偷。”
程知微闻言，拿出手机。
“您这监控最早能看多久啊？”女孩问。
程知微想起林嘉裕提到过：“最早好像能看到一个月前。”
“那太好了。”女孩松了口气道。
程知微打开 App，自从林嘉裕帮她下载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开这个软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