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市场占有率不及昌隆。”程瑜凭着出色的记忆力，飞快报出一大串昌隆的数据，总结道：“但是昌隆的消费群体太过纷杂，抛却那些老人、中年人以及幼童，他们与崩云用户贴合的占有率是30%，而我们，是35%。”
“再说销售量，我认为比起这些冷冰冰的量，回头率和好评度才更有说服力。”
程瑜摁下电子笔，屏幕上闪出两家企业在同一垂直类目下，各大电商平台的星级评定。
“我们的店铺，无论是回购还是好评，均高出昌隆两个百分点。”
刘煜盯着那些数据，哼笑一声，“她倒是不走寻常路，一会儿看她怎么把订单数量圆上。”
但令刘煜没想到的是，程瑜直接把这个环节跳过了。
“这是吓得不敢提了？”刘煜戳了一下裴铮，“目前来看，钻营取巧很有一套，但没有实打实的筹码。”
“谁知道呢？”裴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保不齐有什么大招。”
“有的话早该拿出来了。”刘煜根本不信，又重新看向屏幕。
程瑜继续介绍着：“关于推广这块，我们的想法是结合《凤鸣岛》的游戏属性，每一包零食里都配备了刮刮乐，消费者可以凭借奖项登录游戏兑奖，10%的概率抽到现金大奖，5%的概率抽到汽车等高价品，剩下的则是游戏中所需的物资。”
“只有感兴趣的消费者才会去下载游戏兑奖，这样给你们引流过去的用户，是精准的，比昌隆那种广撒网的方式有用。”
“后期……你们可以把我们的零食放入游戏中充当物资，促成营销的良性循环。”
程瑜这话一落，竞标厅内安静异常，李婧和孟栗以及弘业的其他员工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有点替老板感到丢人。
宋时璋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宋时雨则是直接嘲笑出声，“这是准备让崩云反过来替她营销，什么脑子啊？”
隔壁的小会议室里。
“听出来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了吗？”刘煜气笑了，“她可真行！到底谁是金主？”
裴铮指了指弘业竞标方案上的报价表，说：“推广费用上，他们让出了五个百分点。”
刘煜说不出话了。
“怎么样？”裴铮噗嗤笑出声，“心动么？”
刘煜：“心确实动了一下。”
……
接下来是两家公司一起回答问题的环节。
刘煜对昌隆这边没什么意见，所以问题都主要留给了程瑜。
“据我了解，你们手中目前没有分销商了。”
程瑜皱了下眉，打好了腹稿准备回答时，站在一旁的昌隆负责人却出了声，“他们连区域的商超订单都没了。”
台下李婧和孟栗的头垂得更低了，昌隆负责人则是一脸胜券在握。
听筒里刘煜的逼问还在继续，“所以，你的商品都无法售出了，还能帮我们推广吗？”
充满着轻慢的目光从各个方向射来，程瑜觉得自己好像被戳出了无数个小洞。
“怎么不能？”
她慢慢拿起电子笔，在屏幕上投出一份文件。
那是绿森出具的合同声明，表明弘业竞标成功后，绿森旗下的乐盈连锁商超，会承接分销。
底下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那些原本轻慢的目光渐渐从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变为嫉妒。
感受到周遭怪异的气氛后，孟栗拉着李婧抬头，两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份声明，半晌后双手紧握在一起，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嗯？什么情况？乐盈？程总什么时候联系上乐盈了！”
“李姐，你掐我一下，我好像眼花了……”
“我的天！绿……绿森让乐盈来给我们打下手啊？属实高攀了……”
宋时雨盯着那份合同声明，急得差点蹦起来，又被宋时璋摁下。他眉头紧锁着，显然是没料到程瑜还有这样王炸的后招。
如果是其他单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乐盈，是他们谈了几次都没能拿下的乐盈！
“我们确实没有区域单子了。”程瑜冷静道，“因为，我们后期有乐盈来做全国分销，根本看不上区域的那仨瓜俩枣。”
“哪怕是昌隆，手中也没有这样成体系的商超，但我们有。”
程瑜反过来询问刘煜，“刘副总，您还满意吗？”
会议室里，刘煜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关掉话筒踢了裴铮的座椅一脚。
