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完结】
时间:2024-09-27 23:01:21

  二哥哥举剑刺入马腹,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不得已间,姜雪漪和陛下只能一左一右分散逃开。
  到处都是敌军在和禁军厮杀,地上已经倒了数不尽的尸体,其中还有宫女,太监,甚至仓皇逃窜的嫔妃。
  姜雪漪在人群中踉跄,只得捂着手臂要往后头的马车赶去,皇嗣们都在后面被不少禁军保护着,她只要能过去,就能暂喘一口气。
  可刚走几步,密林中便提刀走过来两个浑身沾血彪形大汉,他们长相奇特,一看就是粗陋的边夷人,为首的那个抹去脸上的血液,狞笑道:“早就听说承祚帝的棠妃貌似天仙,咱们也该享受享受!美人儿这是想去哪儿啊?”
  姜雪漪从凌乱的发髻上再次取出一支银钗,满脸血点的她眼神出奇的冷静和决绝,径直横在了自己跟前:“别过来!即便是我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步步后退,直到背撞上了马车,再也没得退了,右臂的血滴滴拉拉的落下来,洇湿了一片泥土。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威胁,这群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会听,当下就哈哈大笑着上前,准备用他粗糙的手去抓姜雪漪。
  姜雪漪紧紧握着手中的银钗,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横在了眼前男人的脖子上,干脆利索的一挥,血液顿时滋啦冒了出来,溅到了姜雪漪身上。
  腥臭的血液溅了满身,她怔怔抬眼,看到一人骑着马站在她身边,神色阴冷到让她无比的陌生,银白盔甲满是鲜血。
  边夷人被杀,他身后的几人显然吓了一跳,骂骂咧咧道:“谢小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背叛王上吗!”
  竟然,是谢君琢。
  通敌叛国的人里,竟然有他!
  姜雪漪从未觉得他如此陌生过,只觉得如今谢君琢冰冷狰狞的模样和从前大相径庭,好似不是一个人一般。
  怪不得去年谢家人已经从长安辞官隐退,他是疯了吗!
  谢君琢浑然不顾姜雪漪惊骇的眼神,只是漫不经心的抹去剑上的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阿漪,我带你走。”
第154章
  带她走?
  实在是太可笑了。
  姜雪漪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愤怒过。她不但不会感谢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是谢君琢救了她, 反而打心底觉得他如今是这么的面目可憎,让她觉得恶心。
  数年的兄妹相处一夕之间面目全非,她宁可他死了, 也不要这时候出来做她的救世主。
  当初长安人人称赞的谢小郎君, 现在竟敢伙同边夷人和魏国人通敌叛国,行刺陛下, 如今还要光明正大的带她走?
  他把她当什么了。
  是得不到就毁掉的东西,还是他一辈子一定要完成的遗憾?
  若是真喜欢,他可曾真正的尊重过她的立场, 考虑过她的处境吗?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何况他此时此刻表现出一个为了她才坠落的样子又是算哪般?让姜雪漪感动, 觉得一个男人为了她肯做到这种地步,然后心甘情愿的和他走吗?
  荒谬至极。
  阿漪……
  什么阿漪?
  整个姜家谢家人人都知道她小字叫潋潋,只有谢君琢坚持叫阿漪, 二哥哥之前不是没有提醒过她, 若为了避嫌只叫四妹妹即可,若是为了亲密,待日后真成一家人便也叫潋潋, 岂不更好。
  但他偏不,还轻描淡写的同二哥哥说,阿漪更动人,衬她温婉无双。浑然不觉得此般行为有失轻重。
  他们那时以为两家交好,私下若实在谢君琢想这么叫便算了, 到底不算太出格, 也不好太苛刻,焉知一个人的执拗和自以为是从儿时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姜雪漪缓缓摇了摇头, 一向温柔体面的她红了眼,语气极为冰冷:“谢君琢, 你通敌叛国不要命了,难道还指望我跟你一起亡命天涯吗?”
  “我就算是死,也是大凌皇妃。”
  谢君琢蹙眉看着她,咬牙切齿:“今日承祚帝必死无疑,大凌顷刻便会天翻地覆,王朝更迭,你姜氏荣耀自然也会烟消云散,被尽数诛杀。你就有那么看重你棠妃娘娘的名号,宁可留下等死,也不愿意跟我走?”
  “阿漪,我知道你不爱他!你不过是为了家族才不得不进宫侍奉他罢了。”
  “我再说一次,别再叫我阿漪。”姜雪漪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敌人,冰冷到令谢君琢难以忍受,“当初长安人人都说你有匪君子,如琢如磨,说你对得起你的名字,更说你是一块璞玉,日后定能成为一个好官,福泽万民。可我知道,你不过是个固执死板的伪君子罢了。”
  “你读圣贤书那么多年却不知变通,被谢家人捧在手心里养得表面性情高洁,实则好高骛远,看似谦谦君子,本质却天真幼稚如婴孩。”
  “我们姜谢两家都是文人出身,可二哥哥执意要去边疆,你就也要去,真是因为你志向在此吗?同窗数年,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当将军的想法,你不过是因为被我拒婚,不愿意在长安待着而已。就连那日除夕夜宴,你也是这样毫不顾忌我的处境和感受,竟敢在后宫就来纠缠我。”
  “自私自利,任性妄为,这才是你谢君琢。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我什么都知道。”
  姜雪漪漠然看着他,身子却不断的在后退:“二哥哥待你那么好,他在边疆拼死征战,你身为他的至交好友,却通敌在背后捅刀子,你不配为人,更不配做哥哥的好友。”
  “我不配?”
