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眼皮轻颤，似是不信她的话，“你想听哪种答案？”
程瑜手下用力，平整的衣领被揪出褶皱，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蒙，“你知道我想听哪种。”
裴铮垂眼看着她的手指。
几秒后，他抬手，指尖轻点她的手背。
“松开。”
程瑜没有松。
裴铮很散漫地笑了声，直起身子。
原本只是轻点的手指忽然张开，将她那只作乱的小手包住。
他像只表面人畜无害却突然露出獠牙的狼，悄无声息地迈向眼前这只自作聪明的猎物。
究竟是谁进了谁的圈套，谁又会成为谁的盘中餐，哪能说得清。
程瑜被他按着手往前拉了一下。
他看出了她不怀好意的试探，却不想太早把人吓跑。
“如果我说没有，你要做点什么？”
程瑜鼻尖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让她莫名想起初见时他倾斜过来的伞，以及那晚兜头而来的衣服遮盖。
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保护”了，哪怕看起来有些微不足道，还是忍不住想索求更多。
她头脑发昏，顺势靠在他的颈侧含糊不清地问了声：“那你要不要……嗯，和我试试？”
这句话问得实在是突兀。
裴铮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上。
挺翘的鼻下是嫣红的唇，唇形饱满，伴着温热的吐息，无形中增了几分诱惑力。
她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感。
长相冷艳，美得很有攻击性，看上去应该是不好相处的那类人。
但接触下来，却时常能感觉到她骨子里偏孩子气的那面，令人啼笑皆非。
尤其是强装淡定给所有人展示小鸡以及拿着泡泡机追小孩的时候。
想到这，裴铮没忍住笑了。
程瑜听到声音抬头，鼻尖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颌，“笑……笑什么？”
裴铮用手指慢慢把她的头抵开，说，“听清楚了，我没工夫陪你试一试。”
因为……欲擒，就要故纵。
程瑜眉头蹙起。
之前在酒店走廊他也是这么拒绝的，说她不行。
她隐隐感觉自己在生气，可是为什么生气，却想不通。
恍惚间听到了三声大叫。
“哎！哎！哎！”
程瑜慢半拍似的转头，跟刚睡醒的刘煜来了一阵大眼瞪小眼。
刘煜看到是程瑜，就大着舌头跟她打商量，“你们还没上市的新口味玉米片……能不能给我几包试吃？”
程瑜虽然也有点醉，但还没有忘记自己生意人的本分。
“一包四块钱，你要几包？”
“先来个五十包。”刘煜掏出手机，“来，我……我给你付款。”
裴铮看着程瑜甩出自己的二维码名片给刘煜扫。
俩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付完钱”，程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刘煜的联系方式。
只是疑惑为什么今天没有钱到账的提示音。
她离开前还跟刘煜握了握手，“合作愉快，等……等着，明天就给你送过去。”
刘煜点点头，不忘记叮嘱，“包……给我包好点，别碎了。”
等程瑜离开后，刘煜转头看向裴铮，问：“让你来……嗝……陪我喝酒，你怎么还……还搞起了艳遇？”
裴铮搓了搓被程瑜捏皱的衣领，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
刘煜还要追问，被裴铮拽着胳膊提起。
“该走了。”
……
第二天，程瑜酒醒后先是问了问宁也的脚伤情况，得知没事后准备挂电话。
谁知宁也那边对韩江的骂声像是开了闸，好一通泄。
虽然知道宁也很会骂人，但乍一听到如此密集又天花乱坠的言语攻击，程瑜还是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宁也骂了半小时，被程瑜强制关机。
“不说了，我还要去看房子。”
“什么房子？”
程瑜把租到滨江区房子的事告诉了宁也，又引来她的一阵显摆。
“我这张嘴就是开过光，真让你碰上了吧？”
程瑜笑，“谢谢你啊，好好养伤吧，挂了。”
准备联系中介的时候，突然看见消息框里多了个陌生人。
是刘煜，昵称直接就是名字。
程瑜大惊，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昨晚在酒吧跟刘煜的“口头订单”。
竟然有了崩云副总裁的联系方式。
很好，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于是程瑜立刻给刘煜发消息。
【刘总，记得打钱。[可爱]】
刘煜没回，程瑜倒是先给研发部下了通知，把新品打包好送往崩云的总裁办。
到了滨江区后，程瑜跟中介一起看了房。
江景大平层，装修风格简约冷硬，房子一应设施全新，不像有人住过。
各个功能区布局合理，还有个微型影音室，可以看电影唱歌。
程瑜转了一圈，又仔细了解了下小区的安保系统，觉得挺靠谱，便当场签了合同。