“她居然能让绿森给她开路？？？你这么淡定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看我出丑的是吧！”
出丑的何止你一个？裴铮看着监控里程瑜镇定反击的模样，笑着长舒一口气，没搭理刘煜。
程瑜接着点出一张直播数据图。
“我们的直播团队，目前粉丝量有五百多万，已经初步形成品牌IP，场均销售额在一百五十万左右，结合乐盈，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将有不俗的成绩。”
昌隆的负责人被这接连而来的暴击砸得不知所措，宋时雨忍不住站起身。
“可你们市场小就是小！这是硬伤！我们有试错成本，你们可没有！”
是了，程瑜承认，这确实是硬伤。
一旦反驳势必要扯出那些肮脏的陈年积怨，她只能沉默以对。
宋时雨略略出了口气，正准备坐下时，听筒里换了道声音。
“那昌隆为什么只敢介绍近两年的业绩？”那道声音低沉却又暗含威压，“是因为再往前推一年，才是昌隆真实的市场占有率吗？”
程瑜一愣。
这下，不但宋时雨的身子僵住了，就连宋时璋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两年前再往前推一年，是宋家还没吞下程家的时候，那时的昌隆，还要依赖弘业才能存活，放在一堆食品快消企业中，极不起眼。
这人是谁，居然敢当众让昌隆难堪？
在昌隆众人惊怒之余，程瑜的注意力却在那道声音上。
太熟了，她几乎可以立刻确定，那就是裴铮。
可他一个小小的助理，又怎么会拥有竞标的提问权？
如果不是他，那声音未免也和他太像了吧？
昌隆负责人尴尬地轻咳几声，忽略自家被当众打脸的事，拿出身侧的零食，进行最后一个环节，介绍样品。
程瑜看了左侧屏幕一眼，发现他们的包装图和之前泄露的那张有几分相似，但画面感更强一些，完全看不出借鉴的痕迹。
零食样品被送到了隔壁，没能看到是什么。
崩云的工作人员见程瑜没有动作，就说：“程总，该交样品了。”
程瑜看了眼门外，刚要实话实说，瞥见门口冲进来一道身影。
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污垢，像是街上要饭的。
那人急哄哄地摘下脏兮兮的头盔，冲她喊了一嗓子，“结束了吗？”
第67章 有完没完
程瑜头皮猛地抽了两下，认出眼前这个臭气熏天的倒霉蛋子，是赵雍。
她几乎算是咬牙切齿道：“还没有，该展示样品了。”
“哦哦，”赵雍抹了把脸，呲出一口大白牙，“不好意思，我这模样让各位受惊了。”
他用自己那唯二干净的两根手指，从身旁的袋子里捏起样品的包装，一边展示，一边认真地讲解。
“各位请看，我们的包装有十个主题，完美地将《凤鸣岛》的主题由浅入深地展现出来了。”
程瑜趁机把清晰点的包装图投到屏幕上，配合着赵雍。
林纤云的画技极好，这十张包装图将生与死的博弈表达得淋漓尽致，根本不是那张泄露的设计图能比得上的。
她打量着宋时雨那副被人戏耍后恼怒的神情，心情极好。
赵雍介绍到最后，拿出了自己设计的那一坨棒棒糖，十分诚恳地建议道：“你们可以考虑把这个加进游戏里，作为能量棒。”
程瑜：“……”
“这玩意瞧着不怎么样，但在网上销售量很高，非常受欢迎，咱们做个联名款互利一下呗。”
刘煜再一次被气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和程瑜的算盘打得都是一样的。”
裴铮手捂着眼睛，笑了几声，“嗯，打到咱们脸上了。”
刘煜拆开了弘业送来的样品零食，随口塞了一片后，立刻看了眼包装名字。
――“咔吧脆”
有被惊艳到。
吃起来脆得像薯片，但味道却有鸡肉的香和虾仁的鲜，看了眼配料表，才发现主要食材就是鸡肉和虾仁。
“尝尝，”刘煜把袋子递给裴铮，由衷地赞叹道：“别的不说，他们家的东西是真的好吃。”
裴铮拿起一片，试吃后点了点头，“怪不得昌隆一直想把弘业的研发师挖走，他是个人才。”
竞标进行到现在，其实优劣已经很明显了。
刘煜心思有些动摇，虽然知道昌隆曾经盗取过弘业的包装设计图，但念在他们最终送来的包装并没有完全照搬那张设计图，便觉得意思一下，也能过得去。
“这次竞标关系重大，”刘煜把评分表一推，说：“让我好好想想吧，明天再公布结果。”
裴铮没什么意见，让接待人员通知完后，就关了麦克风。
……
程瑜等昌隆的人都离开了，才问赵雍：“魏观呢？”
赵雍头顶俩大包，说完大致经过，都快哭出来了。
“后面我俩骑着大爷的小摩托，半路碰见了交警，谁知道这车见到交警就跟见了亲爹似的，直接给我俩颠进了臭水沟，让交警抓个正着。”
“……”
“被交警追是因为魏观没戴头盔，他现在还在局子里，咱赶紧去捞他吧。”
程瑜：“……精彩。”
在路过竞标厅隔壁的那个会议室时，程瑜想起了那道替她解围的声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那扇门虚虚掩着，溜出了两指宽的缝隙，让她得以窥见室内的一角。
