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他所谓的“消遣”吗？
徐州沉默着跟上周靳的脚步，把程瑜扔在原地。
车里的气压低得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程瑜觉得周靳应该是听到自己最后说的那番话了，不然不至于发这么大的冷火。
像浮冰下暗流涌动的潮水，只待一个契机，就要携着狂风暴雨把人湮灭。
车子在即将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周靳开口道：“停车。”
徐州稳稳将车停下。
周靳单手解开西服扣子，对着程瑜说：“去给我买药。”
这话把徐州都吓到了，正准备竖起耳朵听听后座的动静，忽然察觉到后座的挡板升了起来，声音被隔绝。
有些伤心，老板开始防他了。
看到程瑜没有动作，周靳把西服放在身侧，倾过身钳住她的下巴。
“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去？”
程瑜在挣扎中看到他衣袖处触目惊心的血迹，或许是再次扯到了伤口，血迹顺着腕骨流下，一点点落在她领口裸露的皮肤上。
他人是冷的，可血液竟然这样滚烫，几乎要将她穿透。
程瑜摸索着摁到车门按钮，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的那一刻，她才得以喘了口气。
脚步不稳地进了药店，买完后她靠在柜台边上，试图平缓自己有些急速的心跳。
药店门外忽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还好你遇到了我和我哥，不然被撞了也没人管你。”
“自行车的小刮伤，没必要跟他计较啦。”
“你就是太善良，居然还把那人放了。”
两人被导购员引着，进了药品陈列柜的过道里。
程瑜看了一眼，是裴昭和陈絮。
她现在也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心思，结完账就出来了。
走到车边准备上去的时候，看到前方那辆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裴铮的身影出现。
他把胳膊随意搭在车顶，朝药店门口看了一眼后，就低头翻着手机。
陈絮和裴昭也出来了。
程瑜看着陈絮在裴昭的搀扶下走向裴铮，然后站在裴铮身侧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裴铮很明显没有认真听。
因为他没看她。
始终没有收到程瑜的微信回复，裴铮有些心烦地收起手机，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不回他消息的本人。
程瑜丝绸衬衫上的系带被风吹得上下翻动，细瘦的身形静静伫立在夜色里。
对视的这几秒，裴铮的注意力一直在程瑜身上，没有发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陈絮。
直到腰被人搂住，他才反应过来，但陈絮已经松开了手。
那个拥抱短暂到他来不及推开，也来不及开口。
“谢谢裴铮哥哥。”陈絮有些害羞地进到了车里。
裴铮眉心一拢，刚想说陈絮两句，看到程瑜也关上了车门。
程瑜把药丢到周靳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徐州听不见后面的声音，从后视镜里看到程瑜上了车，就重新启动车子，慢慢汇入车流。
与裴铮的车擦身而过之几分钟后，程瑜微微侧头往后看了一眼。
仅这一眼，就激怒了周靳。
他脱掉身上的衬衫，把药塞到程瑜手里，把胳膊横到她眼前，强硬道：“给我涂。”
程瑜抬眼，看到他整条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的鞭痕，新伤叠着旧疤，像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虫，将他的皮肉撕裂。
她没想到周淞下手会这么狠。
沉默了会儿后，程瑜还是拿起了外用的药膏，戴上消毒手套，给他把伤口清理了下，涂上药。
整个过程中没听到他吭一声，还挺能忍。
后背上也有几道，但没胳膊上多，程瑜顺便都涂上。
气氛到这本来还算可以，但周靳今晚似乎故意要挑事。
“你刚才迟迟没有上车，是不是在看裴铮。”
程瑜把药膏收好，心中又疲又倦：“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那只才涂好药的胳膊忽然扼上她的咽喉，程瑜的头被抵在车窗上，鼻尖都是浓郁的药味。
“我对你来说是道德绑架，那他是什么？”
第46章 你怎么敢的
程瑜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奋力拍打着周靳的胳膊。
伤口渗出的血和还未吸收的白色药膏融为一体，混成粉红液体，在她拍打的过程中滑入掌心。
又黏又腻。
“为什么那样看他？”周靳手下卸了点力，黑云压城般靠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喜欢他？”
他离她极近，既不放过她眼神的变化，也要听清她的每一声吐息。
车窗外一片又一片的光掠过，在程瑜脸上打出形状各异的阴影。
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可眼神却像是着了火，烧出一片荒寂。
