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瞅啥瞅,找削呢。”
众人一滞,随即和法师一起瞪她。
摩那娄诘揽着她大笑不止,目光不断地在她脸上流转。
还真是个妙人,只可惜……
王后蹙了蹙眉,步伐优雅地走到叶昭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是一张极其明艳的脸,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只是年纪尚小,还略显稚嫩,可想再长大一点,是何等的风华,难怪能入那杀神的眼。
她嗤笑一声,扬起下巴,目光凌厉地扫向她。
“不过是个贱婢,谁给你的勇气在这里撒野?”
叶昭榆往身后的怀里一靠,羞涩一笑,“少主给的。”
王后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摩那娄诘,而后又转眸看她,以过来人的语气开口。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你今日的嚣张又能维持几时呢,别到时候落个千人枕,万人踏的下场。”
王后直直地看向她,神情倨傲,勾了勾红艳艳的唇。
“你觉的呢?”
“这话我确实不爱听。”
王后:“……”
法师,众人,王后,卒。
第7章 吓傻了
摩那娄严轻咳一声,朗声笑了起来,举杯开口,“王后,国师先请落座,今日小聚,大家不必拘礼,起。”
王后冷哼一声,将裙摆一甩,转身落座,风刮过叶昭榆的脸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也轻哼一声。
跟她杠,她当年成精的时候,路上的狗见了她都得挨几下。
众人起身落座,纷纷举杯,连敬三杯,以表祝贺。
摩那娄诘没骨头似的靠在叶昭榆的肩上,拿起桌上的金盏,嘴角噙着一抹笑,眸色幽深,嗓音低醇。
“祝叔父永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永主浮沉。”
摩那娄严哈哈大笑起来,蜷曲的胡须微颤,拍手叫好。
“好,阿诘有心了,来,让我们叔侄举杯同饮。”
摩那娄诘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中露出一抹诡秘的光,你当然要长长久久的活着,直到本少主想死为止。
叶昭榆偷偷打量着这传闻中的西域君主,正值壮年,精神矍铄,褐色卷发垂于肩头,碧眼中盈满练达睿智。
周身久居高位的霸气不怒自威,倒是像个统领一域之人。
传闻西域能够一统,归功于两人,以战止战的西域少主,背后运筹的国师大人。
杀伐用以威慑,教义作以安抚,二者相辅相成,才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而后国师乌吐克辅佐君主掌管国事,修建迦蓝,开坛讲经,教化民众。
西域少主设昭冥司,定律法条例,凡作恶不法者,皆由昭冥司管理。
众人皆惊,一时之间,作恶之人纷纷扬善,王庭风气大改,人鸟和乐。
想必刚刚的法师便是国师乌吐克,可明明这两人在治国方面契合无比,怎一见面如此剑拔弩张?
一阵叮呤蓦然响起,身段妖娆的舞姬翩然落于殿中。
亮片抹胸,露脐薄纱,水蛇腰晃动,如同初春时节摆动的杨柳,又似山间摄人心魄的精魅。
时不时拍动手中的手鼓,目目传情,极尽妖娆。
摩那娄诘看着这舞姬,脑中赫然是某人抽风似的舞姿。
他抬手揉了揉眉骨,看来以后他都无法直视舞姬了。
他低头看着悠然自乐地靠在他怀里,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抬手将人扶正,凑到她耳边,吐息如寒潭般幽冷。
“好好看着,她转了几圈,回去你便转几圈,少一圈,杀了你哦。”
说完,缓缓起身,闲庭信步般的往外走。
叶昭榆坐在原地含泪目送少主离开,又飞快的回头,死死盯着跳的正欢的舞姬。
不一会儿,舞姬就转成了陀螺。
她今晚就逃走!
一舞毕,叶昭榆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这地方是一刻也混不下去了。
殿外一侍女匆匆走来,低声在她耳边传话。
“少主在偏殿,有事请姑娘过去。”
叶昭榆一副心死的模样,谎报军情会被发现吗,真的太快了。
她就算找二郎神借一只眼,也数不清一只随时要飞离地面的陀螺转了几圈。
她万分不情愿地跟着侍女来到偏殿,刚进门,“啪”的一声门便关了。
她神色一凛,暗道不好,飞快的去拽门,但还是晚了一步,殿门已然落锁。
那人根本不是摩那娄诘派来的人。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空旷的大殿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殿外呼呼作响的寒风。
她勾唇笑了笑,语调平缓,“阁下既请我来,何不出来一见。”
图尔贡缓步从内殿走出,面色阴沉,鹰隼般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叶昭榆没有一丝惊讶,除了他,她确实也想不出在这异域,还有人与她有需要单独见面的“交情”。
她故作惊讶,“呀,原来是大人啊,这次找我,可有何吩咐?”