听中介说几天后会有一个女大学生与自己同住，程瑜很安心，不然这三百多平的房子一个人住着半夜都害怕。
当天下午，程瑜就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
收拾完后已经临近晚上了，叫了搬家公司先把东西运过去，她这时候才发现刘煜已经把钱转过来了。
两人就新品的口味简单聊了几句。
刘煜本人并没有总裁的架子，聊起天来很是接地气，从顾客角度提出的建议也很有参考意义，程瑜一一记下。
其实也不是说非要他这点钱，而是鉴于现在弘业和昌隆的竞争关系，还是不要落人话柄的好。
纯粹的商业关系，就没有那么多事。
她甚至还贴心地让财务给他开了发票。
准备合上手机，又看到周靳发来消息。
【搬去哪？】
程瑜心猛地一沉。
【出来，我在楼下。】
第19章 怪不知羞
程瑜快速整理好心情，安抚自己不能硬来。
下楼后，看到周靳正让搬家公司的人把自己的东西往回运，程瑜连忙把人拦下。
周靳转过身看她，眼神凉凉的。
程瑜沉住气，问：“饿不饿？一起吃个饭？”
周靳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吃饭，以前都是他强迫着她陪自己吃。
程瑜哪里管得了周靳心里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心里想的都是倒霉死了，搬个家还能让他当场抓住。
该看黄历的。
说是吃饭，但真坐在了餐厅里，周靳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而是一直看着她吃。
没落前的程家，也算是名门，但程瑜从小就是被爷爷带在身边，没有被所谓的规矩礼仪所束缚。
而自十四岁母亲出车祸去世父亲再娶后，基本上就没人再管过程瑜。
所以她身上偶尔会流露出随性生长才有的纯真与自然。
不加修饰，不屈从于教条，倔强而坦率。
这是在家族严格规训下长大的周靳所缺失且深深迷恋的部分。
他看着程瑜大快朵颐，吃得鼻尖冒汗的模样，心情愉悦。
自己挑中的人，就是比那些时刻端着又过度骄矜的千金小姐有意思多了。
程瑜吃完，察觉到周靳现在的心情好像还不错，于是开始跟他有商有量：
“我准备搬家。”
周靳脸色冷了下来，“不准。”
程瑜呼出一口气，自己给自己顺毛。
“你看，你从来不听我把话说完，只要违背了你的意思，你就直接否定。”
她难得语重心长，“周靳，咱俩认识了也有两年多了，有一点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虽然你好像从来没听进去过。”
“我自小无拘无束过惯了，真的很受不了你那随时随地爆发的控制欲。”
他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轻描淡写地命令，“你只能呆在我身边。”
程瑜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身上的刺了，冷静片刻后，决定采取另一种策略。
“你今天的饭吃得开心不？”
周靳很矜贵地点了下头。
程瑜继续说：“如果你能不插手我的居所，我每个月都请你吃一次饭。”
“你这意思，好像跟你吃饭是什么奖励似的。”周靳冷笑，“是我叫不动你了？”
听听，这狂妄的语气，这么自大的人。
程瑜努力做到心平气和，“你要是非把我绑去我也没办法，但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被逼急了，也不是没有砸过饭桌。”
“像今天这样好好吃饭，应该是咱俩之间的第一次。”
周靳沉默，盯她半晌，终于改了口，“半个月一次。”
程瑜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他说：“我还会不定时去检查你。”
还检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已经和林纤云订婚的自觉？”程瑜恼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把弘业置于林家的对立面，借他们的手打压，好让我不得不去求你。”
周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圈子里即便是联姻了，各玩各的也很常见。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想给她创造一个满是敌意的世界，把她围在自己的天地里，让她只能依附自己而生长。
这样她就会明白，他的怀抱最安全。
折不弯的倔骨，只有一点点侵蚀，让它由内而外腐朽掉，才能成为他可以轻易操纵的傀儡。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弘业最近在接触崩云？”
程瑜知道瞒不过他，便承认了，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自信，“对，但是不一定能成。”
“是了，毕竟对手是宋家。”周靳默认了她的不自信，甚至有些满意她下意识的退缩，“放弃，别白费力气了。”
