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数不多,还算强的一些血族也只是奉行素食主义,除了冬狩日,平时很少会发生打斗。
由于这个恐怖的存在,现在夜莺家系的血族统统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夜莺并不是一个温柔的血族。
或者说,岁月让她变成了一个极其冷漠、擅长伪装的人物,她并不在意其余血族的死活。
有血族听见她温柔地对那个宛如杀人机器一般的家伙说。
“……先放过他们吧?把其余的家伙都解决,最后再是夜莺家系,好吗?”
——现在,这个助纣为虐的恶魔正在房间内。
室内的血腥味蔓延,地面上有明显的血迹,房间中央是一个被捆着手的血族。
就是时年。
少年血色的眼眸微垂,注视着地面上的血液,他被先祖抓走后就这样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
夜莺是制作武器的天才。
她在夜莺庄园的各处都布置了针对血族的武器,就算时岁所有的眷族同时攻入,也有喘息防御的时间。
夜莺站在窗边,她的表情有些郁闷:“不行啊……你的血液已经不够纯粹了。”
本来就需要后代的血液,但时年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流光过一次,掺杂了始祖的血液后,原本的血统已经不纯粹了。
喝了他的血液,她并未恢复神志。
夜莺搭在窗沿上的指尖一点一点,优雅美丽的血族站起身,她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烦躁。
……不对,不能这样。
始祖到现在还没有出手,又是这种气定神闲的、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的样子,让夜莺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现在的她只是会行动的机器而已,虽然有一部分被改造成了血族,但只是执行着死前的执念。
……她的执念竟然是杀光所有的血族,让人类社会回归平静。
夜莺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她的声线柔和,从窗户边离开,来到时年的面前:“我以为你对她很重要。”
时年微微仰起头。
他只有在说到时岁的时候才会有点反应,看人的眼神很冷冽,像是潜伏着、随时可以扑上去咬断人喉咙的野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是不是所有人类都变成血族,时岁就能够来到我们的世界。”
始祖任由时年胡来,这点谁都看出来了。
时年:“……”
夜莺笑了:“我可以帮你啊。”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慢条斯理地卷着自己的发尾,“我们差不多是同类,干脆开门见山地说……”
“我要时岁的血液,等她的血液快流空的时候,你再给她初拥……怎么样?这是双赢的交易吧。”
*
夜莺庄园很大。
时岁原本和德米拉一起行动,虽然其余血族有所不满,但他确实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一个。
这个庄园的周遭布满了银器,德米拉明显感觉到不舒服,但十字剑家系的亲王什么话都没说,冷漠地跟在时岁身边。
“小心点。”
“我知道。”
雨水还在往下落。
遮掩了气味、脚步和身影,所以在时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的时候,她迅速拉住了德米拉的手,将他的脚步截停。
雨幕中逐渐浮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时岁最为熟悉,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雨中撑着伞的银发血族朝着时岁笑了笑,旋即将视线转向就在一旁的德米拉。
“……同为亲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这对姐弟叙旧了。”
战斗一触即发。
对面的雨伞落地,身边的人影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时岁感受到溅在自己小腿肚上的雨水,她敛眸抽出了自己腰侧的剑。
……虽然想到了会对上时年,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时岁手中的剑微微向下,剑的尖端呈现出朝着地面的架势,雨水模糊了她的视野,顺着她的脸、头发和身体向下落。
“……我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雨天。”
雨水将所有的血腥味都剔除了,只剩下一种专属于自然的气息。
时岁晃了晃手中的剑:“那时候我们都才五岁,你问我妈妈和爸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被雨水打散,不过没有关系,血族的听力灵敏,就算时岁用最小的声音说话,时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关于这些,时年其实已经不记得了。
心脏的位置有些抽痛感,他有些迟钝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在不会跳动的心脏的部位。
那时候,时年在摆弄着地上的积木,他堆出了两个小小的、手牵着手的人,说那是他们。
他的姐姐,把两个小人靠的近了一些。
她的声音永远是那样的阳光开朗,像是每一次挡在他面前那样。
时岁那年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而现在,隔着雨幕,站在对立面的她望向沉默的少年:“你要与我为敌吗?”
第126章
“完全没想到, 你会被别人驱使。”
夜莺轻巧地跳跃,她偏头躲过德米拉刺来的十字剑,尽可能地避免被他触碰。
黑发的暴君在雨中的行动丝毫没有受到限制, 并未刺中人的剑尖向着侧面划去, 裁掉了夜莺的一小截长发。
银发的血族唇角的笑意微微落下一些, 她看着那一截头发落地,被雨水混入土地中。
……真是的, 活了那么久, 在碰上这些年轻的血族时竟然有点力不从心。
“和你没有关系,”德米拉冷酷道,“至多百年, 她迟早会死。”
“原来烈性还没完全消除啊, 果然比起她的祖先, 那孩子还差了一些。”
回应她的是德米拉暴风般猛烈的攻击。
夜莺好歹多活了好几百年, 她躲避的动作依旧轻盈,视线往雨幕中的那对双生子身上一落。
“她很特殊吧,”夜莺的声音轻飘飘的, 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们很快就会懂我的感受……”
她怨恨血族的始祖, 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夺走了她的生命,知道失去她的那一刻会是多么痛苦。
夜莺有意把德米拉往那个方向牵引。不能让他们聊太多了, 如果时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那就稍微有些棘手……
时岁正在和时年对峙。
那些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淌, 眼睫上的雨水几乎糊住了视线。
其余眷族推进到哪里了?
