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的事了。老先生还能动的时候，就每天写一点，大概攒了将近半个月才写完。”
“应该叫他录个视频的。”
“我当时也是这么提议的。”管家笑了笑，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只是老先生执意要写信给你。可能……有些话他也不太好意思讲出来。”
也是。姜倪点点头。
国人骨子里都是含蓄内敛的，特别是外公这一辈人。
外公洋洋洒洒的写了足足三大页，姜倪坐在窗边看了一个多小时。
开头的时候，外公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锋利，可以说字如其人。
但渐渐地，他的字一天不如一天，到后面像是孩童第一次握笔，尽管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有些笔画还是经不住控制，比起上面工整的笔迹，后面则显得凌乱扭曲。
信没有分开写，哪怕分了段依旧紧凑，可她还是能通过字迹来分辨哪几句出自同一天。
看完信，姜倪内心五味杂陈。
信里，外公写道：“其实我早该走了，要不是有你，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到今天。倒也不必为了我这个死老头子难过，我很高兴有这么一天，并且还是没有遗憾的离开。”
“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心有怨怼，也是应该的。所以，不要难过。其实一早，我本计划安乐，死的，这样也能走的自在一些。如果这样，似乎没办法给你这么多年一个交代。”
“总要看到我想看到的，才能离开。话又说回来，有时候静下来想想，时间长了，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对过往的执念，还是对你这个，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的执念。”
“这么多年，我似乎很少夸奖你。有些话确实也难以启齿。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倒也无所谓了。”
“我的孙女，很优秀。我们倪倪，一直有在好好长大，甚至超出我的预期。你永远是外公的骄傲。“
“希望未来，你能够继续活在爱里，被坚定的爱着、选择着，在被爱的同时不迷失自己，也坚定的爱着自己、选择自己，为自己而活。”
最后一段，应该是最近才补上去的，字迹模糊，落笔很轻。
外公说：“去吧，去展翅翱翔，到哪里都好，孤身一人或是找到同伴，怎样都好，去做自由的鸟。世界广阔无垠，处处都是属于你的风景。”
第171章 春节
刚回伦敦的这半年时间里，姜倪几乎每天都在加班，不比初到姜氏时轻松。
姜承出来的那天，她原本特地空出了时间，临上飞机前，公司项目出现问题，她被迫赶回去召开紧急会议。
她给远在国内的秦既景发了消息，问他方不方便。
于是，当天去接姜承的，除了高棋李秘书他们几个好朋友之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秦既景。
姜承见到他难免要阴阳两句，秦既景并不生气，依旧是那句话：“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轻描淡写的语气，把姜承气的不轻。
早在半年前他就知道姜倪和秦既景领证的消息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姜倪是被逼迫的，后来才知道是她的主意。
之前他就不喜欢秦既景，这个人从学生时代他们认识开始，就很装，他一直看不惯他。
现在拱了他家的大白菜，他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姜倪没回来？”坐上车，姜承才问。
他没要求姜倪必须要来接她，但是没见到，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公司临时出了点麻烦。”
姜承当晚和高棋他们吃了个饭，转天一早就飞了伦敦。
出发前，他问秦既景要不要一起。
后者说暂时抽不出时间，下次。
换来姜承一句冷嘲热讽。
“去看老婆都没时间，你以后就守着你的工作过日子吧。”
秦既景没反驳。
其实，抽不出时间是次要的，主要他们兄妹团聚，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他只要有空随时都可以去找姜倪。
没必要现在过去打扰他们。
――
姜倪加班到晚上十点，才从公司出来。
副驾驶，小刘回头，递给她手机。
半年前，小刘被她挖过来，跟她一起留在了这边。
姜倪困得厉害，简单回了两个工作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见她昏昏欲睡，小刘小声叮嘱司机开稳点，不要急。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猛地一个急刹。
姜倪身子一晃，差点撞上小桌板。
不等她出声，就听到司机道歉，说外面有个人影。
这个时间，外面有人也不奇怪。怕不是什么流浪汉，叫安保过来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姜倪随意看了一眼窗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降下车窗的一瞬间，车前的人影已经走到了她这边。
