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逍左右环顾，对着 Owen 和王速开玩笑道：“是我用词不当了，人家季总是创业成功人士，咱们这种还在搞项目的，一年干到头，才能混个精英的名头。”
季谒喝了口茶，并不搭茬。
王逍看出季谒的冷淡，却不恼，继续递上手环：“季总，小玩意而已，别跟我客气。”
王速也在一旁打岔：“你得收下呀，你是主角，你拒绝了我们这些配角都不好意思收了。”
季谒还是推辞：“不好叫逍总破费。”
王逍无所谓道：“说起来也不算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我最近有个小女朋友，就是这家健身房的经理，昨天找她吃了顿饭，就撒娇要我帮忙做业绩呢，我这就当做了件一箭双雕的好事吧。”
季谒笑容敛起，看了王速一眼，说道：“真的不用，我还不确定自己未来的动线，未必用得上，逍总送给别人，物尽其用吧。”
王逍见季谒态度笃定，大手一挥：“只是小礼物，季总看不上就不勉强了。”
季谒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他回忆着两次见到林霁予时，她的装扮，那双看上去是用很近很明显的运动鞋，眼前又出现了那条橘色手环。
从洗手间出来，季谒走到前台交待了一些什么，才又返回包间。
一顿饭毕，王逍叫来服务员结账，穿着白色西装的店长亲自来解释：“您身旁这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王逍脸上显出一丝愠怒：“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店长的笑容里参杂了一丝歉意：“这位先生坚持这么做，我们也不好拂了好意。”
“行了，我知道了。”王逍见事已至此，叹了口气，“怎么最近一个二个都这样，想请别人吃顿饭都这么难了吗？”
季谒笑着起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外套穿上：“下次你请，我肯定只带一张嘴。不过别再带礼物了，无功不受禄。”
告别几人，脑子里回想着王逍的话，小女朋友、健身房经理、撒娇要业绩诸如此类，冷笑了一声。
本来电梯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季谒略一迟疑，又按了上行键。
季谒走到力场门口，没有手环，只能招呼前台给他刷卡。
见来人仪表堂堂，前台女孩多瞄了季谒几眼，很快面露八卦之色：“你是不是上次那个……”
上次来力场，林霁予救人后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季谒上去就要抱她起来，两人之间的状态，说没点什么，围观者众都长了眼睛，肯定是不信的。
季谒不答，只问：“还可以办卡吗？”
前台女孩看来了生意，马上进入专业状态：“可以的先生，我们现在只有次卡和年卡，年卡分为三档，分别是白银、黄金和铂金，对应不同的权益……”
季谒轻轻举起手，示意对方暂停，不必再白费力。
前台女孩很有眼色地停下来，以一种问询的神色看着季谒。
季谒说：“最高档，办一张。”
前台女孩准备资料时，季谒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林霁予的身影。他这才想到，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应该早就下班了。
填完个人资料，季谒领到了那个橘色手环，还有一个力场 logo 的保温杯和束腰带。前台女孩说：“力场遵循环保理念，提倡使用杯子和饮水机呢，所以会送每位用户一个保温杯哦。如果您要租用箱子的话，可以存在里面。束腰带也是我们自己开发的产品，送给大家体验，欢迎给我们反馈哦。”
季谒点点头：“租个箱子吧。”
力场的箱子有两种解锁方式，自由使用的直接用手环就可以刷开，长期租用的则可以设置密码。
季谒把保温杯和束腰带放进去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到前台：“保温杯可以再给我一个吗？我付钱。”
女孩笑得妥帖，又拿出一个递给他：“多送您一个，没关系的。”
季谒点头：“谢谢。”
回到家，季谒把保温杯在厨房水池里清洗一番，又拿出一瓶冰矿泉水，倒在杯子里，悠悠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掏出手机，给几个相熟的校友发了消息，询问是否有人有戴延达的联系方式。
他喝着水，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杯子上力场的 logo。一杯水见底，就收到了消息。一个之前毕业就回国了的学长把他拉进了一个小群里，里面都是在北京的校友。
学长在群里花里胡哨地介绍了季谒一番，并说他以后会在北京常驻，大家有空可以聚聚，互通有无。
又私下发给季谒一张图，圈了群里一个人的头像，告诉他，这位就是戴延达。
