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完结】
时间:2024-09-27 23:01:21

  姜雪漪站在人群中不起眼的位置,打量着各人的神情。
  皇后还算稳得住,虽面色不虞,却仍在紧要关头将自己的身份做的很好。贤妃牵着大公主在稍远的地方,神色平静。韶妃则一动不动地看着珠帘内的方向,红唇紧咬,不知是紧张还是旁的。
  至于兰昭媛和荣修仪则表情淡淡的,一幅事不关己也不掺和的模样,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剩下的柳才人和刁才人则有些慌张,许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不安也是难以避免的。
  她大概记得,当时站在丹昭容左右和身后的人似乎是兰昭媛和韶妃,模模糊糊里,还有刁才人的影子,她则是在刁才人的右手边站着,离丹昭容都很近。
  放完孔明灯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兴奋,看烟花的时候也是挤挤攘攘站在一起的,几乎是人挨着人凑热闹。
  若想在这样的场景下找出谁是推了丹昭容的凶手,实在是难上加难。
  帘内的丹昭容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和哭泣声,太医们一个个低头耷眼,不敢抬头,其实姜雪漪便知道,丹昭容这一胎恐怕是没了。
  不出一会儿,为首的太医惶惶跪在陛下跟前,:“启禀陛下,丹昭容娘娘从玉阶上滚下,腹部受到强烈撞击,当场便胎气大动,微臣等拼尽一身医术,可这一胎……还是没有保住。”
  “微臣无能,还望陛下降罪!”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沈璋寒沉着面色看了太医足足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迁怒于太医,声音淡得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朕知道了,务必调理好丹昭容的身子。”
  太医抬头看着陛下,有些欲言又止,可犹豫了瞬到底没在这时候开口,叩首后再次匆匆进了帘内。
  等照料好丹昭容,太医们留下养身的药方退出去,陛下才走到了床沿,抬手抚了抚丹昭容被汗水濡湿的脸。
  丹昭容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这会儿躺在床榻上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身子太疼还是心太痛,满头满脸的水痕,哭得止都止不住:“陛下……臣妾的孩子没了……陛下……有人推了臣妾,是有人害了臣妾!”
  “臣妾站得好好的,绝不是臣妾脚滑,绝不是……臣妾是孩子好无辜啊!他才三个多月大……!陛下……”
  丹昭容哭得肝肠寸断,紧紧攥着陛下的衣角不肯松,哽咽到几乎喘不上气来:“臣妾求求您,臣妾求求您为臣妾的孩子报仇!不要放过杀了他的杀人凶手!”
  沈璋寒沉沉舒了口气:“朕知道。”
  “朕会给你个说法。”
  说罢,他给了红萤和秋叶一个脸色,示意她们好好照顾丹昭容,而后走到主位上,撩袍坐了下来。
  沈璋寒扫视着底下的一众嫔妃们,语气分明冷淡,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中秋佳节,众目睽睽之下,是谁动了手?”
  他甚至没有怀疑过会不会真的是丹昭容自己跌倒,而是笃定后宫中一定有人动了手脚,便知道这位陛下对后宫那些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伎俩多么熟悉,不是好糊弄的主。
  话毕,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须臾,贤妃牵着大公主走过来,欠身温声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让孩子们先回去吧,臣妾也怕吓着她们。”
  沈璋寒略一点头,宫人们便带着几位皇嗣退了下去,殿内只剩嫔妃们。
  姜雪漪看了一眼贤妃。
  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她却还能保持着镇定从容,想着先把公主皇子送回宫去,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正在姜雪漪思量之时,贤妃又柔声开了口:“事发突然,臣妾当时正牵着灵宁在陛下身侧看烟花,陛下可以作证,臣妾应当是没有嫌疑的。”
  三言两语就借由公主和陛下的名义将自己从事件中择了出去,贤妃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了。
  可贤妃这回怎么会如此积极,反应快得甚至不像以前那个温和低调的她,嘴上说着置身事外,却留意着此事,像要掌控全局似的。
  姜雪漪没说话,静静瞧着她们,等着看下一个说话的人是谁。
  安静片刻后,刁才人大着胆子开了口:“陛下,若是想将丹昭容推倒,必然是站在娘娘周围的人。若是旁边隔着一个身子,怎么也做不到如此精准就将人推下去了。”
  “妾身约莫记得,站在丹昭容身边的有好几位,可当时妾身并未在意,注意力都在烟花上,也实在没看到是谁动了手。”
  皇后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既说看见丹昭容身边有好几个,可还记得都有谁?”