看清是谁，姜倪睡意全无，“哥？”
反应过来，她准备推门下车，姜承按住车门，“我上去。”
姜倪点点头，看他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上多了个陌生人，司机问她回哪里。
“回庄园。”
隔板升起，姜倪扭过头，“来之前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你大忙人一个，打了也不一定接。”
“……”姜倪轻咳一声，“不至于。”
姜承借着头顶的光源，上下打量着她，皱眉：“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还好，也就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几斤。”
只是她骨架小，本来就瘦，所以瘦一点就很明显。
“最近都是这个时间下班？”
“差不多。”她点头。随后又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他这件事。
姜承看她忙成这样，哪里还计较这点儿小事，心疼都来不及。
回到庄园，姜承还是第一次进来，但管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兄妹俩当晚没有过多的交流，一个时差没倒过来，一个加班太疲惫，都早早歇下了。
次日早上，才在餐厅碰面。
平时都是姜倪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如今多了个人，还有点不习惯。
兄妹俩交换了信息，互相了解了一下这半年发生的事。
“外公已经回港城了。”也算是落叶归根。
“我知道。秦既景和我说了。”姜承：“我这次就是在港城过来的。”
“你去看过外公了？”姜倪问。
“嗯。”
姜倪若有所思。
姜承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呢，什么时候回国？”
“还早。”姜倪也不确定。
话题回到姜承身上，她问他今后什么打算。
“你是回京，还是和我留在这边？”
姜承想都不想的说：“回京。”
“……”姜倪握紧餐刀，轻轻颔首。“也好。”
姜承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他笑，“光靠秦既景时间太久了，哥回去给你扫除障碍。”
姜倪猛地抬起头。
兄妹俩对视一眼，哥哥说：“我只是在里面待了一年，又不是死了。放心，人脉资源都在。”
“我知道，你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哥哥也不想。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早点接你回家。”
“好。”妹妹重重点头。
――
姜承在伦敦待了一周，顺道帮姜倪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姜倪也意识到自己和姜承秦既景比起来，确定还差的远。
“你和我们比做什么？”姜承却说：“我们都什么年纪了。我和他都是老油条了，再过几年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
看得出来，姜承真的很嫌弃秦既景，甚至不惜把自己也骂进去。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开过玩笑，姜承摸了摸她的头，“还记得第一次过来找你的时候，你背着书包从校园里出来，那会儿还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个子才到我胸口。现在已经学会独当一面了。”
姜承既欣慰又难过。
他本来希望姜倪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想到最后还是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真的好辛苦，也不知道这半年多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又是一年冬。
京市商界最近动荡，先是姜承重新杀回姜氏，但没有顶掉高棋总裁的位置，而是直接成为了姜氏新一任的董事长。
然后就是寸土寸金的二环里，LX资本斜对面的大厦突然清空，据说某个外企要入驻。具体是哪个集团，外面众说纷纭，没人收到确切的消息。
今年春节，对姜倪来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直到除夕夜，庄园安保传来消息，说有两位客人。姜倪还以为是季医生和谢峤。
结果她下楼，就在客厅见到了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秦既景和姜承。
第172章 大病一场
距离和秦既景上次见面，还是姜倪生日的时候。那会儿，满打满算，距离她正式留在伦敦刚好一年。
后来临近年关，正是忙的时候，两人一直没有见面。
伦敦这边没有春节假期，以至于姜倪也没有休息，也没有要过春节的意识。
管家和佣人这几天倒是一直忙着布置庄园，但她早出晚归，没什么心思留意。
直到秦既景和姜承过来，她才有了那么一点儿要过年的感觉。