既然夜莺在这里, 那么其余地方应该比较好侵入, 就是不知道找到先祖以后,他们能不能打起来。
时年并未回答时岁“是否要与自己为敌的问题”, 他的武器也是一柄长剑,缠绕的藤蔓纠缠着手柄的位置,紧密又窒息。
时岁没有再废话。
和弟弟的交手与时岁的想象并不相同,代行者的能力很强,但时年并未对她下杀手,只是想要控制住时岁。
这种样子让时岁有些不快。
……和当初只是看着信息,只是已读并不回复,给了人微末的希望。
这样的犹豫、优柔寡断,就是因为他的种种行为,她才没有办法下杀手。
她的剑刺入时年的腰腹,被他攥住拔出,血液涌出。
时岁:“你到底想做什么,时年。”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表情和眼神中了解到这个血脉相连、但总是沉默的弟弟在想什么。
看来自己也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成了厉害的猎人。
瞬息之间,交手的人员互换。
德米拉越过时岁的身侧,手中的长剑与时年的武器相撞,两柄有着繁复花纹的银制剑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时岁则是撞上了夜莺。
夜莺轻笑:“我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
时岁扭了下手腕,长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她,雨模糊了时岁的样貌,夜莺恍惚间像是看见了故人。
“她在哪里?”
“你说言心吗?”夜莺说,“马上我就会带你去见她的。”
时岁咧嘴:“不用。”
夜莺:“这可由不得你……她是你的先祖,你就一点也不打算为她做些什么?”
时岁碾了碾脚下的土地,在夜莺尚未反应过来的间隙,她提剑朝着她杀去。
“当然不是,我可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她轻声说,“我会送她回去安眠。至于你,先死吧。”
她的动作很快。
黑色和银白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夜莺是擅长制作武器的天才,她和时岁缠斗,但这位亲王只有几次给时岁带来了擦伤。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浅淡的血腥气。
血液的味道让夜莺微顿,她的血液气味比起曾经要更加吸引血族,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像是燃着火焰,惊人的夺目。
压迫感很强。
她在猎人和代行者那里学到的技术是人类和血族最顶尖的,再加上时岁并不怕死,她不在意受伤、像是感受不到痛感。
明明是人类。
雨水模糊了人的影像,在夜莺的眼中,面前的少女有一瞬间和某个人重合。
……真像啊。
如果她能够完全地苏醒,和时岁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吧。
只是一个愣神,人类少女的长剑穿透她的肩膀。
夜莺:“啊……”
她感受到那柄长剑在血肉中搅动,想要切开血肉朝着心脏去。
“……别太天真啊,小猎人。”
时岁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夜莺像是幽灵一样隐去了身影,她的心跳逐渐平息,在雨幕中看向德米拉和时年。
与对上自己时不同,时年和德米拉战斗时阵仗可要大多了,地面扬起的尘土被雨水重新压回地面,道路两侧的植物被他们撞到,树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雨中依旧明显。
他们两个血族的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挑走,战斗竟然变成了赤手空拳。
时岁按了下耳朵上的耳机:“……碰到他以后,让他不要动。”
到了德米拉运用自己能力的时候了。
夜莺去了哪里?
时岁并不清楚,耳机中属于其余眷族的声音在汇报着情况,卡缪询问时岁是否受伤,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划伤,轻轻喘了口气。
“不用。”
德米拉冷淡的声音传来:“过来吧。”
如果不是时岁的命令,德米拉会在对方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那一刻刺穿他的心脏,送他上西天。
动弹不得的少年垂头,雨水从黑色短发的前端往下滴落,显得有些狼狈。
时岁问:“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时年:“你不会答应的。”
时岁:“你问都没问怎么知道?”
德米拉抱着剑站在一侧,血红色的眼眸冷淡地扫着这对长相相似的双生子。
时年说:“我了解你,时岁。”
时岁抬起手。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她说:“你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多久?重新说。”
时年侧着脸:“夜莺要你的血液,她说等到你的血液全都流光以后,让我再给你初拥。”
“这样,你就能变成血族,来到我们的世界。”
而且,时岁会对初拥者抱有一定的依赖性。
时岁:“你答应了?”
时年抬起头盯着她:“……”
时岁的心跳加快了两秒,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怨恨,但这种感觉很快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情绪。
“我没有。”
他唇角的笑意略带讥讽,血色的眼眸中带着阴郁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我们以为自己了解彼此,实际上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吗?”
“有时候我在想,过去的你真的在乎我吗?”
这个问题是时年所有的梦魇来源,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时岁在阳光下、在人群中,她总是可以笑着,随时可以从他的世界中离开。
——实际上,时年才是双生子中情绪更充沛的那一个。
时岁:“你觉得什么才算是在乎?”
她压着心口的火气,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