  刁才人忙福身道:“启禀皇后娘娘,妾身记得……”话没说完,她犹豫着不敢继续说,声音戛然而止。
  见她畏首畏尾,皇后不满地蹙起眉头:“陛下和本宫在这,你怕什么?”
  沈璋寒冷淡的看她:“朕在这,你但说无妨。”
  刁才人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妾身记得当时丹昭容身边有兰昭媛,韶妃,还有……还有棠贵人。”
  韶妃知道自己和丹昭容一向不睦,陛下跟前便急于撇清干系,冷着脸咬牙道:“胡说什么,本宫几时站在丹昭容身边了?”
  刁才人楚楚可怜的垂下头:“虽不知后来是怎么站的,可妾身抬头看烟花之前,您的确是挨着丹昭容的。”
  韶妃还想说什么,皇后冷冷觑她一眼:“丹昭容失子小产,你们都有嫌疑,如今不过一一排查,你急什么?”
  韶妃只好悻悻闭上嘴。
  兰昭媛柔柔看了眼陛下,弱柳扶风地屈膝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臣妾和丹昭容虽站在一处,可臣妾和丹昭容素来是没有什么矛盾的。既无矛盾,臣妾又为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人前对丹昭容动手呢?”
  她嘴上虽然并未指认是谁,眼睛却是看向韶妃的:“能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想必背后之人是恨极了丹昭容吧。”
  刁才人的话若只是将悬疑分在了她们三个身上,那兰昭媛就是实打实的在点韶妃了。
  韶妃气急,忍不住反驳道:“没有矛盾?谁不知道你们俩是面和心不和!你们俩出身都不好,入宫后也一直暗暗较劲,丹昭容有孕,你又失宠,心里恐怕比谁都不舒坦吧?”
  兰昭媛神色十分平静,更显得韶妃气急败坏:“韶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从未怨恨过任何人,更不会嫉妒。宫里皇嗣稀少,任何姐妹有孕陛下都会欢喜,臣妾又怎么忍心伤害陛下的孩子。”
  贤妃瞧了眼二人,适时说道:“你们各执一词,互相攀扯,可始终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自己做的,况且又是在丹昭容身侧之人……”
  “陛下,韶妃性子虽娇纵了些,却一向没什么心机,是个情绪都挂在脸上的人。这样害人的事若想做的不留痕迹,不仅需要胆大心细,更得心机深重,善于谋划。韶妃虽说不喜丹昭容,可臣妾对此事还是存疑。”
  有贤妃帮自己说话,韶妃也忙说道:“陛下明鉴,臣妾虽然不喜欢丹昭容,可就算恨极了她,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谁不知道中秋佳宴这时候是众人共同赏烟火?周围的人这么多,一旦动手被人察觉,那便是滔天的罪过!这样的事臣妾又怎么敢做?”
  韶妃从前在宫里最不喜欢的就是丹昭容、兰昭媛和荣修仪,认定她们三人就是喜欢勾搭陛下的狐媚子,尤其是丹昭容和兰昭媛,可以说是每每见面就是针锋相对。
  所以丹昭容一出事,众人理所应当就会怀疑到韶妃身上。
  可越是这么明显,姜雪漪反而觉得不像了。
  贤妃、刁才人、兰昭媛在里面究竟都扮演着什么角色?韶妃又是否真的是动手之人?
