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璧辉【完结】
时间:2024-10-04 23:01:15

  他用掌心拢住烛火,靠近了轻轻吹灭,那点烟一点儿也没有往林琅意的方向飘去。
  终于在零点之前给他过完了生日,林琅意大事完毕放松下来,直接往他床上没骨头似的一坐,看着他将蜡烛取下来放在一旁。
  “你怎么在窗沿上藏了一块蛋糕?”原楚聿跟着她坐在床边,侧过脸看着她。
  其实是她给程砚靳和自己各拿去一块蛋糕,吃完后才想起还有一个零点约定,而且蛋糕这事还是出自程砚靳的一句话带给她的灵感。
  当时程砚靳问她还要不要吃,可以打包走一份,她福如心至,心想这不是可以借花献佛,当即就搬走了一小块。
  至于蜡烛,是茶歇桌上各式各样的小甜品里的一种,为了要一根这个细短蜡烛,她努力吃掉了那份中看不中吃的甜点,还问侍应生要来了火机。
  回到房间,趁着程砚靳洗澡的时候,她就将这些玩意儿放到三楼了。
  本来能更早,时间更充裕地给人过生日,是程砚靳晚上突然拿干冰出来给她长了见识,她事后又眯了会,这才这么赶。
  好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林琅意省略了故事中程砚靳的戏份,主要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为了拿到一根蜡烛死吞下那块难吃的樱桃味蛋糕。
  原楚聿又开始粘人了,他那张清隽英俊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缠人的表情,但在听她说话时非得要将她的手拉到他腿上,又是揉她的手指又是将绕她的发尾,抑或是去圈手腕丈量她的骨骼粗细,最后问她这样坐着累不累,要不要枕在他的腿上?
  已经经历过上下半场的林琅意断然拒绝了。
  开玩笑,踢足球那也只有两场,这点中场休息够什么的,贤者时间总是戒凰的黄金时期,她现在清心寡欲得能出家。
  原楚聿并没有强求,他只是喜欢这种亲密的相处,拥抱、或者亲吻,都可以完美地安抚他的渴求。
  夏天已经过去了,但是如果能跟相爱的人共同沐浴在同一片月色下,夏日的赞歌就永远不会褪去。
  她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居家睡衣,洗漱完毕,披散着头发随性地坐在他的床边,这样温馨又充满生活化的场景,那跟他的妻子有什么区别?
  他在心里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越是默念,心里的欢喜越是像啤酒罐上疯狂冒出来的泡沫一样翻滚溢出。
  本来就是他的恋人。
  哪怕是说没营养的话也是有趣的,他陪着她,双双坐在床沿上,她还盘着腿,两个人都像是自由生长的树。
  原楚聿笑着回道:“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但凡名字里含有‘樱桃’两字的甜品,不用怀疑,那都是难吃的。”
  ……
  林琅意坐到将近凌晨一点才离开,原楚聿想送她回去,被她一口拒绝了。
  别搞笑,大哥,这房子里每一层都有人,虽说已经是后半夜了,但谁能保证没有夜猫子呢?
  再说了,情人送她回正房房里,这事怎么听怎么诡异。
  林琅意出了门就往楼梯上走,才刚走了半层,脚步才在平台上一转,视线中忽然闯入一个黑影,她一个激灵,被吓得差点一脚踩空台阶。
  瞪着眼直勾勾地看了好几秒,她才看出来那是边述席地坐在楼梯的最上层。
  忘记了,这里真的有一个不需要睡眠的人。
  大半夜的突然看到一个人,是个人都被吓一跳,好在这人选并不难搞……林琅意肩膀松懈下来,开始考虑起了眼前的突发状况。
  咋整?要不她现在把眼睛一闭,两手伸直,当作夜半梦游?反正经年不见,他又不知道她新得了什么毛病。
  边述身侧还放着永不离身的电脑,屏幕却暗着,应该是很久不用后自动休眠了。
  他坐在台阶上无声无息地瞧着她。
  她想起来了,最开始她是这么跟他说的。
  “我肯定是严厉拒绝的,半点机会都不给。”
  “不熟,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有。”
  林琅意缓了缓气息,重新镇定地往上走去。
  边述将视线定格在她脸上,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抬起头,半刻都没有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然后看到她一言不发地经过他身边,继续往上走去。
  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掩饰。
  没必要跟他解释,他们之间,早已不是需要解释的关系了。
  边述微微垂下眼,在许多故事里,穷小子最后总能翻身,能鱼跃龙门飞黄腾达,然后再与家境中道受阻的富家小姐破镜重圆,从此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可现实是,富家小姐永远是富家小姐,资源和财富的积累能为抗风险能力做背书,她们具有比普通家庭更多的试错机会。
  白富美不会从云端跌落下来,她只会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天。
  他认为自己出国进修回来后就能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可事实是,不管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她永远都不可能是静止文学。
  她大步向前,走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还要坚定。
