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冈特家那点微乎其微的血脉联系，萨拉查更在乎古代魔法一脉的后辈，他转过身来，与伊雯低声说些什么，伊雯抿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多时，邓布利多带着分院帽返回礼堂，众目睽睽之下，萨拉查朝着分院帽走去。
随着萨拉查一步步靠近，分院帽也从死了一样逐渐变成帕金森患者疯狂颤抖。
“斯斯斯斯莱特林……！”
把世界调成静音，聆听分院帽崩溃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不对，你怎么活了！啊！！谁能告诉我现在是几几年？我在做梦吗？？”
萨拉查驻足在分院帽身前，静静凝视着它。
几息之后，分院帽停止了尖叫，它的一双“眼睛”好似也在一眨不眨地注视萨拉查。
然后，分院帽嚎啕大哭。
“萨拉查啊！萨拉查——呜呜呜呜！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您一面……多少年了，他一直、一直等着您……弥留之际，还在心心念念着您回来啊！”
人们不知道分院帽是怎么哭的，只能从它不停颤抖的身躯，近乎破音的哭声里，听出它剧烈起伏的心情。
萨拉查敛眸，朝分院帽伸出手去。
分院帽缓缓飘浮起来，好似柔韧的橡皮泥那般伸展、拉长，吐出了一把长剑。
格兰芬多之剑，安静地悬浮于半空。
萨拉查握住了剑柄。
人们注视他旋身而走，与伊雯擦身而过时，轻轻拽住她的手腕，然后将这把剑交付到她的手里。
伊雯不自觉地握紧：“前辈……？”
“我不过是旧时代的残魂。”萨拉查轻声说，“不能逾越‘规则’，干预现世太多。你们时代的危机，当交由你们自己解决。”
城堡外，血雨滂沱，阴风不歇，寂暗的夜空之下，秘银杯表面森然血光流连不绝，缀在虚无的空气中，四周仿佛有无数张孩子痛苦扭曲的脸，包覆在秘银杯上。
城堡内，萨拉查覆盖住她的手心，他们共握一把长剑，漫漫无垠夜中，他倏尔扬起纤纤笑颜，幽兰初绽，长雨笼烟，又拨得云开，始见月明。
“但，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他的指尖在她眉心轻点。
一抹银白色的螺旋印记浮现其上，属于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古代魔法知识，忽如风浪倾覆，奔腾着扫过她的脑海，疯狂地填补她学识中的空白，她在那个瞬间好像变成了海绵，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来自前辈的知识馈赠。
她依稀听见了一声轻叹。
“我很高兴……在未来，斯莱特林能出现如你这般的学生。”
“站起来吧，后辈。”
古代魔法一脉，合该兴盛于你。
伊雯抬眸，大脑空前清明，她望入那一片无波澜的湖水中，内心已有明悟。
他将自己的学识教与她，他将自己的期望寄托于她。
横跨千年岁月，他们同样是被世界的“命运”所眷顾之人，他期待着，她能走出和自己不同的方向。
——是为传承。
不再需要她费心去搜寻，空气中的古代魔法因子变得极其活跃，如海纳百川向她体内汇聚而去，她抱紧了那一把长剑，似乎抱住了两位前辈的影子。
“好。”伊雯阖目，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深深凝视他，“萨拉查……老师。”
第265章 腐朽，但是以我而终
血雨在沾到她发丝的前一瞬，就自动向两侧避开。
伊雯仰头，手里握着那把格兰芬多之剑，遥遥望向被秘银杯占据的那一片天空。
无需使用原形立现，她仅凭肉眼就能看见死死缠绕在秘银杯周围的、被它所绑架的孩子们的怨。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斩断它。
潮湿的空气深深吸入口中，伊雯持剑高举，剑尖对准了那一轮血色的月。
她有问过萨拉查，该要如何避免伤害到孩子，直接毁掉秘银杯本身？
萨拉查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只给了她一句话，消解她的忧虑。
——格兰芬多之剑永远不会伤害他的学生。
而她，是被“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共同认可的人。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是如此的珍爱学生。
他留给后辈的馈赠，只会比他更多，就像一处深不见底的矿洞，越是挖掘，越是能发现新的宝藏。
光是一把格兰芬多之剑，其中蕴藏的秘密，想必还没有被当代人完全发掘。
如果是古代魔法的继承人使用它……或许，能让它时隔千年后，再一次绽放出全盛的光彩。
伊雯紧闭着眼，全身心感受着空中活跃的古代魔法因子，一点点将其收集、捕捉、吞噬……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这般奇妙的境界，对外界一无所觉。
