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迦来到时岁面前之前,萨维已经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米迦脸上的黑色痕迹已经尽数褪去。
他克服了始祖血液带来的副作用,看着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年轻的亲王穿着繁复华丽的制服,他现在身处一个家族的最高位,行事和以往有区别。
只是对时岁还是一如往常的……黏腻。
时岁伸手把他推开一点点,问:“迷宫在哪里?”
米迦无视德米拉:“和我来。”
相比起步伐迈的很大的德米拉,米迦指明了方向,比起时岁要慢上一小步。
他说话时候会刻意弯下腰,这样声音可以更好地传入时岁的耳中。
和傲慢的暴君完全是对照组。
米迦问:“真的不打算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他那双深邃多情的眼中溢满了担心与不舍:“如果德米拉不行,起码我还能托底……”
很轻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响,米迦轻巧跃开:“岁岁,你看。他就是这样冲动且易怒。”
跟躁狂症一样的家伙真的能照顾好时岁吗?
时岁命令道:“把你的剑收起来。”
米迦:“要是改变想法,我随时都可以和你走。”
“……”时岁幽幽道,“算了吧,你要是跟着一起进去,迷宫之外就只剩下夜莺一个亲王了。”
到时候血族全乱套了怎么办,她出来岂不是还得收拾烂摊子?
这座迷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路口,时岁朝着德米拉勾勾手,这个动作让在场两名血族皆是一怔。
三秒后,德米拉抬步。
米迦脸色有些古怪。
为了避免两人被分散,时岁攥住了德米拉的手腕。
刚往前走一步,周遭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时岁抬起头看向四周。
上方是密闭的,光线还算充足,只是两侧的墙还是增加了逼仄感,待久了肯定会有心理压力。
他们无法得知这里是迷宫的什么位置,毕竟没有标识牌讲解目前的状况。
在时岁四处摸索的时候,身后的德米拉说话了。
德米拉语气平淡:“我以为你会招揽更多有用的眷族。”
明明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难得说了一句长话,时岁还有点小惊奇。
“是么?我觉得他们比你有用得多。”时岁说,“首先是要听话,然后才是有用。”
能不能调遣的眷族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对我来说眷族就是工具,”时岁站在岔路口,她慢吞吞道,“如果你不好用,那就丢掉。”
德米拉:“……”
“血族不是弱肉强食吗?”
时岁咧了咧唇角:“让我看见你的价值。”
德米拉抽出了十字剑。
他起手的姿势很稳,冷漠的神色中蕴含着浓浓的戾气,时岁只捕捉到长剑在空中划出的银白色光弧。
顷刻之间,面前的墙体分崩离析。
时岁:“……”
各种层面上的太好用。
第105章
室内一片死寂。
这里和迷宫并不在一个位面内, 只要走入死胡同就会被卷入。
这是个大概十五平米的房间,房间内部装潢简单,左右各有一块板, 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应洵看向站在另一侧的西奥多:“那个代行者能维持能力多久?”
西奥多恹恹道:“我怎么知道?我
只知道要走出迷宫。不过那家伙的岁数比我的大了好几轮, 估计能很久。”
西奥多算是非常年轻的血族, 从诞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和这些代行者遇上,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
——至于血族亲王为什么会和猎人首席一起被困进这座迷宫, 那要从春狩日说起。
春狩日那天, 得知了另一个亲王死亡、心脏被剥离之后,他们先是前往了野蔷薇家系。
结果还没到达野蔷薇亲王的死亡地点,就被那名持着鞭子的代行者缠上了。
缠斗并未持续太久, 大概是觉得二对一应付起来稍许吃力, 迷宫在转瞬之间就展开。应洵和西奥多以及众多被动静引过来的血族都掉进了迷宫中。
……这两人本身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死敌加情敌, 这两层关系就够他们相看两厌的。
但两人的落点比较特殊, 后方是墙壁,只能先往前走——结果就走进了死胡同,转瞬间掉进了出不去的房间。
西奥多扯了扯唇角, 阴恻恻道:“这个该死的代行者。”
应洵没有说话,他抱着手中的大剑, 视线落在门扉上。
门上挂着的板子上写着:
【不把对方说破防就出不去的房间】
应洵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西奥多倒是有一篓子话可以嘲讽人类。
毕竟他出身权杖家系,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的血族能说出无比刻薄的话。
但那些话说出来,应洵完全不在意,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人一血族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 很默契地都暂时没有提及到时岁。
迷宫内的时间流动和外界应该相同, 只是手机没有办法向外发送信息。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应洵是人类会感觉到饥饿, 而权杖家系少了亲王,本身就混乱的家族情况只会雪上加霜。
……现在情况特殊。
要让对方破防,看来只能说点和时岁相关的话题了。
“你很早就认识她?”西奥多开口,问了一个自己之前就有点在意的问题,“从什么时候起?”
应洵掀起眼帘,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他:“三年前,比你早两年半。”
说两年就算了,还精准到了半。
西奥多嘟囔:“啧……不就是邻居关系。”
身后的面板冒出了一个数值,显示10%,房内的两人皆是一愣,西奥多的表情很不好。
应洵垂眸:“偶尔会打招呼,基本假期才会见面,次数不多。”
数值又开始慢慢上升,西奥多磨了磨牙:“你那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做给谁看?”