  他跟她的差距不是当下才显得大的,是本来就巨大,他跟她之间的交集全凭相对公平的教育环境让他们有幸认识罢了。
  林琅意的脚步声很快远到听不见了,边述静坐两秒,起身将电脑一合,直接转身下楼去敲原楚聿的门。
  “哪位?”里面传来平缓低醇的声音。
  “边述。”
  几秒,原楚聿打开门,他已经预备休息了。
  边述并没有打算久留,而是压低了声音扔出一句:“她进房间之前,二楼有人上来,脚步声到楼梯口后停住了,没再走动。”
  原楚聿那如墨玉一样波澜不兴的瞳仁微微往他脸上动了一下,撑住门框的手松开,往侧边退了一步,示意他进来说话。
  边述进来后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他本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内敛性格,交流沟通时也像是在做学术报告,力图精炼、客观、准确即可。
  倒是原楚聿客客气气地问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送他出去之前说了句:“谢谢。”
  “不用。”边述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如果不是涉及到她,我不会多此一举。”
  原楚聿颔首,依旧礼貌地重复了一遍:“谢谢。”
  把人送走,他将门一掩,连手机都没带,径直下到一楼,果然在连接露台的茶室里见到了独自静坐的原娉然。
  她面前有一杯暗香盈袖的茶,但已经不热了,没有雾气的茶水看起来就像是沉浮在俗世里被生活磋磨的成年人,渐渐没了滋味。
  原楚聿将透明玻璃门关上,在原娉然对面施施然坐下了。
  原娉然无论何时都是全妆,哪怕休息在家也是精致动人的,她不可能让别人看到她一丝松懈和不完美。
  但她现在的脸色很难看,盯着面前的杯盏,冷冷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
  原楚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也不抬,反问着“嗯?”了一声。
  “什么人你都敢招惹,头上的伤让你的脑子出问题了?”
  “您指的是什么?”原楚聿将茶壶放在垫子上,收回手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满腔怒火的养母。
  “还指什么?我看你是藏都不藏!管家跟我说你柜子里有其他品牌的计生用品,晚宴上席瑛又说你谈恋爱了,现在这房子里这么多人,你在走廊――”
  “谁?”原楚聿微微偏了下头。
  他穿着绸缎的家居服,坐在休闲的茶室里,但这根本不影响他看起来像是西装革履地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统筹全局。
  原娉然独自消化了这么久也难掩怒火,见他如此,怒不可遏地重复:“你还有脸问我是谁,是林――”
  “您说的是谁?”他第二次打断了她,眉眼压下来,连唇角那礼貌疏离的笑都淡去,脸上没什么温度。
  原娉然一窒,几番被打断,终于勉强从盛怒中看清他此刻敛神平静中散发出来的冷峻气息。
  她早就知道领养的小孩养不熟,也早知道貌合神离的家庭关系迟早有挑破的这一天,但她以为分歧会是股权,会是权柄,或者会是她转而再寻一个小孩来寄养,没想到却是因为一段隐瞒的恋情。
  “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原娉然居然真咽下了那个名字,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那个能拆门锁装监控的家长,也不是能左右应元决策的理事人。
  “跟昏了头的蠢货一样,我就知道流着楚关迁血脉的小孩能有什么出息,老的小的都跟被下了迷魂汤一样追着――”
  “我不是跟您姓的么?”原楚聿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杯子,“您总把我跟他绑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了。”
  原娉然夹着眉不耐地看着他。
  原楚聿开门见山:“楚关迁手里还有一部分股权,您要不过来,他也不打算现在就给我,我看您常为此事发愁。”
  原娉然呼吸时鼻翼微微翕动,听到原楚聿陡然换了话题,堪堪压住火气等他下文:“这跟我现在在跟你讲的事有什么关联?难道是想用股份来堵我的嘴?楚关迁手上的东西你不是也拿不到么。”
  原楚聿背后的窗户没关,望出去也并无遮挡,是赏景的好角度。
  他就用这种泼茶赏月的语气淡淡道:“他身边有个女伴,一年前开始交往的,在睢西阜那里有套房子养着住着,长得……”
  他提起眼皮,手指还贴在杯盏外壁,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跟您有几分像。”
  原娉然的脸色陡然变了。
  这句话说的两人心知肚明,什么叫跟她长得像?大约是跟原楚聿的生母长得像才是吧。
  “一年前,那女孩不是单身。”原楚聿收回手,茶盏外壁有些烫,他摩挲了下手指,用平铺直叙的口吻陈述道,“那时候她身边有个分分合合多次的男友,来路不是很正,因为从少管所出来所以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女孩身边所有的追求者都被他下过黑手,楚关迁把人哄走搬到A市时没跟人打上照面,所以她男友一直不知道,据我所知,这一年里他断断续续一直在找。”
  原娉然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她拿起杯子,手有些抖,往自己口中不是那么优雅地灌了小半杯茶,冷下的茶水泛涩,滑入食道徒留不适。
  这样苦涩的茶将惊天巨雷一样的消息一同胡乱地卷入胃里,她并没有失了颜面厉声大喊起来。
  她冷冷道:“一年前的消息,你现在才告诉我?”