环绕在她周身的古代魔法因子越来越多，她飘扬的金发如同披上了一层月辉，那抹月色也倾洒在了她手里的剑上，剑身嗡鸣，散发银光。
四周的血雨阴风似乎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灾难，天空静止了一瞬，随即狂风乍起，如千万凌冽刀锋咆哮着冲她剐来，天空乌云倾覆，血色洪水当头压下！
“统统加护！”
“统统加护！”
数道防御魔咒从后方射来，瞬间把她罩个严严实实，那些血雨狂风尚未接近她就被来自后方的魔咒弹飞，只能不甘心地暂时退去。
成年巫师们都从礼堂里走了出来，手握魔杖，神情严肃，守在旁边严阵以待。
天空的血色乌云翻滚片刻，似乎也发觉到力度不够，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血雨化作冰针，无数道诅咒的气息变成了实质，而后又合拢为一，化作巨大的冰柱，尖端锋锐，沉重地向那几道防护罩一寸寸压去。
咔嚓、咔……
很快，防御出现了裂痕，血色冰棱势如破竹，直冲伊雯的面门。
“厉火。”
“火神——开道。”
一道颜色明亮的火焰横劈直下，血雨冰棱从中间破开，另一道颜色更加森冷的火焰则是如附骨之疽舔舐而上，从棱状体的最尖端处慢慢地烹烧，直将其化作灰烬。
邓布利多凝重着神色，手里魔杖刚刚放下。
里德尔则是又一次扬起魔杖，狠厉的战斗风格显露无疑，他又加了一道厉火。
更多人的魔咒急速射来，闪烁出不同光芒，稳稳地推进战线，竟是一时间压了血雨一头。
但众人都清楚，这只是一时的。
西泽尔的秘银杯，发育了一个多世纪，甚至被他以身祭咒，谁也不知道它蕴藏的魔力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麦格教授的视线稍稍往旁一瞥，萨拉查的身影就在所有人前方，正静静地仰望着血色天空，黑袍随风摇曳。
虽说这位斯莱特林先祖至今没有出手，但他的存在就像是个定心剂，守着人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终于，伊雯手中，长剑轻鸣。
她依照着古老的魔法纹路，追循传承的记忆，从四方世界汲取古代魔法因子，又在体内回转织流，泵出失传许久的魔力流——
她猛然一劈，魔力无尽延伸，剑光横断长空！
剑光狠狠劈开半空落雨，天空的阴云都被劈成两半，但在剑光触及秘银杯的一刹，它闪烁一瞬，凝聚吐出了巨大的猩红之蛇，那蛇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剑光。
蛇被拦腰斩断，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可那一剑的余威也消散于空中。
被它防住了一次。
伊雯定神，将长剑高举，在血雨重新凝结起来之前把它们扫空，然后又一次地凝练魔法因子。
以身体为熔炉，以血液为烈油，任由古代魔法因子无限鼓胀，在脉络里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没有停，甚至加大了对自己身体的压榨力度，第二剑来得更快！
秘银杯蓄力凝结出的三条血蛇凭空腾升，这次伊雯早有预料，加强了魔力的输出，那三条血蛇很快就被斩开，剑势只被阻隔了很短的时间。
但秘银杯忽隐忽现，闪烁不定，这几息的间隔，足以让剑势冲击到它之前逃离，而下一剑蓄势不足，怕是又要落空——
伊雯心中一紧，眼看着那秘银杯即将狡猾脱身，而她感觉到手臂愈发沉重，连续两次的高强度压榨血脉，即使是她也不免乏力，衔接不上下一击。
可现在绝不能露出颓势！哪怕只退缩半点，都会让秘银杯寻到可乘之机，引起它的疯狂反扑！
伊雯咬着后槽牙，尝到咽喉中一丝腥甜味，她不再留有余地，准备完全放开……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从旁探来，轻轻覆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同举起长剑。
伊雯讶然扭头，萨拉查那半张姣好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共握住长剑，像是师长手把手地引导学生，一齐划出了凛然的剑弧轮廓——
百年前，她与伊西多拉的那一战，也是他这般站在身侧，教她打破逆境，定胜一击。
“真是的……”
眼前是愈发明亮的银光，伊雯听见自己无奈的低笑。
“您可是说过，属于我们时代的危机，可是要让我们自己解决啊。”她眉目温和，“若要说溺爱学生，您与格兰芬多先生明明不相上下。”
“这一次，您又是为何帮我呢？”
剑尖上的古代魔法，抵达了爆发的临界点。
萨拉查带着她，手腕骤然一斩，断开缭乱光影，剑落鸣啸长空！
无间隔衔接上的第三剑，补足了上一道的缺漏，封死了秘银杯的退路——
银光破晓，那长剑威势撞碎云霄，秘银杯慌忙不已，将其捆绑的无数孩子意识格挡在前，然而那一抹剑光却穿过了半空中孩子们重重的虚影，径直冲到它的身前。
秘银杯上方显出扭曲的鬼影，西泽尔临终的尖叫如雷击耳鼓。
