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呢？
于是他走上前，拍了拍衿悠过于僵硬的后背。
“衿悠，我回来了。”
面前衿悠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她慢慢停下动作，见到是他后抿唇笑了下。
衿悠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打量他手中拎着的东西：“你又买萝卜......啊，有糖葫芦，还有大福、樱饼和饭团。我们今晚吃得完吗？”
“饭团可以明天再吃，”将糖葫芦递过去，无一郎站到灶台边，“你会做酱汁萝卜吗？”
衿悠诚恳地摇了摇头：“我最多会帮你切萝卜。”
两人分配了工作，衿悠去切萝卜，无一郎负责调配酱汁。
“衿悠，”将剩下的食物放在桌上，无一郎还是开口，“榻榻米上的痕迹，能擦掉吗？”
小小的屋内忽然陷入沉默，只剩下刀切开萝卜的声音。
“无一郎，”就在无一郎以为衿悠不会回答时，她忽然出声，“你不是问过我，我的三之型是怎么来的吗？”
时间有些久远，无一郎思考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是最终选拔的时候吧，那是你在战斗中第一次使出零落。”
只不过，当时的衿悠明显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之后的对敌以及切磋中，他也很少看到衿悠使出这招，就没再问了。
“是啊，我不太想用这招。”
“因为这招，是我在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悟出的。”
“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林中，我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你的哥哥。也许是幻觉，也许不是，因为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消失了，而在他站过的地方，有一片枯萎的银杏叶。”
“我当时并没有想关于剑招的事，只是之后杀鬼的时候，忽然想到他说的话，零落就自然而然地被使出来了。”
“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弟弟。”
“我当时想，这算什么救呢？哥哥死亡，弟弟重伤失忆，而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连切菜的声音也没有，只剩下屋外偶尔的风声。
“不过，痕迹也不一定需要完全擦掉吧？”衿悠忽然展颜一笑，“只要自己能接受，带着它一起前进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灯火忽然闪了一下，发出“噼啪”的一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嗯，你说得对。”无一郎将酱汁放在衿悠手边，“很晚了，先吃东西吧。”
等到消灭桌上的食物，又将房间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到半夜了。
衿悠没什么睡意，干脆拽着无一郎出门转了一圈。
今夜月色很好，天空也悬挂了不少星星。它们悬在空中，为这片月色中小声交谈的两人提供足以照亮前路的光。
“很难想象你以前还有这么弱的时候，”衿悠一脸不可思议，“我那时候能抗的柴火绝对比你多！”
“那时候哥哥比我厉害多了，”提及小时候的事，无一郎脸上也闪过窘迫，“明明是差不多重量的木材，我只能勉强走到家。”
“谁说不是呢，所以后来我父亲就天天拉着我练武，早上五点就起的那种！”
“噗——”
“不许笑！”
朝霞在这片欢笑中升起，衿悠与无一郎也回到了小屋前。
无一郎率先推门进屋了，就在衿悠也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目光。
她回过头，发现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有着和无一郎一模一样的发色和脸庞，只是个头稍微矮些，表情也要更加严肃。
在衿悠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少年只是向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向她说了句话。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衿悠却听得很清楚。
他说：“谢谢你，帮助了我的弟弟。”
话音落下时，那个少年也消失不见。
当衿悠走近时，只能发现地上留下的一片银杏叶。
但这一次，金黄色的叶片舒展开来，以一种饱满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第59章 坦白心意
衿悠没有拾起那片银杏, 只是目送着它乘风飞去远方。而后关上了门，靠在了门边。