除夕夜，庄园里终于热闹起来。前不久的圣诞节庄园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谁都能感觉到姜倪心情不错。
即便早就累的想要回房休息，却也强撑着在楼下和他们吃完了年夜饭，又一起看春晚。
姜倪怕自己睡着，熬不到零点，特地上楼洗了把脸，顺便又挑了一件红毛衣换上。
再下来时，她看着春晚里阖家团圆的戏码脑袋清醒了不少，问秦既景：“你过年不回家和家人团聚真的可以吗？”
姜承不需要问，他在国内没有亲人，当然要和她一起过年，留在这边理所当然。
但秦既景不一样，之前据她了解，他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宅，陪老爷子和老夫人。
姜倪担心他这样做，不合规矩，老夫人那边不好交代。
沙发上，秦既景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轻描淡写的答：“我这不是正在和家人团聚吗？”
“……”姜倪微怔，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是啊，他们早就领证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她也是他的家人。
见她面色微澹他还故意和她开玩笑，“我过年和老婆待在一起，应该不犯法吧姜总。”
“姜总……”听到他也这么称呼自己，姜倪眼底笑意渐浓。
原先这个称呼一般都是指姜承，现在的姜承已经是姜董了，姜总自然指的是她。
只是在国外，老外不会这样称呼她，直接叫她的英文名。
距离零点还早，姜倪怕打瞌睡，拉着他们两个打扑克。
她别的不会玩，只能玩斗地主。
于是，不久后，她就看到了这两位传说中互相看不顺眼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开始“眉来眼去”。
姜倪是地主，手里没剩几张牌，所以姜承出牌甚是谨慎，不停地给秦既景使眼色。
谁说死对头没有默契的？
一个眼神，就秒懂。
姜倪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当她不存在一样，明目张胆的交换信息。
“你们两个还打不打？”
在他们第十二次对视时，姜倪终于爆发了。
之前小刘教她打牌的时候，也没说可以这么玩啊。
姜承轻咳一声，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秦既景，后者颔首，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姜承放心的打出一张k，姜倪剩了一张joker，刚好管上。
“我又赢了！”姜倪笑眯眯的从姜承怀里抽出一沓纸币。转头又看向秦既景，后者不用她动手，乖乖把钱塞到她临时拿来装纸币的玛瑙首饰盒里。
姜承气的把手里的牌一扔，“你怎么可能剩下一张joker？不是应该是J吗？”
他已经算过了。
“谁说的。”姜倪洗牌，“我有说过我剩下的是什么吗？”
“你是没说，他――”姜承反应过来，看向始作俑者。
后者气定神闲端起高脚杯，润了润喉。
姜承看他这副德行就想揍他，“我刚刚问joker是不是在你手里，既然没有，你点你大爷的头？！”
“你有说话？”秦既景奇怪。
姜承深吸一口气，“刚刚我们不是在用眼神交流吗？”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眼睛不舒服。”
“……”草。
丫的故意的！
一晚上下来，姜承输到现金全无，直接刷卡。
玩到最后，他才反应过来，“敢情好啊，你们这对小两口成心的吧？挖坑等我跳？”
秦既景笑而不语。
春节假期结束，意味着姜倪独自在伦敦生活的第二年开始了。
秦既景和姜承回去的那天早上，窗外天色未亮，她悄悄从秦既景怀里退出来，慢慢爬下床洗漱离开。
她走的时候秦既景还在睡，大概是年底一直在忙，他最近一阵子也没好好休息。加上昨晚两人确实很晚才休息，因为小别胜新婚……稍微疯了点儿。
她以出差为由，早早离开了庄园。没有送他们到机场，也没有正式的和他们道别。
第二年，按道理来说，姜倪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得心应手，工作积压，到处出差，她反而更加疲惫。
伦敦的冬天还没有结束，她就大病了一场。
季医生已经离开了庄园，不再是庄园的家庭医生。
一部分是姜倪的意思，老先生已经走了，她工作忙也很少在庄园，他留在这边确实是浪费资源。
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堂哥离开了家里的私人医院，没办法，他只能认命，回去接手医院。
知道姜倪病了，他特地去VIP病房看了一眼。认真和主治医师讨论了一下病情，最后一脸怨念的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
等其他医护离开，他拉过椅子坐下，训斥：“要钱不要命了？”
“之前就说过，你这胃经不起折腾。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不要……”
“我知道。”姜倪有气无力的回。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季医生就想骂她。
知道个屁。
“上次你胃病病倒，秦总来看你，他和我说，你在京市的时候被照顾的很好，胃没有问题。”
“嗯。”姜倪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