季谒谢过，表示改天请他吃饭，手机上操作一番，添加了“Da”为好友。
直到凌晨，戴延达才同意了好友申请。季谒简单与对方打了声招呼，戴延达很客气，说自己一直在加班，对没能及时发现好友申请表示歉意，并表示久闻季谒大名。
两人都对对方的名头很感兴趣，很快达成了见个面的共识。
戴延达说：“其实可以叫着北京的校友一起，大家也很长时间没聚了。”
季谒试探着问：“谁组织一下？”
戴延达果断地回复：“我不擅长。”
戴延达这个人挺有意思，季谒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心领神会：“那我问问学长。”
学长很热心，接受了任务，很快在群里询问起大家的意向。
季谒看着活跃起来的全新社交圈，兴奋混杂着焦虑，又找回了一点创业初期卷生卷死但热血沸腾的心情。
第21章 我以前追你的时候也这么烦人吗？
林霁予新开展的直播业务进展得并不顺利。
试播已经进行了一周多，教练们每天认真地为直播排课，甚至换上了人海战术。最多一次男男女女加起来七个人，能比上这个阵容的只有表演性带货直播间。
林霁予自认为，力场的直播内容，从有氧健身的专业性角度来讲，一定名列前茅。但老老实实地内容在当下并不占便宜。都不说明星健身的头部直播间，力场现在的情况，是上比不了已经积累了一批明星教练的连锁健身品牌，下比不上号称 100 天瘦下 80 斤的民间跟练直播间。
甚至比不上不是外行。一些食品饮料的官方账号，点进头像进入直播间，都是一群肌肉帅哥在骑动感单车。一看同时在线人数，高达上万人。
虽然有补贴，但能留在力场的教练都有两把刷子，愿意主动参与直播，看得是前景而不是那点钱。一番折腾，见不到效果，多少有些影响士气。
只有霍斯琪无视现状，仍然信息满满，反过来给林霁予加油打气：“予姐，我相信我们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只要坚持下去就要好起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复利，复利效应！”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到的词就套了上来。
直播间同时在线只有个位数，其中还有一个是宋倪。宋倪在线上看了两天，终于忍不住来找林霁予。
林霁予身上背着军令状，誓要把业务做起来，自己也在直播间里，跟着教练们熬到半夜。一周下来，人瘦了一圈，看上去十分憔悴，嘴角起的火泡倒是生机勃勃。
宋倪看着她的模样，皱眉道：“别直播间没搞起来，你自己再累垮了，没精力管线下，得不偿失。”
“予姐，我觉得你做这件事，缺了一个环节。”姚沛也跟了过来，热心地提意见。
林霁予古怪地瞄了一眼宋倪，面向姚沛：“什么环节？”
姚沛认真道：“虽然直播盛行，但平台的核心内容业务是短视频。要先做前台短视频，把账号养成，通过短视频内容把垂直用户引流到直播间，说白了，还是要先做账号，把力场官方号养成一个网红。”
“你说得对，我本末倒置了。我之前听说平台在扶持直播，直接做直播间比较容易，其实应该起号和直播间同步进行。”林霁予看着姚沛，“你蛮厉害的嘛。”
姚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他也是直播间同时在线观看的那几位观众之一，见力场的起势并不好，跟着着急，连查资料带请教，加上自己琢磨，才给林霁予提的意见。
林霁予看宋倪：“你们的纪录片进展如何？”
宋倪垮了脸：“不提也罢。”
林霁予又看向姚沛。姚沛看了看宋倪的脸色，试探着说：“李莫飞倒是同意了拍摄，但是有前提，就是宋倪可以跟她一起滑一次高级道……”
“哇，这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林霁予说得直白。
“是啊，眼看雪季就结束了……”姚沛收到宋倪的一记眼刀，声音越来越小。
宋倪眼睛一瞪：“我能成功。”
姚沛气势很弱但是拆台：“刚进展到从新手道滑下来能自己刹停，离目标是不是太远了。”
林霁予抓到重点：“就算你咬牙闭眼地做完，真拍摄的时候不还是得姚沛滑着拍。”
姚沛点点头：“我没问题的。我跟宋倪商量好了，普通训练我来拍，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们再请专业的极限运动摄像师。”
“那岂不是还要花钱？！”林霁予惊呼，而后眼珠子一转，“也就是说，你们目前还没有工作是不是？你们想不想赚点钱补贴家用？”
宋倪无视她的措辞，不信任地看着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林霁予突然容光焕发，看上去连黑眼圈都淡了：“你们来帮我拍短视频不就好啦！”
姚沛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期待地看着宋倪。
宋倪质疑道：“我们现在要定期健身，练习滑雪，开车来回去雪场，跟进李莫飞的情况，忙得过来吗？”
姚沛眼睛亮亮地看着宋倪：“我可以的，没问题。”