  谢君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鲜血的他此时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和癫狂:“你以为是我心甘情愿通敌叛国的吗?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一切吗?”
  “阿漪,我本不想做到这一步的,是承祚帝他逼我的!”
  “是他!毁了我的仕途!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是他让我在边疆和长安都无立足之地。天下之大,我满心抱负无处施展!十年寒窗读,我四处投靠无门。”
  他用剑指着姜雪漪,剑尖上的血几乎滴到了她的脸上:“是大凌弃我在先,并非我不义不仁。”
  姜雪漪不动声色的蹭着马车跟他周旋,她毫不怀疑此时的谢君琢疯起来会把她也一起杀掉,和疯子之间,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
  她此时出奇的平静,看向谢君琢歇斯底里的模样反而有些怜悯:“凡事有因才有果。”
  “就连这个道理你也不明白吗?”
  他若看得清局势,谨遵臣子的本分,当初除夕夜宴那件事就不会发酵,更不会险些耽误了她们两人的前途。
  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依然在怪天怪地,永远不会责怪自己。
  大哥哥和二哥哥才是真正的君子,谢君琢从来都不是。
  蹭到马车拐角以后,姜雪漪知道哥哥就在不远处守护陛下,只要她能避开和谢君琢直面接触,用马车去周旋,再唤哥哥过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姜雪漪缓缓移动着,眼看差一步就能拐过去了,不料谢君琢发觉她想逃跑,竟然收了剑大步上前想把她一把抓回来,强行带走。
  她右臂受伤,箭还插在血肉里,可谢君琢也并不在乎,反而攥着她的右臂不松。
  谢君琢的手臂如铁一般不可撼动,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姜雪漪浑身冒起冷汗,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抓住她,眼中哪儿有半分爱意:“阿漪,我说了,我会带你走。”
  姜雪漪艰难掀眸,看向这个从幼时便相识的所谓哥哥,将他此时的模样尽数刻画在了心里,轻声道:“你说大凌逼你。”
  “可这次,是你逼我的。”
  她没有半分犹豫,左臂快速抬起,然后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噗嗤”一声,手中的银钗径直没入了谢君琢的脖颈间。
  脖颈被贯穿,血顿时从银钗带来的伤口流到了姜雪漪的手上,可她依旧没有松手。
  她生来尊贵,自小连杀鸡都不会让她见到,更别提是杀人。今天见到的生离死别,血流成河,好像一生的分量都看完了。
  尤其是,连她也杀人了。
  原来生命如此脆弱。
  谢君琢的身子软软倒下去,口中像漏气的纸箱般呼呼冒血,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从小就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姜雪漪竟然会如此狠心。
  姜雪漪垂眸看着他的身体倒下去,又使使力,将银钗拔了出来,好让血流的更快些:“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也从来都不了解我。”
  她毫不留情的转身,高声呼唤哥哥的名字,不远处盯着她和谢君琢没有插手的几个边夷人也被她给吓了一跳。
  娇滴滴的嫔妃,竟然有胆子杀人,还真是有血性。
  边夷人说:“这谢小郎君活着有点用,死了也就没用了。若不是他熟悉周遭地形,能带着咱们无声无息的潜入,王上也不会搭理他。眼下还有别的交易没完成,这棠妃还是要死。”
  “动手!”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姜雪漪虽在逃亡,可还是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交易。
  有人想要她的命。
  姜雪漪在一瞬间便想到了数种可能性,可留在脑中久久不散的,是陶家。
  父亲和哥哥曾说过陶家私下小动作不少,陛下打算整顿朝堂,陶氏首当其冲,何况今日刺杀一定是内外合力,不然绝不可能如此顺利,那么最合适的人也有可能的人,就是陶家。
  尸山血海里,到处都是哀嚎,背后的边夷人穷追不舍,姜雪漪无路可去,只能奋力往哥哥那边逃。
  陛下那边的敌人越来越多,禁军的数量却越来越少,好在喻将军已经清了一批,这会儿正在往陛下身边赶。
  魏国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这对陛下和整个大凌而言,都是一场恶战。
  姜二策马朝姜雪漪奔来,一把将她捞在马背上,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三个边夷人后才看到倒在马车边的谢君琢。
