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
应洵的自制力快耗尽了,他担心自己做更越界的举措,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时岁成功解开了几颗扣子。
那种想法愈演愈烈,应洵咬了咬舌尖,痛感再次将他拉回。
——时岁受了伤,他没有。
如果他完全丧失理智,应洵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别看。”应洵嗓音沙哑,“你去后座…借我牵一下手,抱歉。”
时岁当机立断去了后座。
车内的呼吸沉重间断。
他的手紧紧握住时岁的手,十指交叉,将她的手压在了驾驶与副驾驶座中间的位置。
应洵掌心的温度滚烫,时岁的脑袋抵在驾驶座后方,她听得见压抑的呼吸,感受到轻微的震颤。
交握在一起的手能够迅速感知到对方的状态。
最开始他的声音有些沉闷的痛意,大约是不得章法,感受不到任何快乐。
从最开始僵硬的抓紧、到后来有节奏收握的动作。
……这也太那个了。
时岁游神,这和萨维那次不一样,这样搞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他应该是单身,但不知道有没有心仪对象。说到底是应洵为自己挡枪才会发生后续的这些事。
时岁有点愧疚,他攥着自己的手换了个方式,从十指交握变成了更具有侵略心的横握。
——体力也太好了,怎么还没结束?
在手再一次被猛地攥紧的时候,时岁下意识抬起头。
后视镜里,应洵注视着自己。
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明明度过了这一关,但他的眼中却充斥着痛苦。
时岁没说话。
应洵迅速移开视线,他简单清理了一片狼藉,驱车前往猎人协会。
车开到猎人协会的时候,时岁躺在后座上,双手搭在胸前充当尸体。
她觉得自己确实快死了。
失血的时候神智确实清晰,但流血太多,她虚脱了。
时岁没力气自己走,应洵抱着她一路冲到了协会的医疗室。
时岁还不忘安慰一下:“没事哈。”
一阵兵荒马乱后,急诊的门关上,将最强猎人拦在门外。
几分钟后,秘书长急匆匆赶来。
她迅速向应洵了解了今晚的情况。
“偏偏是这样的异能力。”
秘书长叹了声:“她好像没有很抗拒你,你不用太担心。”
“我不想……”猎人的首席低垂着头,掩饰极其罕见的狼狈神色,“……让她看见我糟糕的模样。”
秘书长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应洵,这位猎人协会公认的冷酷猎手似乎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但熟悉的人就能发现他现在很无措。
……还有什么能比今天的事更糟糕?
秘书长还有疑惑:“她的伤也是任务目标导致的?”
应洵:“最后碰到了十字剑的亲王。”
“哦……啊?你是说她从十字剑的亲王手里逃脱的?”秘书长惊恐地睁大眼,“就受了伤?没有断手断脚?”
应洵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秘书长自知失言,但激动的情绪涌上来,她喃喃自语:“这才多久啊…她真是和她弟弟,不、或许比起时年更厉害。”
应洵:“她受伤了。”
秘书长停顿许久:“是啊,是啊……”
在猎人首席和秘书长说着要给时岁休假的时候,时岁结束了缝合手术,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时岁扭头问:“这个伤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呀?”
医生说:“没有一两个月的不可能好,你最近要避免剧烈运动,先别出任务了。”
时岁想,那可不行。
她躺在床上抬手碰了碰腰侧。
好痛!
