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未婚夫以后——也望【完结】
时间:2024-10-05 14:40:01

  在虞茉茫然而不失震惊的眼神中,他褪去外袍,摘下重重掩映的纱帘,甚至体贴地问,“可要留一盏灯?”
  虞茉怔怔点了点头。
  上一次抵足而眠,还是在陈家村的土炕,如今回想,真真是恍如隔世。
  鉴于亲过抱过,她也不忸怩,枕着赵浔的肩,虚弱地道:“你爹娘待你可好?”
  “嗯。”他轻拍虞茉的背,一面安抚,一面低声回应,“世人皆道他们伉俪情深,虽偶有口角,但在我面前从来温和。”
  虞茉记得,江大将军亦有妾室,仰头打量他的神情,继续道:“那,他们仍旧相爱么?”
  相爱?
  赵浔眼底有一瞬的错愕,如实答她:“我不曾想过。”
  “无妨。”虞茉阖上眼,“你只需记得,若要做我的夫婿,不得纳妾不得与旁人有染。否则,趁早和离,莫耽搁我享福。”
  “知道。”他微微笑着,也不禁回想虞茉方才所言。
  父皇和母后,仍旧相爱么。
  他二人乃少年夫妻,彼时,身为储君的父亲与扮作男子的母亲因灯谜结缘,而母亲恰在太子妃人选的名册之中。
  兜兜转转,坦白了身份,顺利成婚。
  但古往今来,后宫俱是充盈。父亲登基为帝以后,妃嫔也的确多了起来。
  若说相爱,赵浔前头有八位兄姊,若说不相爱,皇后之位无人能撼动,他的储君之位亦是。
  他深知虞茉所求实有些惊世骇俗,毕竟,连贵为皇后的母亲也不曾做这般要求。
  可设身处地地想,平日,便是阿凌与她多说几句话,或是她多瞧别的郎君一眼,自己难免拈酸吃醋。
  若是自己妻妾成群,虞茉如何能心无芥蒂?
  思及此,赵浔轻吻她的眉心,正色道:“茉茉,我只愿娶你一人,但其中必然会有些波折,我会想法子解决。只是,你需得信我,也需得耐心等我。”
  “好呀。”
  虞茉并非杞人忧天的性子,他如是说,她便听之信之。有缘自能修成正果,无缘,那她去寻正果即是。
  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她心绪果然安宁,唇角微翘,枕着少年的胸膛问道:“以后我们都一起睡好不好?”
  “……”
  赵浔狼狈地拉高了袷纱被,不欲搭腔。
  虞茉歪头:“?”
  他敌不过审视的眼神,略不自然道:“成婚以前,多有不便。”
  毕竟,多数时间,夜里需宿在东宫。
  虞茉亦想到这一层,古人讲求“父母在不远游”,高门大户更是几世同宅,又未分家,不便夜不归宿。
  她遗憾地“嗯”了声,嘟囔:“晚安。”
  赵浔反搂住她,低语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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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无梦,是以鸡鸣声响时,虞茉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但她向来贪黑不起早,纵然被赵浔抱着坐起,仍旧疲于睁眼,只窝在他怀中埋怨:“我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我为什么答应陪乐雁一道去祈福。”
  说罢,半是艳羡半是仇视地瞪他一眼,愤愤不平道:“你便好了,还能睡回笼觉。”
  “……”
  赵浔哭笑不得,“你何时见我贪睡过。”
  虞茉心中好受了些,在他胸口蹭蹭,懒声问:“你今日作何安排?”
  “明日便要启程,需得看看可都打点妥当了。”
  “好困。”她继续耍赖,天马行空地想,“外星人怎么还不来攻打地球啊,早起毁一天。”
  赵浔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追问,免得她愈发焦躁,只宠溺地掐掐她脸颊上的软肉,温声道:“该起了。”
  虞茉不愿,将他推倒,居高临下地睨一眼:“晚些时候,你要来澄明寺接我吗?”
  “嗯。”
  他微微屈起腿,掩盖住不合时宜的变化,面色发红,耳尖更是红如滴血。
  手中带着虞茉纤细的腰肢离远了些,避免肌肤相亲。
  谁知她竟跟着躺了下来,环着赵浔的肩,在他耳畔嘀咕:“都怪你,要不是你闹着来王府,我用得着辛辛苦苦地社交吗?”
  “……”
  若他没记错,分明是某人主动提出要跟去。
  但赵浔也不忍见她哭丧着脸,于是出谋划策道,“不想去便称病,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不要。”
  “好……”
  赵浔总算明白,她只是想拿自己撒气,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人完完全全纳入怀中,含笑道:“嗯,的确怪我。”
  虞茉听得身心舒畅,屈指捏捏他的耳尖,语中倦意稍褪:“那便罚你今夜陪我饮酒作乐。”
  他唇角微微抽搐。
  也不知某人古怪的措辞究竟从何处学来,挑拣话本时他分明提前翻阅过。
  屋外,婢女轻叩房门:“莫姑娘,到时辰了。”
  虞茉忙不迭撑着他的胸膛坐起,慌乱道:“这便起了,先别进来。”
  “怎么。”赵浔缓慢摩挲着她的指节,明知故问,“怕被旁人发觉我在你房中?”