摩那娄诘倚在一金圆大柱旁,神情漠然,气息收敛,与一堆死物融为一体。
他目光冷冽,活像一把开了刃见了血的刀,危险且寒凉。
闻言,敛声一笑,可算是将人钓出来了。
她果然是乌吐克的细作,这些天八风不动,倒是有些魄力。
不过,敌不动,他不介意动一下,索性将人带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图尔贡出声便是斥责,“你今日为何对国师不敬!”
叶昭榆奇怪地看他一眼,眨了眨圆润的杏眼。
“他又不是我爹,我敬他作甚?”
图尔贡:“……”
图尔贡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必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才如此口出狂言。
他压着怒火开口,“我乃国师使徒,誓死效忠国师,你是我买下来的人,理应尊我为主,与我一起效忠国师。
如今你既已取得摩那娄诘的信任,便找机会杀了他,将兵符偷出,事成之后,我许你荣华……”
叶昭榆抬手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语调不急不缓。
“第一,我没让你买我,第二,我没兴趣和你一起给人当狗,第三,你特么瞎不代表摩那娄诘信任我,第四,我不做别人手里的刀,第五,你画的饼我不想吃,懂?”
图尔贡目光阴鸷的盯着她,片刻后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刀瞬间朝着她袭去。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刀锋划破长空,发出一声尖锐的清啸。
叶昭榆侧身闪过,目光一凌,猛的一蹬地,抬脚朝着他连鞭数腿。
图尔贡瞪大眼睛,没料到她会武功,一时轻敌,竟被逼的连退数步。
叶昭榆一甩裙摆站定,一身威压瞬间席卷而来。
她扬起下巴,目光寒凉地看向图尔贡,音色冷傲,“我本不欲在此沾惹是非,怎奈你好生不懂规矩!”
她是忌惮在异域暴露身份,刻意藏拙,敛尽气势,但不代表她就能任人拿捏。
图尔贡顿时幽幽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满身冷怒的小丫头,紧了紧手里的刀,飞身朝着她劈去。
“还真是小瞧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手里活过几招?”
刀刀朝着叶昭榆的要害砍去,她灵活躲闪,抬手拔出头上银簪,在指尖转了一圈。
一个侧踢将对方的长刀踢偏,瞬间朝他逼近,银簪入肉,血肉翻飞。
图尔贡惨叫一声,抬掌打在叶昭榆的身上,她喉头一甜,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图尔贡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鲜血不断从他指缝流出,他双目赤红,朝着叶昭榆大喊一声。
“我杀了你!”
濒死的爆发力,快的叶昭榆躲闪不及,刀便到了她的头顶。
她瞳孔一缩,感受到刀锋扫在她额前的凉意。
几息过去,头顶的刀竟没落下,只见无数金丝缠在图尔贡的身上。
下一秒,血色倾盆而下,血雾弥漫,她连眼睛都未来得及眨一下,一个人,便碎了。
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沾湿了她的长睫,衣服湿答答的贴着她的身体。
她嘴唇微微发抖,怔愣地看着一双金纹玄靴包裹着的长腿踏着血色走来。
金扣有韵律的晃动,声音叮呤,晃的她心如擂鼓。
摩那娄诘步伐闲散的走近,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好似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琉璃色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只见那双圆润的杏眼无神,手脚无处安放。
他轻啧一声,吓傻了。
抬手擦了擦她的脸,却越擦越脏。
他拧了拧眉,将大氅解下压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她的脑袋。
“走吧,回家。”
第8章 少主谬赞了
屋子里热气袅袅,白绡飘扬,汤池表层浮满花瓣。
“哗啦”一声,叶昭榆猛然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滚落。
她吐掉嘴中的水,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发尾坠于水中,散成游丝。
她抬手搓了搓头发,嘴角绷直,紧紧皱着眉,总觉得上面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今日的变数让她始料未及,她以为摩那娄诘短时间内不会对她出手,只是一时兴起才带她去宴会。
没想到少主心思诡谲,让人防不胜防,早就算计到她身上,用她来引出幕后之人。
少主离席之际,便是图尔贡上钩之时。
还真是沉不住气,挖坑就跳,还差点将她折在这里。
叶昭榆抿了抿唇,虽不知摩那娄诘最后为何会出手相救,但这里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
就她如今接触的情况来看,西域王庭远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和平。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少主与国师可谓是一人掌管西域半壁江山,随意拎出一个,便是万民臣服,如今却有泰山将崩之势。
她此时却无端被迫卷入二者的内斗中,她勉强算是国师的人,少主可杀,后又联合少主杀了国师的人,国师可杀。
如今两边都开罪了,哪一个都是她目前承受不起的。
叶昭榆恨的牙痒痒,别让她知道是谁套她麻袋,不然她也让他尝尝在夹缝里求生的滋味。
“姑娘可好了?”侍女立于屏风之后,恭谨询问。
“好了。”
叶昭榆话音落下,两个侍女便捧着衣裙缓步走了进来。
月白色衣裙,丝绸缎面,暗红滚边,裙摆点缀着红梅,如红梅落雪,孤傲决绝。
她看着镜子里熟悉的服饰,不解开口。
“为何是中原的衣裙?”