在极度的不甘中，西泽尔的鬼影被银光绞碎，直至化作虚无。
云消，雨散。
天穹下的金辉，第一抹破晓。
玉宇澄清万里埃。
……
萨拉查亲眼见证了西泽尔的魂影扭曲中消亡。
这也是斯莱特林的学生，然而在那一眼中，他只见到了无尽怨恨、浓稠恶意，针对整个世界的诅咒。
内心有道声音，在空白中叹息。
伊雯问他，这一次，您是为何而帮我呢？
因为属于未来的花苞，在恶意的催长下生出了罂粟，枝桠枯叶的畸态，画地为牢的执拗，最终都变成了滋养鬼影的肥料。
倘若，这是我种下的因果。
那么自千年前便扭曲的道路，依托于血脉盲目膨胀的傲慢偏见，对外排斥、却终将被世界所抛弃，固守尘灰牌位而不思变的腐尸朽木……
他挥出了最后那一剑。
——自我而始，以我而终。
第266章 执念，但是心之归处
血云消散，黎明的初阳为霍格沃兹城堡镀上了一层金辉。
不幸中的万幸，诅咒破解及时，学生们陆续醒来，并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地表积蓄的血雨一扫而空，苏醒后的学生们懵懵懂懂，听着切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同学手脚并用、绘声绘色的描述，挠了挠后脑勺，满脸写着迷茫。
“你说什么，这一切都是秘银杯搞的事？”
“什么，不是秘银杯，是西泽尔？”
“是格林德沃学姐解决的啊……”
“那、那个。”纳威默默地举起手来，“既然如此，三强争霸赛……应该也没有悬念了吧。”
其余人面面相觑。
三强争霸赛进行到这个时候也确实没必要再举行下去了，在邓布利多、里德尔、小巴蒂等人轮番仔细检查过一遍后，属于伊雯的那个干干净净的秘银杯被端了出来，准备颁发给她。
结果领奖台都搬上来了，人却不见了踪影。
“伊雯呢？”小巴蒂翘首以盼。
里德尔冷漠脸：“不用等了，她刚刚说有更重要的事先走一步，颁奖仪式推迟吧。”
里德尔思及不久之前，伊雯顾不上他们的问话，对他们摆摆手后就匆匆地追上萨拉查·斯莱特林离去的身影，就不由得心里泛酸，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
呵，原来斯莱特林正统在格林德沃啊。
……
身为一缕因执念未消而留存于世的残魂，萨拉查穿梭霍格沃兹如无人之境。
伊雯很快就在密室里找到了他。
他漠然地仰着头，视线在古朴大门两侧盘旋的蛇形石雕上久久停留，待到伊雯走近后，他方才有了动作。
“伊雯。”
伊雯下意识地扬起笑颜，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双手背在身后。
“现世的霍格沃兹，您已经见到了。”
“那么此时此刻，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呢？老师。”
那些曾将你困缚在记忆中无限轮回、不得解脱的执念，其实，你已经触碰到了它的形状，只是内心始终逃避，不愿去看罢了。
萨拉查眼波流转，不期然与她的目光交错。
伊雯从外袍的内衬口袋里，取出了那张古代魔法地图，随后，徐徐展开。
萨拉查的眸光微滞，地图上涌动的银白光晕瞬间覆盖了这一片天地，霎时间景色变幻，海阔晴空，鸟语花香，身前是一望无际的花圃，后方传来布料簌簌摩挲的沙响。
他竟是定在原地，不敢回头了。
“萨拉查。”
有谁在呼唤他，温柔渺远，来自云天之外。
萨拉查久久阖上双目，应着那声呼唤来时的方向，他回首望去——
罗伊娜手捧书卷，巧笑嫣然，她的身边倚着活泼的赫尔加，神情柔和，安静地注视着他。而站在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青年的金发与阳光相映生辉，眼眸永远这般沉静包容。
戈德里克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该回去了，萨拉查。”
他们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及的地方，耐心地等待着他。
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了时间的隔阂，理念的冲突，一切不平沟壑都被泥沙填补，他们于他而言，再也不是“远方”。
可萨拉查却像是脚下生了根，半晌也不曾挪动。
他听到后方少女俏皮的一声“唉”，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打在他的背后，将他往前推去。
“您还在等什么呢？”伊雯问，“看看您自己的心，那些从心口盘结长出的、将您困住的藤叶，那所谓的执念——不就是您千年来都不曾变化过的愿望吗？”
萨拉查的眼眸渐渐浮现明悟，他终于动了。
顺着心之牵引的方向，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他的身影温柔地融进阳光里，在风的尽头，鲜花不会凋谢的地方，是永恒的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