僵持的这几分钟里，她喘着气，沉默不语，眼角的泪越涌越多。
他几乎要看不到那点火光了。
只是，这点沉默，在他看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承认。
酸妒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始流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怎么敢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扭断她的脖子，这样她死之前眼睛里就只有自己。
程瑜看着周靳眼中渐渐凝起来的风暴，有些发慌地去找车门按钮，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了。
“你……你别过来！”
车后座极为宽敞，周靳箍住程瑜的双手，把人拉近。
“捏死一只蚂蚁，哪里需要经过它的同意。”周靳跪坐下来，压住程瑜扑腾的双腿，“你呢？是不是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或者说，你是觉得我动不了裴铮吗？”
程瑜被他的这句话推入巨大的绝望之中，挣扎力度弱了下去，周靳得以俯身咬住她的衬衫领口。
布料丝滑，可他咬得紧，贝母纽扣一颗颗崩掉，落在真皮后座上没什么声音。
浮在冰下的潮水终于呼啸而来，将她压得密不透风。
恐惧和屈辱席卷了大脑，程瑜感受着他没什么温度的贴近，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周靳脸色平静地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极为粗暴。
大手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淤痕，要她疼痛地感知他的情绪。
程瑜身子不住地颤抖，声音有些哽咽，“周靳，那对你而言，我又是什么？”
“一条需要拴着的不听话的狗？还是……禁脔？”
周靳吻上她的耳垂，给了她最真实的答案。
“是殉葬品。”
大腿被强行顶开，微凉的手滑入裙底的时候，程瑜内心的惶恐达到顶峰，奋力直起身子一口咬在了周靳左肩。
周靳收回手，同样回咬在她的右肩上。
他们在黑夜里交颈撕咬，誓要将恨意刻入对方身体。
血腥味混着药味，在车内纠缠，无处逃窜。
直到肩颈间有大片滴落的温凉，周靳的唇才从程瑜肩头离开，摸索着找到她的眼睛。
程瑜趁机一把推开他，靠在后座上蜷缩起身子，无声地流着泪。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驶进小区了，看不见驾驶室，不知道徐州在不在。
微弱的光线照进车里，周靳终于看见程瑜脸上交错的泪痕。
她短发凌乱，上半身的衬衫已经被撕坏了，只剩一件白色吊带背心，胳膊上全是他掐出来的青紫。
他胸腔依旧震荡着，觉得这样的惩罚远远不够，可看见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还是有些心软。
待双方的呼吸都平稳下来，周靳重新穿上衬衫，扯过一旁的西服外套扔了过去。
他绕到程瑜那侧，打开车门，弯腰把她抱了出来。
阒静无声的黑夜里，他的脚步声沉重，盖过阵阵虫鸣。
虽然胳膊上有伤，可依旧把她抱得很稳。
程瑜闭上眼，泪水横流不止。
她想，他是裹着蜜的剑，血淋淋地刺穿她人生的同时，也不忘给伤口添上一层甜。
折磨她，又想用温情迷惑她。
可那点微不足道的情意并不足以抵消他带来的恶。
陈絮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程瑜的模样以及周靳衣服上大片的血迹，着实被吓到了。
周靳扫了一眼鞋柜，说：“把她的拖鞋拿出来。”
“啊，好的。”陈絮弯腰，找到程瑜的拖鞋，放在周靳面前。
周靳勉强穿上，抱着程瑜走向另一间卧室。
进了房间后，程瑜立刻从他怀里跳下来，冲进浴室，用力甩上了门。
周靳简单看一眼她房间的布置，就退了出去。
把拖鞋放回原位的时候，发现她的鞋面居然是只紫色的小兔头。
他把门关上，下了楼。
陈絮在客厅看了部电影，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才看到程瑜穿着睡裙出来了。
她眼睛有些肿，胳膊上青红交错，右肩上还有一圈咬伤。
陈絮张了张口，“你……”
“今早想和你道歉来着，但你出门很早。”程瑜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很虚弱，“昨晚你好像有点生气，如果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告知你而将朋友带回来，那很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哦。”陈絮笑了下，说：“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程瑜和周靳之间的关系，但不妨碍陈絮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快感。
大半夜衣衫不整地被其他男人抱回来，要说俩人之间没点什么，谁会信？
她慢慢走近程瑜，语气是刻意拿捏的乖巧，“姐姐，有时候你发微信我不一定能看到，可以互相留个电话吗？”
程瑜没有多想，接过陈絮递过来的手机，给自己手机打电话，“你存一下。”