侍女轻轻擦拭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少主喜欢中原女子,姑娘这般打扮可讨少主欢心。”
难怪那人特意买中原女子送去施展美人计,原来是投其所好。
随后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大殿,耳边是潺潺水声,鼻尖是袅袅莲香。
殿中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莲花池,莲华怒放,暗流泠泠。
这少主殿倒是比王宫有格调。
她此时长发半干,只用一根红绳绑在发尾,额前的长发随意散在胸前,平添了几分凌乱美。
摩那娄诘身着雪白里衣,外披一件暗红衣袍,赤着脚斜靠在上座。
极薄的眼皮上覆着一层褶,弧度优美,蜿蜒至眼尾,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清冷光泽,通身矜贵非凡。
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兔子的脊背。
神情堪称慈爱,周身气质温润如春,丝毫不见其锋芒。
若不是她今日见了一场极罕见的烟花,她当真以为这是一个温文如玉之人。
“参见少主。”
她抬手向他行了一个中原礼仪,音色沉静。
摩那娄诘掀起眼帘看她,想是刚沐浴完,她身上有一种干净缥缈的光泽。
白色衣裙将她衬的恍若谪仙,只是年龄尚小,身姿略显单薄。
他弯了弯唇,音色不辨喜怒,“说说吧,怎么来的少主殿?”
叶昭榆对着他又是一礼,举手投足间大家风范尽显,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矜骄。
“少主明察,我只是被拐卖到西域的良家女子,恰好被那人买下送到您的床上,对他的身份真的毫不知情。
今日他以买卖之恩要挟,企图让我对您不利,我抵死不从,才有了后来他狠下杀手,还好少主赶到,及时救我于水火中。”
呸,魂淡,明明早就埋伏好了,就等着她引蛇出洞。
摩那娄诘垂眸继续逗弄着兔子,语调懒散,“是吗,那你为何不按他说的做?”
“我爱和平。”
摩那娄诘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
叶昭榆杏眼弯了弯,音色娇俏,“西域能有如今的和平,是您不畏生死捍卫出来的,西域不能没有您,君主不能没有您,广大百姓更不能没有您,我怎能做出那等让英雄寒心之事。”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拐着弯来拍他的马屁,他殷红的薄唇轻启。
“这么说,你还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少主谬赞了。”
摩那娄诘缓步走到殿下,红袍曳地,脚踝金铃叮呤作响,冷白的手指缓缓抬起她的下颌。
“你的主人既然已死,如今我便是你的新主人,可有异议?”
“没有。”
“叫什么?”
“叶六。”
盛京宫闱,萧如晔一身箔金蟒袍,生的一双多情目,薄薄的眼皮蜿蜒快至眼尾才多了一层褶皱。
眼尾天生上挑,极尽风流,他左手背于身后,眉间郁色难掩,沉着脸往宫外走。
“殿下,您刚刚也听见了,玄甲卫已搜了江南十六州,您也派人一路北上,依旧无郡主踪迹,我们还要继续派人搜查吗?”侍从倾身询问。
他们刚刚进宫时,恰逢玄甲卫向陛下复命,便得知此消息,盛安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如晔瞥他一眼,眸色幽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继续找,阿榆那丫头鬼的很,自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是。”
他沉着眼眸看向万重宫门,他如今倒是不担心阿榆,反而是担心远在边疆平息敌患的问荆。
阿榆失踪的消息一直被压着,未曾在盛京传开,更未传到问荆的耳朵里去,怕扰他心绪,以至于在战场失利。
今日他的人却来报,有人将盛安郡主失踪的消息带去了边疆。
问荆听后,勃然大怒,连夜带着军队偷袭南坻边城,想要速战速决,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问荆偷袭不成,反而被困于瞿峡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