再次见到时透有一郎，衿悠却意外地发现, 自己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有时候，衿悠也会疑惑，之前看到的有一郎会不会只是幻觉, 是从自己的愧疚中生出的, 用以宽慰自己的幻影。
但今天的再次遇见, 反而让衿悠觉得，无论是真实存在的灵魂, 还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影, 都不重要了。
这三年来，她确实陷入过对自我的怀疑与否定中, 也想过干脆放弃这一切逃离。但无论如何, 她现在还穿着鬼杀队的队服。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现在的她, 已经成为对得起自己的人了。
“衿悠？”额前传来的温热气息让她从思绪中抽离，衿悠抬起头，直视着那双与刚才门外的幻影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还是不一样的。
无一郎的眼神要更柔软, 也更坚定。
而且，衿悠能清楚地看到, 无一郎的眼底, 只有自己的倒影。
他好像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在训练场的雨中，在最终选拔的山中, 在忙里偷闲的午后，在为她包扎的空隙, 在盛开的樱花树下。
只要去回想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在她的记忆里，无一郎都是这样的眼神。
在每一个彷徨的时间里，无一郎都会带着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她身边。
衿悠又想起蝴蝶忍在推她出门前问的那个问题。
你想去哪边呢？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赶来的蜜璃打断。但答案，应该早就存在于她的心里了吧？
我会永远选择他在的那一边。
就像他永远会选择我一样。
“衿悠？”
似乎是见她没反应，无一郎皱了皱眉，想要弯下腰来查看她的情况。
抬手撑住对方的肩，衿悠将无一郎的身形扶正。
随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衿悠踮起脚尖，拥住了无一郎的腰。
“无一郎，对不起。”
衿悠将耳朵贴在对方左胸处，听着那几乎可以被称为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希望我明白的不会太迟。”
面前的身体似乎略微停滞了一瞬。似乎是怕她因为这个反应而想东想西，面前的人立刻紧紧拥住她，带着笑的声音也同时在衿悠耳边响起。
“还好，也不算太迟。”
与他相触的皮肤传来滚烫的热意，哪怕有衣服的阻隔，衿悠也能感受到。
但衿悠没有放手，她只是加重了力道，任凭自己如同飞蛾一般扑向灼热的火苗。
可火苗亦不忍心灼伤她，在她扑来之前，微小的火苗就已经转向了壁炉之中，并且扩大了身形。
只要她在身边，只有她愿意靠近，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从壁炉之中汲取想要的温度，并且不会灼伤自己。
咚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逐渐融为一体，再在长久的同频震动中归于平静。
松开手的时候，衿悠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转了。
对面的无一郎好像也是一样，他手足无措地退后几步，眼睛不住地乱飘。
衿悠与无一郎对视一眼，又很快看向别处。
“无一郎……”
“衿悠……”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衿悠终于开口，对面的无一郎却也在同时抬起头，面上是和她一样的纠结。
“再等一等吧，好吗？”
又是两道异口同声的话语，衿悠看着面前的无一郎，轻轻点了点头。
再等一等。
等到我们的战斗终于可以结束。
等到鬼舞辻无惨终于被消灭。
等到鬼杀队终于迎来解散的那一天。
那时候，我们要在一起。
拍了拍通红的脸颊，衿悠扬起笑容：“不管怎样，既然天音给我们批了两天的假期，那现在还是好好逛一逛吧！”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天黑了再回去，这样也能为路上的队员们减轻些压力。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老板给我假期的情况下主动上班。”想起上次回家的时候被高德拦截去做任务的经历，衿悠垮起脸，拽着无一郎下了山。
镇上似乎来了不少商人，满街的新玩意让很久没有逛街的衿悠挪不动步。
虽说衿悠现在名义上还是甲级队员，但她的工资，其实已经和柱是同一等级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工资无限，随便花，主公会买单。
只不过平时出任务过于频繁，再加上各种生活用品都有隐提供。除了巡逻的时候会在外吃顿饭，衿悠实在没找到什么能花钱的地方。