  她才不上当,拨开纱帘,麻利起身。
  赵浔取来外袍慢条斯理地穿妥,见虞茉端坐于镜前梳发,随口道:“今日预备穿哪一身。”
  “在闷户橱上放着。”她顿了顿,回眸,“你帮我拿过来。”
  他果然见到一团素白衣裙,有心替虞茉掸平,抖了抖,不料落下来小片布料。
  赵浔并未多想,躬腰捡起,目光触及绣工精湛的莲花,不吝称赞:“这图样衬你。”
  虞茉闻声侧目,待瞧清他手中所为何物,瞳孔颤了颤,急忙夺过来,面红耳赤道:“你拿我的抹胸做甚。”
  抹胸?
  赵浔登时蜷缩起指节,慌张后撤一步,嗓音艰涩:“我去唤人进来服侍你绾发。”
  “等等。”虞茉并不回头,努力装作镇定,嘱咐他,“记得来接我。”
  他自然应“是”,顶着通红的脸翻窗而出。
  不一会儿,院外响起庆言的声音,紧接着,婢女们鱼贯而入,替她张罗穿衣、绾发。
  虞茉唇角弯了弯,将他把玩过的抹胸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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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要去佛门清净之地,不便佩戴繁重首饰,虞茉乐得清闲,择一支低调的银簪。
  等穿戴妥帖,乐雁并两顶软轿已候在外间,见虞茉出来,招呼道:“母亲说了,不必特地去向她请安,咱们在山脚碰头便是。”
  “此去澄明寺约莫要多久?”
  乐雁平日里多是骑马前去,今儿坐车,是以只能唤来贴身婢女,问过后方答:“不到半个时辰。”
  虞茉了然地点头,入舆内,与乐雁说起悄悄话。她问道:“你和段郎平日可有书信来往,或是相约出府?”
  “不常有。”提及心上人,乐雁难免露出羞赧姿态,话音也低了不少。
  她奇了:“不见面不聊天,怎么谈恋爱。”
  见乐雁目露困惑,遂斟酌措辞道:“我的意思是,你二人既不碰面也不通书信,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何谈相知?又如何得知对方心意?”
  乐雁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亲昵地晃了晃她:“若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虽然古今有别,但人心皆是肉做的,加之虞、温两家正有活生生的反面例子,虞茉认真地道:“至少,托世子查一查段文B的私人作风。”
  见乐雁虚心听取,她也不怕被当作虎狼之词,继续,“确定这段郎洁身自好,没有外室通房莺莺燕燕,才算是有资格被你看在眼里。”
  “然后呢?”
  “然后。”虞茉指骨一压,将弯曲的穗子捋平,“然后就顺其自然,看你二人性情可否相投,志向是否一致。譬如,你说他有意入京,而你是要留在苍州的,何不早些谈开,免得以后感情深厚了却又需得面临离别。”
  乐雁想了想,轻叹:“也是,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虽倾心于段郎,却吃不准他心中有我。”
  “不妨事。”虞茉宽慰道,“你瞧阿浔生得仪表堂堂,想来家中兄弟也不差,若是段文B非你良人,再寻个更俊俏的。”
  “……”乐雁讪笑一声,心虚地转眸看向纱窗之外。
  有年岁相近的姊妹说话解闷,竟不觉得疲惫,连到了山脚下,虞茉还精神奕奕。
  二人相携出了马车,王妃的轿撵也将将抵达,为表敬意,均徒步入寺。
  山间晨雾尚未散去,缥缈云海笼罩着金光闪闪的高塔。而石径两道燃了烛火,绘有经文的灯面满是肃穆气息。
  仰头眺望,如临仙境。
  虞茉只觉心思清明,再不见躁动之意,沉默着攀登一阶接又一阶。
  踏上千阶石梯,已有香客摩肩擦踵,四处烟雾缭绕。小沙弥等候多时,合手作揖:“请。”
  于是,两位健壮仆妇伴虞茉并王妃一行三人,绕道往寺庙深处行去。
  临近住持所在的禅室,着红金袈裟的沙弥躬身来迎。王妃熟稔地问候,抬步入内。
  虞茉自然要跟着,却见最先引路的小沙弥伸臂将她拦住,温和笑道:“慧德师丈早有交代,他解不了施主心中所惑,还请随我来。”
第42章 敬畏
  历经了穿越时空这般离奇的事件,纵然虞茉是无神论者,也难免怀了敬畏之心。
  她别过王府嬷嬷,跟着小沙弥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竹林,尽头是悬崖峭壁,正有老者在石桌前对弈。
  虞茉悄然打量,见老者生得慈眉善目,袈裟虽不崭新却胜在洁净。
  小沙弥恭恭敬敬道:“师父,人带来了。”
  原来,老者乃是澄明寺中与慧德大师齐名的慧能大师。
  她忙学着作揖:“见过大师。”
  “小施主,请坐。”慧能笑了笑,“老衲不才,却算出今日有缘遇见,小施主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这么好说话?
