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我像是一潭死水,连点浪花都不敢翻,可我的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着。
要想回国,我就得先摆脱他们的控制,我得跑出去,一路跑到领事馆,应该就安全了。
可我并不认识去领事馆的路,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怕是更容易被抓回去。
如果没有办法跑到领事馆,让我碰到国内的旅行团也可以啊,都是同胞,应该会互相帮助吧。
对,就这样,我得好好认认路,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景点,再借口上厕所,事情或许就有转机了。
坡哈打完了电话,往屋里招了下手,按住我脑袋的小弟立刻钳住我的肩膀,一把把我拽起来,又叫来了另一个小弟。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门外走去。
3
“快走快走,出了门,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了。”我的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手心冒出了密集的汗。
门外安静得可怕,除了几声犬吠,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我佯装无精打采地微垂着头,眼珠却不停地四处瞄着。
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急促的锣鼓点一样。
我咬紧牙关,用鼻子缓缓地、深深地呼吸着,生怕他们听见我心跳加速的声音。我拼命掩饰着自己得慌张,努力让这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内比都不大,我和石林在内比都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街也走了不少,可对这里却异常陌生,我应该从来不曾闲逛到这里过。
那这里会是哪里?面前的这条小路又通向何处?
坡哈穿着弹力背心,挺着小胸肌,走在我前面,在一个小巷口站定,目光看向右边岔路的位置。
不一会儿,从右边岔路口开过来了一辆银色的小面包车。车漆的颜色有些斑驳,车身上划痕不少,后尾灯也磕破了,上面粘着横七竖八的胶布。看样子,这车应该有些年头了。
关键是全车的玻璃上都贴着不透光的黑色膜,让我联想到那些做地下买卖的人,徒增了许多恐怖的气息。
坡哈走到车跟前,熟练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又摇下了车玻璃,一只手肘耷拉在车窗框上,冲我们绕了绕手。
架着我的两个人迅速领会到了坡哈的意思,拎着我走的更快了。
眼看就要上车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灵机一动,突然往下一坠,垂着脑袋,表情痛苦地说:“哎呀,不行了,能不能让我先上个厕所啊!”
可无论我如何地故作痛苦,架着我的两个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把我架的更高些。
我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他们提到车前,不由分说的被塞进了车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坡哈说我想上厕所,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口鼻。
随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4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整个脑袋晕乎乎的,想活动下身体,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仔细回想一下,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却只有被坡哈那帮人塞进面包车这一幕了。
看样子,我已经被坡哈转手了。
一周之内,我被石林抵给了坡哈,又被坡哈卖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如同待宰的羔羊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自嘲着:“赵思齐,你可真够值钱的。”
我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抬眼环视了下周围。
屋里光线很暗,左手边墙体上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开得很高,玻璃上贴着彩色的磨砂贴纸,窗框上钉着细密的防盗网,勉强能透进来一点点亮。
借着这点光线,我仔细地观察了下屋里的情况。房间面积不大,什么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屋顶正中央好像垂下来一根电线,底部悬着一颗灯泡。
我挣扎着站起来,尽管手脚上缠绕的麻绳限制了我的活动自由,但我依旧想尝试着跳到门口去找电灯开关,光亮总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的。
可我在门附近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贴着门缝往外看,无奈门缝太小,什么都看不到。我倚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能听到一些浑浊不清的响声,说不上来是些什么声。
我张了张嘴,咽了下口水,太长时间水米未进,使得我每做一次吞咽的动作,喉咙便像撕裂般的疼。
我清了下嗓子,试探性地喊了句:“有人吗?”
然后快速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又咽了下口水,加大音量喊:“有人吗?”
