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衿悠在东京府浅草转了一圈,买了些看起来就很好吃的三色团子,准备回去分给其他人。
希望蝴蝶忍别太生气啊……
衿悠缩了缩脖子,不出意外地在城门口等到了自己的鎹鸦。
“呦高德,好久不见,”衿悠掏出几粒豆子扔过去,“这次居然这么淡定?”
她上次跟着珠世消失再从墙壁里钻出来的时候,高德可是吓得扑棱着翅膀,在她耳边吱哇乱叫呢。
“别问,问就是麻了。”高德瞬间欢快地嚼着豆子,也顾不上和衿悠生气了,“反正最后还是要靠我来带路,你中途去哪也不重要了。”
……
“我这次真的认识路了!”衿悠怒道,“好歹我也来过几次了,回总部的路我还是能认得的!”
不屑地吞下最后一颗豆子,高德翻了个白眼:“容我提醒,你每次回总部都这么说。但是最后不是迷失在森林里就是迷失在城里。”
但凡衿悠在认路上能有那么一丝丝靠谱,他这个鎹鸦也不至于活成向导鸦。
“谁让那些建筑长得都一样!”衿悠哽咽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面子,“森林里也是,每棵树都一模一样,谁知道该往哪走。”
“这就是你每次都能准确走到错误的路上的理由?”高德才不吃这套,“别挣扎了,你就是不认路。”
衿悠也很无语。她现在已经不敢一个人出行了,每次走到什么路口,她总是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选的那条路是对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直觉确实准。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地选到错误的那条路呢?
见衿悠还想辩驳,高德连忙打断了她:“别挣扎了,赶紧回去吧。有个惊喜在等着你呢。”
惊喜?
衿悠有些好奇,但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高德都对所谓的惊喜闭口不谈。
高德直接把衿悠带回了蝶屋,而衿悠刚走进去,就发现蝴蝶忍正坐在廊前等着她。
而在她的手边,一碗汤药被放置于托盘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回来了?”蝴蝶忍笑眯眯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衿悠眼前一黑,“来,先喝药吧。”
想起高德的话,再看看面前的汤药,衿悠眼前一黑。
这完全是惊吓吧!
敢怒不敢言的衿悠扭曲着脸色将汤药一饮而尽,但她也知道这次的确是自己擅自离开,于是认真地向蝴蝶忍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当然,她隐去了珠世的身份,只说对方是一个主公熟悉的游医。而她,是在主公的介绍下认识了对方。
“确实好很多了呢,”蝴蝶忍收回搭在衿悠脉上的手,指了指某个方位,“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转头看看比较好哦~”
衿悠愣了一下,她刚刚光顾着和蝴蝶忍说话,此刻才感受到庭院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于是她转过头,撞进了那双碧色的眼眸中。
此刻已经快要入夏,庭院中的樱花也绚烂不再。只有几片稀疏的粉色花瓣还留在枝头。
无一郎站在树下,那双向来无神又淡漠的碧色眼眸里泛起明显的波澜,而她好像淹没在其中,再也寻不得回去的路。
见衿悠望过来,无一郎微微弯起眸子,笑意蔓延到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那棵樱花树好像也变得活跃起来。
漫天的粉色阻挡了二人的视线,也挡住了无一郎的笑。
想再靠近一点,想看得再清晰一点。
蝴蝶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整座庭院只剩下他与她。
于是衿悠跌跌撞撞地跨过廊前的栏杆,甚至忘记了身侧就是阶梯。
二人离着一段距离,见衿悠有了动作,无一郎也快跑着上前几步,接住了踉跄的衿悠。
“无一郎,”衿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能将自己贴在面前人的队服上,“对不起。”
后悔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当年的事始终像一杯慢性毒药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盘踞着。
它们潜伏在周身,藏匿于不显眼的角落。等到主体痛苦或迷茫的时候,就会蔓延开来,从而动摇她的思想。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无一郎不恢复记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这种卑劣的想法只是刚冒出头就会被扼杀,她当然希望无一郎恢复记忆。
痛苦也好,温馨也好,那是属于他的记忆,也是塑造了无一郎的基石。
没有过去作为垫脚石的人,又怎么能向更高处攀爬呢?
衿悠一直在等待无一郎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恨她或者二人从此陌路,都是合理的反应。
唯独最美好的这一种,她没有想象过,也不敢去想。
只要将期望放地够低,得到的失望就不会那么大。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无一郎,他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不是这样,衿悠,”无一郎掰过她的肩,阻止她继续逃避下去,“不是你的错。”
“虽然不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但我觉得,你该听听我的想法。”
“衿悠,谢谢你。”
“谢谢你,完成了哥哥的遗愿。”
似乎有嗡鸣声在脑中响起,将她心中所有的愧疚摧毁得一干二净。
后来的无一郎拉着衿悠坐在树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他说,他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候,闹过很不愉快的事。但到了最后,却是哥哥挡在他面前。
他说,天音夫人早就告诉过他关于剑士的事情。与此同时他也得知了时透家的祖上,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剑士。
他说,虽然被哥哥阻止了,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梦想着要成为一名能帮助他人的剑士。
他说,那天晚上的鬼明显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即使是他,也在鬼靠近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说,清晨时的兄弟俩已经奄奄一息。如果没有获救的话,大概会一起死在屋里吧。
他说:“成为剑士也好,模仿哥哥的言行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衿悠,你实在不必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衿悠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微微向无一郎的方向靠了靠。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挪了挪身体,让她枕地更舒服些。
所以她才说,在无一郎面前,自己哪有什么秘密。
失去过往的无一郎不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但仅凭衿悠的言行,他就能猜出来她在担忧什么。
拿回过往后,他也只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天音一直在拜访时透兄弟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哥哥有多么厌恶成为剑士这件事。
而他在失去兄长的情况下,被愤怒驱使着拿起刀,进入了鬼杀队。
而每次做任务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哥哥活下来了,无一郎还会选择做剑士吗?