等季谒再来力场，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一个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年轻男孩拿着部相机在力场走走拍拍，林霁予始终保持着半个身子的距离，跟在男孩旁边探头探脑，一脸好奇。
季谒一口气堵在胸口。林霁予真是了不起。前两天才看到她从王速的车上下来，这会儿又看见她和年轻男孩走在一起，再算上那天自称是她老板的男人……老中青三代都凑齐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
季谒冷着脸走上前，叫住林霁予。
林霁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季谒的手环。
她能预想到季谒还是会来找她，用感情兑换了钱这件事，一直都是季谒的心病。季谒不是会把自己的心思挂在脸上和嘴边那种人，并没有时不时开口向她保证以后会还钱或者赚钱之后对她怎么怎么好之类，他有一个账本，用来计算他们之间的“总账”。
但林霁予并不好奇，甚至一直认为季谒多此一举。反正不管用什么计算公式，最后的数字是多少，林霁予都没有打算把钱要回来。
这就是她的习惯。对待朋友们也是一样。她想吃什么玩什么，是一定要实现的。既然是自己提出了想法，那成本自然要算到她自己的头上。
送礼物也是家常便饭，随手的事。不止季谒，连宋倪都收到过林霁予的贵价礼物。
林霁予去逛街，看见一个包有两种颜色，就会情不自禁都买下来，选出没那么想要的那一只包送给宋倪。两人出去逛街，只要林霁予买了东西，就绝对不会让跟着一起去的宋倪空着手回来。无论宋倪怎么拒绝，林霁予只当她客气。
这种事发生过两三次之后，宋倪严肃地找她谈了话，告诉她如果再这样，无法理解人与人的不同，听不见别人真正的要求和拒绝的声音，两人就干脆断交。
起初，林霁予还暗搓搓地观察过，宋倪是不是只是不好意思，外加年轻气盛，要立起清高的人设。
但林霁予送的那些与宋倪本人并不搭的包包和鞋子，宋倪是真的没用过。
林霁予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样热爱物质，喜欢收到她眼中的好东西。
那些东西，最终和林霁予衣帽间里数不清的首饰、包袋……一起流入了二手市场，用来偿还她的债务。
林霁予隐隐知道，季谒有一部分的心气儿，和宋倪是一样的。像他们这种人，永远不会把钱当成最终目的。
而林霁予呢，从认为钱是一切，变成不得不把钱当作一切之后，才开始真正理解宋倪从前为什么会拒绝收她的礼物。
所以，面对季谒提出的两个优越到根本不现实，简直像白给的条件，林霁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退后一步。
林霁予实在很疑惑。即便季谒说的很明白，她也没办法相信，事情能真如表面那样。
一切馈赠皆有代价。有时候承担得起，有时候，自己会变成那个代价。
显然，季谒并不接受林霁予的反应。他穷追不舍。
林霁予让姚沛自由活动，转过身嫌弃地看着季谒：“你来干什么？”
季谒穿着普通的运动上衣，特殊材质的布料轻薄又贴身，勾勒出他健身痕迹明显的轮廓。他晃了晃腕上的手环：“我是力场的用户，当然是来健身的。”
“哦，那就不打扰你训练了。”林霁予转身要走，被季谒拉住。
“把微信加回来。”见林霁予嘴巴微张，眼看要说出一串反驳的话，季谒赶紧堵住她的话头，“我可是你的用户，注意你的态度。”
林霁予露出怪笑，每次她又想出什么坏主意，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她勾勾手，让季谒跟着她，两人走到前台。
前台女孩还是之前那个，眼神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一脸克制不住的好奇。
林霁予说：“用官方微信加一下这位用户。”她的重音落在“用户”两个字上。
“好的。”前台女孩乖乖拿出公司的官方手机，“我扫您吧。”
季谒仿佛早就预料到，淡定地递出了二维码。
而后，力场的客服微信开始收到奇怪的消息。
“麻烦转告你们林经理，我之前提出的两个选择仍然生效，请她再仔细考虑一下。”
负责回复微信的前台小妹犹豫再三，还是将原话转告给了林霁予。林霁予头皮发麻：“让他不要再发与力场和健身无关的信息！”
客服微信将林霁予的话美化一番后回复了季谒。过了好半天，又发过来一条：“什么选择呀？”
季谒都能想象到，对面的人又想克制又忍不住八卦地打下这句话的画面，
他一本正经地回复：“这是我和你们林经理之间的秘密。麻烦再问一下她，我想约她吃饭，她什么时间方便？”
客服又回复：“林经理最近比较忙呢，她说谢谢您的好意。”
中译中之前，林霁予的原话是：“吃什么吃，什么时间都不方便，永远不方便！”
季谒不以为然，继续轻车熟路地发微信。最开始还会加一句“麻烦转告你们林经理”，到后来，干脆把客服当成林霁予，直接聊起天来。
林霁予被逼疯了。
做完早餐，季谒拍了一张照，给客服微信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