再听,还是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窗外飘来了几声故作享受的呻~吟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委屈的哭喊。
那些声音不大,却像钢针一针针扎进我身体里一般,刺的我浑身发毛。
或许,我被带到了那种地方。
5
门外,带着哭腔的呻~吟声越来越清晰,惊的我慌张地跳离门口,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缩了下来。
那些不堪的画面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脑补的情节让我喘不上气,我不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些。
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让我用肉~体做交易,倒不如现在就在这房间里咬舌自尽好了,至少还能保个清白的全尸。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上下牙咬住舌头,紧闭着双眼,用力地咬了下去。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石林的脸,一张洋洋得意的脸。那张脸巴不得我赶紧从世界上消失。
不,我不能死!
只有活着,我才能回国找石林算账。只有活着,我才能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今天他让我蒙受的这些屈辱,我要一点点的,慢慢还给他。
血腥味在我口中弥漫开。我猛嗦了一下舌头,又用力将口水吐到地上。
石林!我用残留的力气磨着牙,将这两个字一笔一画地嚼得粉碎。
仇恨和不甘,让我的身体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让我坚韧、让我无畏。
我攒足了力气,再一次跳到门口,正准备透过门缝大声呼喊时,门外传来了踢踢拉拉的脚步声。
太好了,一定是有人经过这里,不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我得弄清楚我现在的情况。
“有人吗?来人啊!”
我急切地朝门外大声喊了起来……
第3章 逃出缅北(3)
1
脚步声在我门口停了下来,我稍稍往门侧跳了几步。
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过之后,门开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大花衬衣、踢拉着人字拖的壮硕男人,推搡着一位头发凌乱的纤瘦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孩穿着丝质的吊带长裙,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深深浅浅类似烫伤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呆住了,竟忘了自己朝门外呼喊的目的。
那女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嘤嘤地抽泣着。
我朝她喂了几声之后,她才慢慢把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红红的,嘴角还残留了一抹血迹,眉眼间全是问号。
我朝她挪近了些说:“嗨,那个......我叫赵思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瞥了我一眼,没有开口,再一次把头埋在了膝盖之间。
我又朝她凑近了些,说:“我被人装上了面包车,然后就失去知觉了,醒了就在这里了。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看你也怪可怜的,我们一起逃出去怎么样?”
话说到这,她才了正眼看了我一下,哽咽着摇摇头说:“出不去的,到了这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真的吗?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像我这样被绑来的吗?难道就没有人想过要跑吗?”
我把我的疑问一股脑地倒给了被丢进来的女孩,迫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跑?哼。”
那女孩短短两个字的回答,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无力,也让我刚刚升起的幻想,再次被现实碾得粉碎。
2
那女孩真名叫施晓露,花名美诗诗。
她说这个店是做皮~肉生意的,这一条街都是做这个生意,所以根本没人能跑得掉。
就算跑出了自家店,说不定会被别家店抓住,到时候不是送回原来的店毒打一顿,就是被别的店当最低等的姑娘用。
这家店的老板叫莎莉,莎莉姐心高气傲,一心想做大店面,可会所的生意在这条街只能算是中等。
为了生意,她什么客人都接,就算客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她也要自家的姑娘忍着。只要客人不满意,姑娘们就要在小黑屋里关三天,反省好了再伺候回得罪过的那个客户。
“我刚刚被客人投诉了,莎莉姐就把我关进来了。可是,你看我身上的伤,都是刚刚那个客人弄的,他真的太BT了,我真的太疼了......”
美诗诗小声抽泣着,再一次蜷缩紧了身子,把脸埋进膝盖中间。
“美诗诗,别怕,总有一天我们能自由的。”我嘴上安慰着美诗诗,心里却在为自己的明天担忧。
我只是不明白,莎莉自己也是个女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做这种生意?