就算休息，她大多时间也是在蝶屋度过。蝴蝶又看她看得很紧。除非有紧急到非她不可的任务，否则蝴蝶绝对不会放她自由下山。
借着这次养伤加特殊日期换来的自由假期，衿悠也是逛街逛了个够。
两人的体力很好，哪怕手里都抱了一堆东西，也能稳稳地穿行在人海里。
正当衿悠终于打算结束这场购物时，从楼上传来的喊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月见里衿悠小姐——”
“喵——”
熟悉的一人一猫的声音让衿悠抬头看去，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衿悠也是神色一喜：“北川大叔！”
在她以前居住的镇上，偶尔也会有商队经过，镇民们会趁机换取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而北川的商队，是经过最勤的一支。
货物对于她来说确实很新奇，但最能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跟着商队的那只猫。
勉强克制住想要直接跳上二楼的冲动，衿悠规规矩矩地通过楼梯上了二楼。
“无一郎，你看！”将买来的东西撂在一边，衿悠抱起了那只已经主动跳进她怀里的猫，在无一郎面前晃了晃，“是不是很像你！”
确实很相似。
那只白猫有着同样的碧色眼睛，对上他以及其他人的时候就很冷淡，那副样子简直和平时不说话的他一模一样。
但是……
无一郎的目光落到衿悠身上。
那只猫在对上衿悠的时候，整只猫都软成一团缩在她怀里，乖顺地不得了。
无一郎忍住想把猫丢出去的冲动，凑近了些：“衿悠，猫真的有那么可爱吗？”
“当然啦，猫咪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你别凑那么近！”
专注撸猫的衿悠一扭头，便对上了无一郎的眸子。
太近了。
衿悠甚至可以看到无一郎眼睛上修长的睫毛，可以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在这样的温度下，好像自己刚冷静下来不久的脸颊也再次变得滚烫了起来。
胡乱在对方头顶摸了一把，衿悠抱紧怀中的猫：“总之，好不容易见到它，让我好好叙叙旧嘛。”
那只猫也配合着往衿悠怀里缩了缩，连眼神都没给无一郎一个。
一直笑眯眯看着几人动作的北川也把无一郎向后拖了拖：“是啊，上次见到小衿悠还是四年前了吧，一晃都这么大了。要不是木头一直在喊，我还没认出来呢。”
无一郎的注意力被成功地暂时转移了：“木头？”
“是啊，要说这名，还是小衿悠给取的。”北川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看着衿悠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小辈，“那时候的衿悠不爱说话，抱着木头往镇子后面的林子里跑，一去就是半天，干脆就给取了这名。”
“说来也巧，木头平时除了跟我熟一点，和商队里其他人都不亲近。但它就喜欢黏着衿悠。要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它跟上来了，我还以为木头都不打算跟我们走了。”
“说起来，小衿悠第一次见到我们的时候，压根就不敢上来搭话。要不是有同伴一直在帮忙问，她大概转头就跑了吧。”
北川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多衿悠以前的事，无一郎也不插嘴，只是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询问一些更详细的内容。
刚进入鬼杀队的时候，他确实能从衿悠身上看到恐惧与不安的影子。而从衿悠自己的讲述，以及她身边人的回忆中，无一郎慢慢了解了关于她的许多事。
看着被簇拥在商队成员中心的衿悠，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以前的样子，无一郎绝对不会把现在的衿悠和北川口中那个连话都不愿说一句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再想想自己失忆时的模样，无一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都变了不少呢。
直到时间不早，衿悠才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北川，再次抱着那一摞东西踏上了回山的返程。
“无一郎，你想听听我以前的事吗？”在进入森林后，衿悠才问无一郎。
就算是被人潮包围的她，也能看到无一郎在听北川说话时的笑容。
无一郎应该很希望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去吧。毕竟，就算她从来没有明确说过，无一郎应该也早就发现了。
从蜜璃对她口中的词抱有疑问，但无一郎为她解围的时候，衿悠就已经明白了。只不过，她一直不敢，也不想说给任何人听。
但无一郎，应该是她的例外才对。
无一郎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