刘煜坐在桌子上，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程瑜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人穿着藏青色衬衫的一截肩膀。
实在是太过熟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程瑜拿出手机，准备给裴铮打个电话试试，却发现因为上午一直在给赵雍和魏观打电话发短信和微信，导致手机这会儿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往门口走近了几步，想打开门一看究竟，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听到身后有说话声。
是崩云的员工。
程瑜慌忙收回了手，喊上赵雍和孟栗她们。
“走吧。”
……
刚把魏观捞出来，程瑜就接到了宁也的晚饭邀约。
本来想趁着吃晚饭的时机去套裴铮话的想法只能暂且搁置，程瑜赴了宁也的约。
到了地方后，程瑜还有点惊讶，因为这是个烧烤摊。
她知道宁也受不了露天的就餐环境。
程瑜找了一圈，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看到了宁也，她手边已经有了几个空酒瓶，但一道菜都没点。
“怎么回事？”程瑜夺过她手中喝了一口的酒瓶，招来服务员点了几道菜和肉串。
宁也抬起头，脸有些红，好在眼神还算清明。
“没什么，韩江的兄弟说我理解不了他们的世界，所以我就想来体验一下。”
程瑜问：“吵架了？”
“算是吧。”宁也声音有点闷，“圈子不同，摩擦比较多。”
她看向四周。
摆放无序的桌子，光着膀子划酒拳的男人，充斥在耳边的那些嬉笑怒骂，呛人的孜然辣椒味儿，油腻到反光的桌面……
她确实融入不进去，但也在逼迫着自己接受。
菜上来了，程瑜拿起一串牛肉递过去。
宁也接过，咬了一口后，忽然把肉串摔到餐盘里，“惯得他毛病，我就这样，他爱要不要！”
“发这么大火，到底怎么了？”
宁也烦躁道：“之前那个小模特有我公寓门的密码，我忘记改了，韩江去帮我拿相机的时候，撞见他在我公寓里。”
“其实本来没什么，但问题就在于小模特没穿衣服，故意在公寓里等着扑我。”
程瑜：“……”
“韩江那张笨嘴，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气个半死回来了。我解释了几次都没用，他一直生闷气，就反复抓着我为什么没改门密码这件事不放，我他妈是真忘了啊！”
“把你那大小姐脾气收收吧，”程瑜无奈，“他跟你之前那些花花草草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是块石头！我还从没在谁身上耗费过这么多的心思。”宁也又喝了一大口酒。
“我说和那模特断了就是断了，不信拉倒！”
……
裴铮打来电话的时候，程瑜已经和宁也喝得有点醉了。
“喂？”程瑜打了个酒嗝，“妖妖灵吗？把我闺蜜抓走吧，她偷了一根铁签子，说要去扎韩江屁股……”
“噢……大义灭亲的热心市民程女士。”裴铮听着她醉醺醺的声音，笑问：“你这是喝酒了？在哪？”
程瑜抬头，眯了眯眼，“月半子烧烤。”
“月半子？是胖子吧？”
“看不清，好晕。”程瑜拍了拍脑门，“是坐月子烧烤！”
裴铮：“……别乱跑，我马上过去，等着。”
十多分钟后，裴铮停好车赶紧找了过去，此时程瑜和宁也正抱在一起高声唱歌，把周围几桌的人吓得都走完了。
没有韩江的联系方式，裴铮只好叫了店里的女服务员扶着宁也往车边走。
他自己则是抱着程瑜走在了她们身后。
程瑜勾着他的脖子仰起头，脸颊泛红，眉微微皱着，看上去有点难受。
裴铮低头吻了下她的脸，“一会儿就到家了。”
到了小区后，裴铮下车，碰到了同样才到楼下的林纤云。
两人之前在订婚宴上见过面，对彼此都有点印象。
车后门打开了，程瑜和宁也抱在一起从车后座上滚了下来，林纤云赶紧和裴铮一起过去把她俩扶起。
最后因为这俩醉鬼吐了一身，需要清理，裴铮不方便动手，林纤云只好把人收留了。
等裴铮道完谢离开后，林纤云认命地开始当起了老妈子。
“宁也你坐好，脏死了别抱我！”
“怎么还唱啊？有完没完？”
“程瑜！把你的臭嘴拿开，熏死人了……看清是谁了吗你就亲？”
……
第二天醒来，程瑜盯着这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卡了壳的脑子转了一圈后整个人倏地惊坐起。
身上香香的，衣服也已经被换过了。
一转头，床的另一侧，宁也正抱着林纤云睡得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