“啪”。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随后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击地的声音,打断我和美诗诗的交谈。
我们两个齐齐地往门口看去。
门开了,走进来了一男一女。
“莎莉姐......”美诗诗像只受过惊吓的小猫,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紧跟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美诗诗的反应,眼前这个叫莎莉的女人应该就是这里的老大。
她身穿玫红色的包臀连衣裙,烫着一头大波浪,酒红色的发色和玫红色的口红,让她的脸色看上去白的有些不健康。
尽管她全身都是高饱和度的色彩,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沉闷得很。
莎莉站在门口,高高地抬起下巴,傲慢地打了一下响指,她身边的小弟立刻从腰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刀,直直地朝我走来。
我本能往后退,可我脚被绑住了,稍微一挪动便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3
那男人一只手拿着小刀,一只手把我翻过来。
我以为他要给我做什么特殊的记号,拼命地挣扎着、扭动着,想尽量离他远一些。
挣扎间突然觉得手腕一松,跟着脚也松开了。
原来,他是来帮我割绳子的。
呼,虚惊一场。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动下僵硬的手腕,扶着墙站了起来,朝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莎莉抱着双臂,眼睛在我身上来回地扫:“长得还可以,就是瘦了点。带她去洗个澡,吃饱饭,再带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出去了。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想必也是个行事果断的人。
我被那男人拉扯着将要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美诗诗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了。她看着我,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可能,她已经预见到了我结局。下一个遭到客人投诉,再被丢到小黑屋饿三天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4
那男人揪着我的胳膊推我进了浴室,自己也跟着踏了一只脚进来,伸手指了指浴室墙上的挂钩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对我说:“你用那个。给你十分钟时间,洗干净点。”
随后便碰上了门,留我一个人在浴室里。
浴室不大,一眼就扫完了,没有窗户,想跑都没路。墙上钉着一排挂钩,依次数过去,竟然有12条毛巾,看来在这里上班的人还真不少。
花洒的开关是传统的圆形水阀,我足足拧了有三圈,才出来一细条热水。
又拧了两圈,水量一下子变大了,热气迅速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攥着肥皂站在花洒底下,我慢慢地搓着这些天积攒的泥垢,心里不禁想起莎莉说的话和美诗诗看我的眼神。
一不留神,肥皂从手中滑掉了。我弯腰去捡肥皂,再站直身体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伸手去摸索花洒架,想有个支撑,可打着赤脚踩在瓷砖上的我又差点滑一跤。
热水还在哗哗地流,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厚,闷的我很不舒服。
稍微稳定了几秒钟之后,我快速地冲干净身上的肥皂泡,又迅速拧关了水龙头,扶着墙喘了半天气,才开始擦干身上的水。
5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催我快点出去。
我本能的应了一声,加快手上的动作。
弯腰再站直依旧会天旋地转。饥饿加缺氧,让本身就有低血糖的我,更加虚弱了。
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样迷迷糊糊的,一会怎么应付莎莉姐啊。
扶着墙走到门边,从小凳子上拿起衣服,一只脚刚伸进裤腿,突然一阵眩晕。条件反射地单脚跳了几下,还好没有摔倒。
冷静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另一只脚,还没伸进裤腿,只觉得眼前一黑,顺着一股力量倒下去了。
浴室没有窗户,排风扇也没有打开,水蒸气散不出去,在浴室里越堆越浓厚。
我挣扎着想起来,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笃笃笃……
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听到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继而感觉到有人推了推我。
我像被梦魇了一样,周围的一切听着真切,身体却动弹不了,只能任由她来摆布……
第4章 逃出缅北(4)
1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大床上,一条粉色碎花的床单胡乱地盖在我身上。
赶紧从床上了坐了起来,我拽起床单裹住自己。在床上四处翻了翻,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手腕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头懵懵的,胯骨隐隐作痛,胃也饿得难受。
当务之急是找件衣服穿。
我注意到房间的角落有一个两开门的小衣柜,便探脚下床,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门,只见里面挂着几件颜色俗气至极的吊带裙。
我左翻右翻,最后下定决心取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下来。正犹豫着要穿上时,房间门被什么人推开了。
我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整个人惊弓之鸟般看着进来的人,祈祷着千万别是什么陌生男人。
还好是美诗诗,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啊,那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美诗诗说。
“等等……”
我伸手扯住了美诗诗,遮住身体的床单随着我的动作,不小心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