人类受伤以后真的太难恢复。
明天还要上学,这样带着一身伤去学校,被那些血族闻到血腥味绝不是件好事。
……不知道德米拉会不会记住血液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还得提防权杖家系的血族。
安德是没有归属的混血种,少爷现在前途未卜,萨维……萨维是双刃剑。
时岁觉得确实有必要给自己找一个大一点的盟友了。
夜莺协助她找到时年,她协助夜莺刺杀始祖——反正又不是急着要这两天,还有协商的余地。
想到这里,时岁做出了决定。
时岁拿出手机给萨维发短信:【在?】
对面秒回:【在,想我了吗亲爱的?】
时岁啪啪打字:【给我卡缪的联系方式,速度。】
萨维发了个问号,但现在的他只能对时岁言听计从,没过多久就发来了另一人的电话。
“行动没问题的话,晚上可以回家休息,我给你开了一些药在这边桌子上,记得带走。”
病房里的医生走时关紧了门。
时岁拨出了电话。
……酷哥,到了用你的时候了。
第53章
拍卖会结束之后, 卡缪回到公寓房间的棺材里睡觉。
血族很少做梦,但躺下闭眼开始,一些超现实的片段就占据了卡缪的梦境。
他梦到夜莺家主想要接触的那个人类, 他们缩在山洞里, 外界的瓢泼大雨隔绝了一切声音, 他咬她的嘴唇、脖颈、腰腹。
再一路向下到了隐秘的巢。
对人类的恐惧在梦中消退了,他一边亲吻一边掀起眼帘, 那个年轻的、潜藏在伊莱学院的猎人笑意盈盈看着他。
仿佛他正在被她侵略。
……不是吧。
卡缪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血色。
好渴。
他现在归属夜莺,以人类以外动物的血液、还有番茄为食,但那种食物没有办法覆盖梦中带来的冲动。
卡缪撑起身。
纯黑的棺材中没有任何华丽装饰, 和他同母异父的哥哥米迦完全是两种风格。
他打开冰箱, 拿出一杯番茄汁。
厚重的窗帘遮掩着外界, 没有光线透露进来, 又到了深夜,卡缪这一觉睡了很久。
……卡缪的病症来源于他的父亲。
卡缪的父亲性格懦弱、但外貌完全不输血族,在被野蔷薇的亲王吸干了血液, 又喂食亲王血后强行转化成了血族。
卡缪原本对父亲没什么感觉。
血族生性冷漠,爱是最高层的感情, 更多是食欲、占有欲、征服欲之类的情感。
母亲是极其爱美的亲王,但美人层出不穷, 很快懦弱的父亲成为了家族的底层,但这些都和卡缪无关。
他们的亲缘关系一直很淡。
直到年幼的他看见父亲被血包杀死。
小小的银制餐刀捅入了男人的胸膛, 他惊恐的神情定格在了卡缪的眼中。
在那个血包——或许是潜入的血猎来杀卡缪之前, 米迦来到了餐厅。
他轻松拧断了人类的脖颈, 那双浅蓝色眼眸中的情绪和杀死一只小虫没什么区别。
米迦缓缓说:“啊呀……就这样看着?和你父亲一样没用。”
从那以后,卡缪就再也没有办法正常的接触人类, 他总是会想起父亲死前惊恐的表情,反胃恶心,症状越来越不可控。
野蔷薇家系慕强,他们看上去高贵、是中世纪故事中那种优雅的贵族,实际上认为“废物、没有价值的存在就该消失”……
年轻血族的回忆被铃声打断。
卡缪扫向桌面上的手机,上面是个未知来电。
他按下接听键。
少女的声音传来:“卡缪?是你吗?”
卡缪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嘴上下意识回答:“是。”
时岁语速很快:“你家在哪?发个地址过来,夜莺的事我做好决定了,现在去找你。”
卡缪想拒绝,但时岁已经挂了电话。
他抿了抿唇有些紧张,握着番茄汁的手收紧,瓶子中的液体溢出来沾了一手。
卡缪有些狼狈地将手擦干净,随后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几秒,把地址发了过去。
……归属于夜莺家系,那就要听从家主的命令。
猎人协会的医疗处。
时岁挂断电话,慢吞吞从床上挪了下去,腰腹处还是痛,但没想象中那么痛。
毕竟她是雌鹰一样的女人!
去修复伤口刻不容缓,时岁拉开病房门,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应洵。
他着装整齐,所有的束缚带全都在该在的位置,勾勒出身体的肌肉线条,由于没有表情,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刚才车上的狼狈模样、还有时岁蹭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都完全消失了。
刚才做缝合手术时,时岁其实还想了一下。
车上又是她的血又是那个的,之后要怎么清理?