如果她能再敏锐一点,如果她能跑的再快一点,这个当时仅有十一岁的少年,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而无一郎告诉了她答案。
“那么,一起努力吧,无一郎。”
衿悠站起身来,笑容热烈而灿烂。她向着无一郎的方向伸出手,像是在邀请一段新的未来。
无一郎也笑起来,他拉住衿悠被汗水打湿的手心,将所有的血液与泪水包容在手中。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衿悠。”
有嫩绿的新芽悄无声息地在心口处破土而出。即使此时的衿悠对此一无所知,但终有一天,它会成长为新的希望。
第37章 再遇
“我现在合理怀疑, 您用鎹鸦偷听我们说话了。”衿悠耷拉着脸坐在主公面前。
产屋敷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笑着喝了口茶:“怎么会,只是大概能猜到你们会说些什么。”
真的吗……
书接上回, 就在她与无一郎刚结束聊天的时候,一只鎹鸦准时地落在了樱花树的枝丫上。
“月见里衿悠!时透无一郎!有新任务——”
然后她和无一郎就被请到这里来了。
时透无一郎跪坐在她身边,也低着头不说话。显然对于主公卡点喊人的行为也有疑惑。
“那我下次迟一点喊你们吧, ”产屋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了一圈, “也是, 该多给你们一些独处时间的。”
听到这话,无一郎倒是没什么感觉, 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一下衿悠的脸色。
嗯, 熟透了。
“您在说什么啊!”衿悠瞬间脸色涨红,恨不得下一刻就蹦起来, “好像说的我两有什么一样!”
她和无一郎可是铁打的战友情!
把不好的想法通通抛出去, 衿悠晃着脑袋,没注意到身边无一郎的目光渐渐不对劲起来。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产屋敷沏了一杯茶推给衿悠:“是啊, 让你们多交流,这样配合默契一点。”
衿悠接过茶,温热的茶水冲缓了她莫名其妙的紧张情绪,她这才想起来去看无一郎的反应。
然后就被那笑容晃了眼睛。
自从恢复记忆后, 这人对她就总是一副带着笑的模样,莫名让她想起以前在镇子里看到过的那只猫。
那是随着行商的商队经过镇子的一只白猫, 是领头人在林中野兽的嘴里救回来的。
那只白猫很凶, 除了对救回自己的人稍微温柔一点,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但神奇的是, 那只猫很亲近她。商队停留那几天,只要见到衿悠, 那只猫一定会抛下它的主人,亲昵地扑到她的怀里。
无一郎的眼神,和一只猫差不多……?
抛去那诡异的想法,衿悠连忙试图想点什么别的来转移话题。
这一想,她就想起了产屋敷叫他们过来的初衷:“所以您说的是什么任务呢?”
不知道是不是衿悠的错觉,在她问出那一问题的时候,产屋敷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产屋敷就恢复了原先的温柔模样:“上次巡逻的事情,义勇向我提了些意见,我也很赞同他的说法。”
那个简直要气死人的富冈义勇?
“他……他提了什么意见?”衿悠捧着茶水,有些警惕。
对面的人忽然剧烈地咳嗽了几下,身旁等候的小女儿连忙跑过去为产屋敷顺背。
待到稍微平静下来,产屋敷才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他说,巡逻的柱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建议给你安排一个搭档。”
衿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
顺着衿悠的话点了点头,产屋敷垂下眸子,避开了衿悠的目光。
其实富冈义勇的原话是:“和柱一起巡逻很拖后腿,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搭档比较好。”
那孩子,什么时候能坦诚一点?
想起富冈义勇的性子,产屋敷也有些发愁。
但看着衿悠怀疑的面色,该打的掩护还是要打:“义勇只是不擅长表达,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不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挺擅长的……
毕竟能把关心说成恶语相向,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衿悠,你和浅野盈以前就认识吧?”产屋敷的话打断了她的内心吐槽,“正巧她在队内的表现也很出色,我想让你和她搭档。”
听到是认识的人,衿悠明显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实在不想和陌生的人搭档。哪怕是不熟悉的柱,她跟着出任务的时候都很害怕。
“那我这几天去哪个地方巡逻?”想起巡逻的事,衿悠有些在意,“富冈义勇那边的情况应该就是鬼之间的战斗引起的,但很可惜,我们去迟了。”
“不,刚刚好,衿悠,”主公摇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手腕上,那里缠着的绷带还没有拆掉,“如果是三个十二鬼月,你就太危险了。”
衿悠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可是,不是已经让柱特别注意我这里的情况……”
口中的话语忽然卡壳,衿悠也意识到,如果是三个十二鬼月的话,她恐怕根本撑不到任何一个柱来救。
还是太弱了。
再这样下去,她连参加决战的资格都没有。
心脏处传来微弱的刺痛感,不致命,却总是能随着跳动流淌到四肢百骸。
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脆弱的陶瓷眼看就要不堪重负地损毁在她手中,本人却对此一无所觉。
“衿悠。”
手指忽然被人捏住,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救下了那只已经在死亡边缘的茶杯:“别伤到自己。”
是无一郎。
“……嗯。”
衿悠低低地应了一声,就着无一郎的手放下茶杯。
“抱歉,”衿悠努力朝着产屋敷笑了笑,“我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