应洵的反应称得上平静:“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实际上,应洵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多数时候表现得沉稳可靠,但在猎人协会时,大多数猎人都会避开他走。
本质上来说,应洵从小到大就活在杀血族的环境里,他和人类社会不太接轨,在一些人眼里或许也不算是纯正的人类。
……也就是最近和时岁相处的时间比较多,身上的血腥气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好吧,”西奥多咧开唇角,血族尖锐的獠牙露出来一小截,显得血腥且危险,“无所谓,毕竟你和她做邻居三年也没什么进展,只敢在角落里偷偷看着。”
这次换成应洵身后墙壁上的数值变化了。
应洵知道时岁之前专门救了西奥多,他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同……起码肯定不是纯粹的利用关系。
西奥多凉凉道:
“利用教导的机会接近她……再在一些时候表现出脆弱让她心软,你们人类的道德水准也就这样了。”
他们在外可以为了时岁统一战线,但“时岁的态度”也可以是刺伤对方的武器。
两人身后的面板上数值都到达了百分之四十,如果密室的主人能看到里面的状况,肯定会看的津津有味。
应洵说:“人类和血族很少有可能走到最后,你作为权杖家系的亲王应该更清楚这一点。”
光是不能晒太阳这一点,就足够人类感到痛苦。
还有就是寿命。
人类活到百年已经算是长寿,但这些时间对于血族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小部分。
或许在人类死去以后,那些记忆会被时间冲刷直到完全消磨褪色。
两人一来一回,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通通变得糟糕。
这个密室的设计还挺坏。
他们互相把对方说破防之后,稍微冲动一点的人或者血族早就拿起武器开始和对方厮杀了。
西奥多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身后的数值已经到达了百分之八十,应洵也差不了多少,心理防线差不多已经被攻破了。
应洵忽然道:“你应该知道她对……所有人的戒备心都很强。”
年轻的最强猎人敛眸,握着武器的手稍稍用力,手指的关节处因此微微泛白。
“她不爱你,也不爱我。”
西奥多的脸色沉了下来。
年轻的亲王发出嗤笑,他从左边踱步到右边,发尾在后颈处轻轻扫着,他面上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但身后的面板数值却在不断增加。
说出这句话的应洵之后也没再开口,他身后的数值也在飙升。
“你是悲观主义者?”西奥多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爱上我?”
“你觉得她会么?”
这句话出来,气氛又沉默了。
……非说不可,说了大家都不高兴。
应洵低下头。
从真实的年龄上来算,其实应洵要比西奥多小,但人类和血族的寿命算法不同。
较短的寿命让人类更快成熟,所以应洵的接受度比起西奥多要高上许多。
“……我不清楚迷宫什么时候会失效,但这种房间的和进入的人的恐惧和渴望有关。”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你和我都在意她,后面如果继续进入房间,应该也会与她有关。”
西奥多停下了烦躁踱步的动作,他手搭在身侧的剑柄上点了好几下。
“……反正她没有被卷进来,再多的问题也伤害不到她。”
应洵闭了闭眼:“但我觉得她会来。”
迷宫的另一处。
时岁哪有时间在意这些爱不爱的,她现在忙着呢。
她双手环抱着胸,反复看了好几遍门板上面的文字。
上面写着:【不确定主从关系就出不去的房间。】
……这不还是那种房间吗?
分成了两行的字在限定条件上加大加粗,仿佛在刻意地宣告这座迷宫主人的恶趣味。
时岁扭头看向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德米拉。
他站姿笔挺,手中的剑持平,银白色的剑身反射顶部光线,将本身就白的皮肤衬的更白了一个度。
德米拉在看见门上的字体之后就开始尝试破坏墙体,但这个房间和外面的迷宫不太一样,力道全都返还到了剑身上,时岁看着就疼。
这柄剑被他这样用,到现在还没是磨损,其实还挺厉害的。
不过既然都刻下了烙印,在场两人中谁是主人显而易见。反正时岁是绝对不会做从属的那一方。
时岁靠着门边,悠闲地看着他:“往好处想,这好歹是能完成的任务。”
德米拉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中的十字剑上移开:“那是你的愿望?”
时岁无语:“别造谣啊,我没那么恶趣味。”
她又不是什么字母爱好者,也不至于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玩他吧?
德米拉收剑,他偏了偏头,猩红色的眼眸落在时岁身上:“我和那个代行者打过交道。”
这种房间以及里面的执行命令都和房内人的想法有关,所以不论是时岁还是德米拉,两人都在意谁是主位、谁是从属者。
时岁忽然有些担忧。
毕竟这个要求也没说是表面还是心理认可。
德米拉被刻下烙印完全是被迫,内心绝对不像其余几个血族那样心甘情愿。
时岁还是觉得,如果被他找到机会,那一定会把自己绑起来好好折磨。就和之前她想不到德米拉和自己能和平相处一样。
还有一点很难搞,她不能直接杀了德米拉,要是真的那么做,那就有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时岁敲了敲身侧的剑:“别浪费时间了,还是你趁早认输吧。”
德米拉:“你没办法让我信服,人类。”
他直勾勾盯着时岁,视线的侵略性太强了,像是某种野兽:“我不担心时间的浪费,要么你先老死在这里,这个烙印解除。要么就驯服我,现在。”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算得上冒犯。
时岁有些微妙的不高兴,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谁都没错开目光。
……算了,现在还有时间。
这次让德米拉一起来,时岁本来就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就在这个房间正好。
时岁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间屋子布置的倒是挺好,基本需要的床铺桌子沙发应有尽有。
看起来像是某种酒店的标间。
时岁像是探索密室那样走到了床头的柜子前。
抽屉被时岁拉开,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刑具,纵使是见识颇多的时岁都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她拉开柜子,又合上。
……不会是她脑中的那些黄色废料被迷宫捕捉到,所以随机生成了这种东西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德米拉冷眼看着时岁动作,他的视线落在猎人别在腰侧的银具上,十字剑随着时岁翻找的动作一动一动。
血族忽然觉得手背上的印记有些轻微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