  姜雪漪暂时也看不出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关窍,可总觉得这里头不止这么简单。
  在中秋宴上趁着人多拥挤,烟花盛放的时候猛然出手将人推下去,这一招虽然风险大,可一旦成功,却实在称得上是好计谋。
  在人人的心思都在烟花上时,谁能实实在在的看清是谁动的手,谁又敢没有证据就硬将矛头指向某个嫔妃?
  要是行事得利,没有被人拿捏住那柄,无疑是将所有的风险都均摊到了丹昭容周围的几个嫔妃身上。
  便是连姜雪漪都免不了沾染一身腥。
  正在这时,刁才人又小声说道:“当时棠贵人也在丹昭容旁边呢,出事的时候,妾身瞧见……”
  “瞧见她正在往这边看,不知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听见刁才人的话, 殿内诸人的视线都挪到了姜雪漪身上,寂静之下,报以不同情绪的目光。
  姜雪漪看了眼刁才人, 神色十分平静, 她转而向陛下和皇后欠身,温声说:“启禀陛下、皇后娘娘, 刁才人说得不错,妾身的确往这边看了一眼。”
  刁才人有些意外的瞪圆眼睛看了眼姜雪漪,略显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若是常人遇到这种事情, 恨不得将污水全甩出去, 生怕丹昭容失子一事的晦气粘在自己身上,她方才如此说,也只是想把拉下水, 好叫她一同被陛下猜忌而已。
  谁知道这棠贵人竟和别人不一样, 还主动承认了。
  沈璋寒掀眸看向姜雪漪,淡淡道:“丹昭容出事,人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你往左看,都看见什么了?”
  姜雪漪不慌不忙道:“事发之时,妾身原本正在看烟火,可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蹭了一下,这才看过去的。”
  “也正是看左侧的时候, 丹昭容滚下了玉阶。所以妾身怀疑, 动手 之人应该就在左边。”
  她看了眼当时站在自己左侧的人,柔声道:“当时站在丹昭容身侧的, 除了韶妃娘娘,兰昭媛, 妾身,还有刁才人,她们三人皆在妾身左边。”
  方才刁才人站出来说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说自己,还是被棠贵人指明了的,这也太会避重就轻。
  杨贵仪打量了一眼姜雪漪,说出了疑问:“既然刁才人也在,为何方才不将自己也说上?若不是棠贵人说出来,我还以为你眼睛这么尖,不在身边都能看见呢。”
  刁才人怔了一下,赶紧解释道:“妾身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清白,所以并未直言……”
  沈璋寒眉头轻蹙。
  察觉到陛下不悦,她立刻噤声不语,底下了头。
  丹昭容在中秋宴上失子一事是大事,若处理不当,必然会传遍后宫乃至前朝,牵连颇广,必然有损皇室威严。
  可若是处理,如今却没有眉目,甚至没有一人看得到背后凶手,站在丹昭容身侧的足足有四人,总不能将四人都罚了去。
  既不能冤枉了一人,也不能没有妥当的处置,这事便难办了。
  正在这时,兰昭媛开口道:“左右站在丹昭容身边的只有四个人,既没人看见是谁动的手,便只能从动机开始推算了。”
  “臣妾方才也说了,臣妾和丹昭容无冤无仇,且不曾发生过什么龃龉,棠贵人一向与人为善,最大嫌疑的反而是韶妃和刁才人。”
  她柔媚的眼睛盈盈看过去,用团扇掩了掩唇:“一个在众人面前被抢了居所,一个则被人像乐伎一般使唤,还跪晕了过去。这恨意恐怕比臣妾和棠贵人多多了吧?臣妾听说,刁才人的两膝伤得可不轻,也就前些日子才彻底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荣修仪也淡淡开口道:“兰昭媛说的有理,无冤无仇何故取人性命?必得心怀恨意,不愿丹昭容生下孩子才会冒此风险。”
  “若要臣妾来说,刁才人即便再心生怨怼,终究是小小新人,又是第一次参加中秋宴,怎么可能对流程烂熟于心。她如何知道什么时候放孔明灯,什么时候放烟火?时机把握的这么精确,想来不是第一次在行宫过中秋了。”
  一个两个的,分明是在针对她!墙倒众人推,韶妃气急,怒道:“你们一个个见着本宫有嫌疑都想踩上一脚!若真有心陷害,必然早早踩点,早做打算!本宫和刁才人是近期与丹昭容有过矛盾不假,可后宫一向是勾心斗角,若真是害及性命的事,必然与利益相关,怎么会为了争区区一口气?!”