通话结束后，自动切回主屏幕，程瑜目光凝在陈絮的手机壁纸上，一动不动。
那应该是张很多年前的照片。
不仅像素模糊，就连照片上的人都很青涩。
背景是一大片田园，还是少女的陈絮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坐在自行车后座。
前方骑车的人像是抽空回头看她了一眼，嘴角的笑容很大，似乎还带着些说不清的宠溺。
那是更年轻一点的裴铮。
他那时候的情绪更为直观，不是现在这样似笑非笑的散漫。
身上的少年意气也更浓，眉眼间是遮不住的风采。
这幅画面看得程瑜眼睛一阵刺痛，把手机还给陈絮的时候，甚至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陈絮跟她说晚安，她也忘了回。
躺到床上后，明明身处柔软的床垫，程瑜却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肩上的伤口还在疼，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处境。
程瑜把脸深深埋在枕头里，遮住一声又一声的低泣。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这样的难。
那颗真心遮遮掩掩，冒着被捏碎的风险反复试探，就要送到他手中，可为什么又让她发现，他有了陈絮。
既然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那他上次说自己没有前女友的话，是不是也在骗她？
程瑜在快把自己捂到窒息的时候，听到了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她没有搭理，但那嗡嗡声却不断传来，大有一种她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程瑜有些烦闷地抓过手机，看到是裴铮打来的语音通话。
第47章 消气了没有
程瑜安静地看着那个名字一次次跳动，最后摁了挂断，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那恼人的声音终于停止。
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对裴铮知之甚少，微信一拉黑，好像就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了。
这样看来，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多亲近。
至少是比不上陈絮和他的，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裴铮看着手机页面上的小黑屋提示，转头给裴昭打了电话。
裴昭应该是在宿舍睡了，裴铮连打了四五个，才把他弄醒。
“哥，你大晚上的干什么！我都睡着了！”裴昭怕吵到舍友，压着声音从床上下来，站到了阳台上。
“有没有程瑜的手机号，给我。”
裴昭一愣，“这个……还真没有，你要她手机号干什么？”
裴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把我拉黑了。”
“活该！”裴昭的困劲散了大半，“你也有今天！”
“你少在这落井下石，小心我的今天变成你的明天。”
“你想多了，我没你那么傻。”裴昭嘿嘿一笑，“我看开了，爱情太短暂，亲情恒久远，就把程瑜姐姐当亲姐姐就好。”
“她才不舍得拉黑我，我这么能给她挣钱。”
裴铮没心思再跟裴昭逗贫，让他赶紧睡觉后就挂了电话。
这一夜，两人皆是无眠。
程瑜强撑到早上，准备去洗漱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下个床都费劲。
到镜子前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温度计量了一下。
39℃。
怪不得没什么力气，原来是发烧了。
跟孟栗交代了几项重要的工作安排后，程瑜找了一片退烧药喝下。
她彻夜未眠，在喝了药后终于有了点困意，就把自己裹紧被子里睡了会儿。
同样熬了一个通宵的裴铮，在连喝了两杯咖啡后，才开始今天的竞标评选。
昌隆和弘业只是代表快消渠道的推广，崩云在短视频和App开屏插播这两方面也有投广需求。
但对于开屏插播这种方式，裴铮考虑的是最好能谈成推广置换，在游戏内部安插对方相应的广告位，互利共赢。
今天参与竞标的是两家很出名的MCN公司，在短视频领域成绩都比较亮眼。
刘煜把文件放到裴铮桌子上的时候，看到他眼底的乌青，嘲笑道：“你怎么回事？挂两个大黑眼圈，是想给合作方一个下马威？”
裴铮看他一眼，低头翻文件，嘲讽回去，“你又是怎么回事？裤链不拉，是想当着合作方的面擦一下法律和道德的边？”
刘煜这才低头一看，果然。
他速度很快地拉好，“这……一路上走来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丢死人了！”
“抽空上一下公司内网，估计这会儿你已经被挂到社死板块了。”
“你怎么知道？”
刘煜说着就登上了内网，看到自己真的被做成了个表情包挂上去了，配字是“别有洞天”。
“他们是不是闲得发慌？加班！必须加班！”
裴铮拿着文件起身，“走了。”
两人一起往会议室走，一路上裴铮都没怎么说话，刘煜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