  虞茉将信将疑,余光扫一眼棋局,很好,她看不懂。
  不过,路上听嬷嬷提起,慧德大师可通幽都,是以超度亡魂、供奉长明灯,俱是去寻他老人家。
  至于慧能大师,传言可观星象、未卜先知,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
  她开门见山地道:“大师,我如何能回家。”
  “三千世界,因果轮回。”慧能落子,悠悠然地说,“小施主不妨――既来之则安之。”
  闻言,虞茉难掩失落,抿了抿唇,又问起:“不知大师缘何在此等我?”
  慧能也不卖关子:“二十年前,老衲因故落难,承蒙令堂伸出援手。今日有此一聚,实为偿恩。”
  他停顿片刻,眼神陡然锐利,“你本是已死之人。”
  登时,虞茉瞳孔剧烈震颤。
  慧能口中的“你”意指原身,还是她自己?更或者,二者皆是?
  她忐忑抬眸,目露询问,慧能却很快恢复和蔼神情,示意小沙弥取来一册经文,若无其事道:“老衲的师兄久居京城,不知施主可方便将此经捎去。”
  “可是――”
  虞茉还欲追问“梦境”之事。
  “小施主远比老衲以为的豁达。”他摇了摇头,“无需旁人为你指点迷津,顺心而为,自能解惑。”
  慧能言尽于此,继续左手同右手的对弈。
  她只好接过薄薄经文,随先时的小沙弥安静退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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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至大殿,王妃与乐雁已请灯供奉。
  虞茉问了方知,需得写下亡者的生辰八字,她自是不清楚,也不强求,只将死当首饰得来的银钱捐了半数。
  无解亦是解。
  今日所得的答复虽不尽如人意,但总算不必悬着一颗心。想通之后,虞茉浑身舒畅,眉宇间的愁容也散去不少。
  她立在树荫下乘凉,不多时,乐雁提着裙裾跑了过来,艳羡道:“你果真是有佛缘,听闻慧能大师已经许久不曾出山了。”
  “可惜我记忆有缺。”虞茉刻意避开话题,惆怅地开口,“不能为我早逝的娘亲供灯。”
  乐雁忙温声宽慰她:“等去了京城,让浔哥带你去大佛寺便是。”
  “大佛寺,那不是皇家寺庙么。”
  将军之子竟也有此殊荣,可以随意进出?
  但转念一想,江家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应当的确不是难事。
  虞茉胡乱猜着,便也未留意乐雁的僵硬神情,只噙起淡淡微笑,朝踏出庙门的王妃施礼。
  “怎么说。”王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们两个,是要随我去听经吃斋,还是先行回府?”
  乐雁代为作答:“小雨明日要离开苍州,女儿着实有些不舍,想同她上街转转。”
  王妃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虞茉:“让雁儿领你去我名下的铺面挑几件新衣裳,年岁轻轻的小姑娘,正该多多打扮才是。”
  话语温柔,像极了关切子女的母亲。虞茉谢不释口,眼中氤氲起水雾。
  ……
  二人相携下了山,乘坐马车慢行,一面商议如何打发后半日时光。
  正说到要去书坊采买话本,但闻阵阵马蹄,旋即听得赵凌朗声道:“咦,这么快便结束了?”
  虞茉眼睛一亮,探出头去,果真见赵浔也在。他端坐于马背,脊背笔挺,点漆双眸迎上她的视线,漾开明显笑意。
  被忽略得彻底的赵凌:“……”
  还是车夫恭敬答说:“王妃尚留在寺中诵经,只郡主和莫姑娘先行回府。”
  “知道了。”赵凌瞥一眼虞茉,面色别扭地问,“去采莲蓬么?”
  闻言,虞茉放下车帘,用眼神询问乐雁。
  “今日天儿不热,正适合坐摇橹船去江上采莲蓬。”乐雁兴致勃勃道,“还能做银耳莲子粥呢。”
  赵浔也翻身下马,因不便径直入内,规矩地叩了叩,催促:“出来。”
  “啧。”乐雁挤挤眼,揶揄道:“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你。”
  虞茉被逗得眉开眼笑,矜持地掩唇:“我就看看你在段郎跟前还能不能这般伶牙利齿。”
  已有小半日不曾见面,终于等到她出来,赵浔神情略松,张臂将人抱于马背,解释说:“抄近道过去,马车走不了。”
  “都打点妥当了么。”虞茉边问,边熟稔地倚入他怀中,又好奇道,“怎么突然想着采莲蓬?是谁的主意?”
  后方的赵凌邀功道:“自然是我。”
  片刻前,兄弟二人办完差事打道回府,途径江岸时,赵浔忽而问庆言,可有法子哄人开心。
  赵凌一听,便知是与虞茉有关。
  正巧夏莲盛开,碧油油的叶片托着淡粉花瓣,美不胜收,遂力荐道:“苍州城里的贵女们喜爱乘船赏莲,小雨姑娘应当也不会抵触。”
  虞茉果真一扫愁容:“那还等什么,出发罢。”
  赵浔唇角弯了弯,夹紧马腹,揽着她拐入枝叶掩映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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