  荣修仪神色未改,语气仍然平静:“是啊,韶妃也说了和利益相关,那你们四人里头,不还是您冲在前头吗?”
  “诞下皇嗣是大喜事,丹昭容又是陛下宠着的人,等她生子之日,晋封妃位指日可待,届时不就越过您了吗?”
  兰昭媛看着荣修仪的模样,当下心有所感,接过话茬,轻声说:“是啊,论动机,论利益,论站位,都是韶妃娘娘最有可能。”
  被所有人一道指责,韶妃又急又怕,径直哭了出来,她求助似的看向贤妃,贤妃犹豫了片刻,说着:“陛下,韶妃如此看来嫌疑的确是大,可毕竟没有证据……”
  宫里的女人生存不易,陛下的恩宠也有亲疏,所以嫔妃们往往是三两结伴。高位笼络低位,低位攀附高位,亦或是双双联合,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如韶妃一般,得罪的人多了,一遇到什么事仇家便想拼了命想的把她拉下水,这时候就显出身边有人的好处了,贤妃会拉她一把。
  可贤妃对韶妃,未必就有韶妃对她那么真心实意了。
  姜雪漪轻声说:“陛下,皇后娘娘。”
  “妾身在扭头的一瞬间,模模糊糊看到一片衣袖飞快的从丹昭容的背后抽回。”
  “颜色浓烈,约莫是红色相关的。”
  闻言,殿内诸人立刻瞥了眼自己的衣着,而后把视线都极中在了韶妃和刁才人身上。
  荣修仪讥笑地瞧着刁才人和韶妃,淡淡道:“瞧瞧,说什么来着,还是在同样两个人身上。”
  韶妃一身石榴红,刁才人则是胭脂色,都是红色相关。反观兰昭媛,她一直喜欢清冷的色调,几乎不穿这些妍丽颜色,姜雪漪就更是不沾边了。
  眼看着将凶手锁定在了韶妃和刁才人之间,低头许久的刁才人也坐不住了,忙说道:“陛下皇后明鉴,妾身绝对没有陷害丹昭容的胆子啊!方才荣修仪也说了,妾身初入宫不久,在宫中并无根基,连这秋华殿的中秋宴都是第一次参加,又如何能够刚刚好的把握流程呢?”
  她急急忙忙跪下,哭诉道:“妾身虽然怨怼过丹昭容羞辱妾身,也因膝盖的伤耿耿于怀,可妾身到底并未留下伤痕啊,若为了一时之气这样冒险针对怀着皇嗣的主位娘娘,甚至不在乎事情败露后妾身会不会被打入冷宫,亦或是处死,那妾身得有多么胆大包天,多么小肚鸡肠!”
  “还请陛下明鉴,妾身万万不敢有这个胆量!”
  人人都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撇干净了,都让她来背锅!眼看着陛下晦暗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韶妃背后一凉,忙跪地哭着说道:“陛下!臣妾没有害丹昭容,臣妾没有!都是因为臣妾平时瞧不上她们总是狐媚您,所以她们背地里厌恶臣妾,这才借着这个机会要害臣妾,可臣妾没有啊!”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她们这是想合伙让臣妾一人拦下谋害皇嗣的罪名,好让自己置身事外,可臣妾真的不曾!”
  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半晌,沈璋寒看着她韶妃良久无言,淡淡开了口:“你不喜丹昭容,朕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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