“没有订单是么？”他的笑容有些轻慢，“还以为，你会来求我。”
程瑜低头盯着桌面，一时没有说话。
周靳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并不在意，“没关系，你今天有取悦到我，后面我会给你找几个分销商……”
取悦？也对，他只是把她当做逗乐的玩物罢了。
剩下的话程瑜并没有认真听，无非又是他以前惯用的赏甜枣的那一套。
上次破罐子破摔后意外得到了崩云的竞标资格，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争来的第一个没有周靳插手的机会。
这感觉很好。
程瑜慢慢直起身子，看向周靳，略有些底气不足，“即便是白费力气，可我还是想试试。”
“不嫌丢人？”
这句话刺痛了程瑜，才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再一次受挫。
又是一阵无声地对峙。
周靳感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思索几秒，却并不看好，打算冷眼看她以卵击石。
或许，碰了壁，她就知道野外的觅食始终抵不过圈养的安定。
“随你。”
……
两天后，程瑜搬进了新房里。
简单收拾完后已经是晚上了，中介所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室友并没有出现。
程瑜在偌大的客厅坐了一会儿后，觉得太过空旷，便起身去了露台。
这是个半圆形的露台，可以俯瞰到整个江景。
江上观光轮船的灯光连成一片，水面泛着七彩的灯影，随着水波的动荡渐次散开又重叠。
程瑜静静看了会儿，又躺到露台的摇椅上。
难得有这样不用提心吊胆的时刻。
只是吹吹风都是好的。
手机响了，是裴昭打来的视频通话。
程瑜摁了接听。
“程瑜姐姐！”裴昭下巴磕在床上，一张白皙俊朗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东西收拾好了吗？住得还习惯不？”
“收拾好了。”程瑜笑了声，“房子还没睡，太大了，有点害怕。”
“过几天那个女孩就到了，你俩可以做个伴，有人陪着你就不怕啦。”
程瑜捕捉到了这话里的不对劲，从躺椅中直起身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室友过来的时间？”
裴昭啊了一声，眼神闪躲，“那……”
程瑜越想越觉得这巧合不对，追问道：“这房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裴昭支吾着答：“是我亲戚的，反正……反正你就住着吧。”
见程瑜没有说话，裴昭赶紧扯开话题，“姐姐你害怕是吗？那我陪着你，我给你唱歌。”
程瑜觉得自己当初好心救下他真是救对了，这小孩又善良又体贴。
好人活该有好报！
她瞧着裴昭这自信的表情，觉得这么一个小帅哥唱起歌来也应该是不错的，“那你唱一个我听听。”
听筒里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程瑜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正准备制止裴昭的演唱，听到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裴铮的声音挤进听筒。
“大晚上你鬼叫什么？”
裴昭吓得立刻扭头，起身的时候连着手机一块举起了，摄像头也在无意间被换到了后置。
于是，程瑜看到裴铮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镜头里。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穿了条灰色的运动长裤。
身躯修长，肌肉紧实。
程瑜屏息看了两秒，准备关掉手机屏幕，却不小心摁成了截屏，咔咔一通截。
动作慌乱之下，人不小心从躺椅里摔了下来。
在听到女人的惊呼声时，裴昭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程瑜打着视频通话。
裴铮闻声走过来，一把夺过裴昭的手机，不小心把摄像头又摁回了前置，猝不及防跟对面的程瑜对上了眼。
程瑜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抢先倒打一耙，“你怎么能穿成这样乱闯弟弟房间呢？怪不知羞的。”
第20章 有你栽到我手里那天
裴铮好笑地看她，把视频切换成语音通话，“你少在这吃到了葡萄还嫌葡萄酸。”
程瑜没有回答，快速挂断了通话。
裴铮转身看向裴昭，问：“我怎么觉得程瑜身后的画面，很像滨江区那套房子的露台？”
“胡说什么呢？”裴昭拿过自己的手机，一点也不心虚，“肯定是你老眼昏花了。”
“最好是我眼花。”裴铮淡淡警告，“还有，你跟程瑜要保持距离。”
裴昭不服气，“为什么！”
裴铮站在门口看他，“你们不是一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