应洵:“你的伤……”
时岁:“没事!过段时间就恢复了。”
时岁应该多休息会儿的,她这样刚做完手术就下床,应洵蹙眉时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赞成。
时岁赶紧问:“你怎么站在门口?”
应洵低头:“上次你问我杀亲王的方法,你想杀哪一个?”
时岁:“!”
我去,这么霸道的发言!
时岁眨眨眼:“权杖家系的亲王。”
应洵回答很快:“好。”
那是亲王级别的血族,但应洵完全没有思考就做出了回答。
时岁怀疑,如果自己说要杀始祖,他可能也会真的试着去做。
时岁赶紧说:“你别自己去啊,还是要做详细的攻略一起。”
她确实不太舍得舍弃西奥多,但自己和几个血族眷族去就算了,不能为了救他搭上血猎协会的诸多猎人。
而且她对这个协会的信任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啦,要是应洵出什么事,那这里就真的差不多完蛋了。
应洵沉默半晌,回应了一句好。
他见时岁不打算在医疗处待着,想送她回家,但时岁婉拒了。
晚上还有个交易要偷偷摸摸进行呢。
夜色已深,时岁打车到了某个小区门口,她慢吞吞下了车。
街边靠着一个人。
少年穿着休闲,带有透明感的金发在墙边格外显眼。时岁一下车,安德就发现了她。
……有股血液的气味。
时岁朝着安德招招手,后者听话地来到她身边。
安德低头嗅嗅:“你受伤了。”
时岁:“小事,过来就是为了处理伤口的。”
就算卡缪有人类恐惧症,本质上也是血族。时岁状态不好,总得叫上一个保护自己。
安德跟在时岁身后。
金发红瞳的混血种像是幽灵保镖,他的视线落在时岁腰侧——她走路比起平时慢了一些,伤的大概不轻,但时岁的表情始终很淡定。
她的恢复力比一般人类强。安德想。
他又想,是谁伤了她?
两人一路来到了卡缪给的地址。
时岁敲开门,卡缪开完门就躲了老远,和她始终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
时岁打招呼的话吞回去:“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你不怕血族,只害怕接触人类?”
明明从外形上来看没什么太大区别。
还好有隐匿的能力,否则卡缪一碰到血猎不就直接死了?
卡缪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卫衣的拉链拉的很高,严严实实遮住下半张脸,再戴上帽子。
……好自闭的状态!
不过这套服装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只是冷漠、不愿意与人交流。
他像是把自己蜷缩在阴暗处的小蝙蝠,整个人散发着抗拒交流的气息,但很可惜上级亲王的命令不能违抗。
他闷声问:“……你决定好了?”
时岁回答:“嗯,但具体的合作项目还是要细谈,我的前置条件很多。”
卡缪想联系夜莺,时岁抬起手敲了敲桌面,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靠着桌子的时岁撑着脸:“……你知道吗?夜莺的条件中有一项,是要把你送给我。”
卡缪不说话。
时岁不知道他治愈需要多久,她开门见山地撩起衣角,将腰侧的伤口展示给卡缪看。
“我不能带着这个伤去学校,会被别的家系的人发现,所以,联系夜莺详谈之前……”时岁顿了顿,“给我舔一下,谢谢。”
卡缪:……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
她身边的那个混血种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那样,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卡缪甚至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时岁语气轻快:“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
她朝着安德挥了挥手。
时岁抽出一条黑色的软布:“考虑到你看到我可能会晕,我带了遮眼睛的布……今晚到明晚我都会在这里,时间应该够用。”
这个猎人怎么自说自话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卡缪不是战斗人员,他长着一张很能打的脸,但职位却类似奶妈和刺客。
安德压着他来到时岁面前时,用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估计存了点私心。
卡缪原本不想看的,但或许是受到梦境和房间里血液气味的催使,他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他坐在椅子上,时岁坐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