  潋潋浑身是血,手上也是。多年好友,谢君琢本性中的恶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曾想从边疆分开后,他竟会任由恶的那部分支配着自己走上这样一条路。
  通敌叛国,刺杀陛下,甚至纠缠他的亲妹妹。
  如此一人,也不配被他认为好友了。
  姜二快速将姜雪漪送到皇嗣那边,让人护送她们坐马车先行离开,自己则迅速回防,守护在了陛下跟前。
  时局太乱,人命是最轻贱的,眼下能保一些是一些。若实在时不我济,天不佑陛下,可陛下的皇子只要活着,那大凌王朝也不会轻易落入魏国人手中。
  姜雪漪进入马车,禁军们立刻护送着她们回到安全的地方,随行的一位太医见棠妃满身是血,手臂中箭,赶紧为她进行简单的包扎,赵才人等人吓坏了,个个捂着嘴哭泣不敢出声,几个孩子也哭得不像样子。
  即便如此,马车上坐着的嫔妃也没几个,剩下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一天过去后,不管陛下活着与否,大凌的天都要变了。
  与此同时,沈璋寒正和武将们一起奋力拼杀,即便尊贵为皇帝,可此时被太多人围剿,他的身上也有大大小小数道伤口。
  魏国和边夷派来的人数是随行禁军的两倍不止,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
  可他是天子,是国之运,决不能轻易倒下。
  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绝望的少年。
  他身边有无数忠臣良将,还有人在等他,也有无数个家庭期盼他能带他们回家。
  魏国国君手持弯刀肆意挥砍着大凌的将士和好儿郎,放声大笑,他穷极一生都想成为魏国史上最英明的王,只要能拿下大凌,那他便是整个天下之主,所有人都要向他称王。
  承祚帝出身低微,自小就连他的亲生父皇都不待见,当初他能让承祚帝流落民间一次,那如今就能让他死在这片土地上。
  没什么比羞辱大凌皇室更美妙的事情了。
  魏国国君苍老的眼中全是兴奋,抬手举起弯刀,大笑道:“承祚小儿!今日就是你必死之期!”
  喻将军眦目欲裂:“快护送陛下突围!”
  话音一落,魏国国君奋力一掷,将沾血弯刀朝着沈璋寒的方向抛去,沈璋寒清了身边两个魏国士兵,转头时正看到弯刀飞过来。
  他抬剑欲抵,谁知从一侧扑上来一个女人,不管不顾的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这一刀直直插入背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贯穿。
  她的身子软软倒在沈璋寒面前,生命飞速逝去,可她涣散的双眼却带着笑,带着终于寻到解决之法的解脱。
  “陛下……照顾好……灵毓……”
  “别……别怪我……”
  是丹妃。
第155章
  马车飞速疾驰, 眼看着血色土地和刀枪剑戟的催命声从耳边远去,姜雪漪浑身不住地颤抖,从来没觉得一天过得如此漫长过。
  她紧紧抱着宸儿坐在马车里, 满身的血腥气将她的尊贵和高雅熏染的一塌糊涂, 右臂上长长的箭矢被太医割断了,只留下一小截, 马车颠簸,她们是逃命去的,根本没办法好好处理。
  车内的嫔妃皆如惊弓之鸟般不住哭泣道:“棠妃娘娘, 您说咱们还能活吗?陛下他会不会……”
  “若是陛下驾崩……那咱们……咱们!”
  车内少数的几个人哭成一团,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姜雪漪左臂圈着宸儿,让他的小身子离自己近些,再近些, 轻声道:“我们能依靠的只有陛下, 与其哭哭啼啼,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他们是冲着陛下来的,城内的情况未必和运河边一样糟糕。”
  外头的禁军副统领带着十多个禁军护送着他们回程, 副统领猜测魏国人和边夷人能如此顺利的埋伏在此,除了陛下身边有人心怀不轨里应外合之外,梧州的刺史应该也不安分,若不然不会如此悄无声息。
  但一州之长终究不是手握兵权的将军,没有兵符, 就算人员调动也都要找借口。职务之便能做的事终究有限, 只要他们现在回程,就能快速控制住局面, 毕竟陛下和李刺史谁大,底下的人不会不清楚。
  今天的事实在太大, 事情已经败露,眼下胜负虽没个结果,但叛国贼们恐怕老早就想好了退路。
  不管今日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留在梧州了,一定会想法子逃走的。
  陶家胆大包天,知道陶氏快完蛋了,便孤注一掷投敌为自己博个新前途,陶尚书虽混账,但不会拘泥于女人之间的仇恨,执意想要她死的人不会是陶尚书,只会是丽美人。
  在宫里的时候她斗不过她,如今要家破人亡了还在惦记着那点可笑的仇恨。
  她就真的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恨错了人吗?
  不过也是,有那样一个脊梁不正的父亲,做得出这般通敌叛国毫无文人风骨的事,难怪她也如此愚昧。
  只是姜雪漪不明白的是,若陶尚书真的要通敌叛国,投奔魏国,按着正常人的思维而言,必然是安顿好了一切才做得出这样破釜沉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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