  原楚聿的胳膊松松地搭在桌上,舒展长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拿出来烦您?”
  原娉然怎么会听不懂其中的起承转合,冷笑:“那现在怎么又拿出来了?因为我撞破了你的好事?”
  原楚聿的食指在桌上轻轻地点了点,目光垂着:“是因为怕再拖一拖,您回头指不定又要收养一个养子或者养女,这辈子尽在给他人做嫁衣……我不听话,到时候您辛辛苦苦再养一个,要是还不听话,那还挺挫败的。”
  原娉然这下有些破防了,她转过脸深呼吸几次,胸口大力起伏,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我想,二十多年前您收养我并不出自真心,只是当时您没得选,但现在,您是有的选的,只要您愿意跟我合作。”原楚聿顿了顿,补充,“如果您换个角度,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话。”
  “你什么意思?”
  原楚聿微微笑了下:“前不久,那个男友找到A市来了,大概是知道了楚关迁的存在,所以窝着一肚子火到处游荡。”
  他轻飘飘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清晰干脆:“股份能合理、合法地拿到手。”
  原娉然盯着他,她眼角上挑的弧度格外冷冽,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皮控制不住地连续抽搐了几次。
  怎么就突然找到了A市来,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楚关迁不是良配,这个结论在漫长的婚姻关系中已经被多次验证了。
  尽管知道,但要她真正跨到楚关迁的对面,这个念头只要一升起,她的心里仍然难以招架地生出钝痛。
  丢掉一件曾经最爱的、现在却穿不上的旧衣服都会让人心生感慨和不舍,更遑论是一个占据了她所有青春岁月的人。
  原娉然心里不好受,两个小人像是在她脑子里拔河吵架,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偏向哪一方,只好将气发泄在将难题丢给她的原楚聿身上。
  那些讥讽和咒骂的话并不经过她的大脑,有那么片刻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骂了什么。
  原楚聿在她发泄完毕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选择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您,而不是通知楚关迁多加小心,是想跟您说人一辈子的执念就像是影子一样终生难以逃离,二十多岁忍痛放弃了,到三十,四十,五十,只要但凡有那么一丝可能,或者被根本不相干的人或景勾起了回忆,想要追回弥补的情绪反而会因为时间的叠加而来势更汹地反扑。”
  “您管不了他走向谁,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他用手指蘸了蘸茶面,湿漉漉地在桌子上写了一串号码,慢慢道,“但是现在,如果你想将他手中的股权装个锁,我可以帮您。”
  他摊了摊手,悠悠道:“作为交换……”
  原娉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在桌面湿淋淋的那串数字上,真将话挑明到这个地步了,让她陡然生出一股退无可退的恐惧感和疲惫。
  她并不是坐不住的人,相反,越是真到了直面这种腌H事的时候她反而越稳得住。
  正儿八经富养出来的大小姐,她要什么拿不到?这辈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可以为感情流眼泪,如果四十多了还在为莺莺燕燕哭哭啼啼,那她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原楚聿比她当初收养时预想的还要善治善能,他的存在能保证她在原楚共姓的应元的商业版图里永不下桌,能让那些等着看她楼塌了的人都闭上嘴,尽管她对他忌惮提防,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领养一个废物,还是领养一个聪明人要顺心。
  她心有不安却不显山露水:“你对你的亲爹都这样毫不留情,你对我――”
  “我妈生前没有恨过你。”原楚聿淡淡道,“她只恨楚关迁。”
  很少能从原楚聿口中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生母,原娉然知道那是因为他以前不便在她面前追忆母亲,这种过分完美的闭口不谈的选择让她满意,也让她因为他如此头脑清晰而生出更多的防备。
  领养他,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原娉然咬了咬牙,说:“你把那个混混男友的消息先发给我看看。”
  原楚聿用纸巾将自己的手指擦干,颔首:“手机没有带下来,稍后给您。”
  又是一段冗长寂寥的冷场。
  原娉然跟着抽了两张纸,像在撕花瓣一样一点点扯碎了扔在桌子上,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原楚聿这个提议,其实最大的受益人仍然是他自己。因为如果楚关迁出了意外,按照法理是由作为原配的她和独子的原楚聿平分手中的股份。原楚聿原本就手握话语权,加在他手中进一步集中了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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