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笑而不语地旁观着。
一人被我打发到数米外,一人站立在我正前方。我对他笑了起来。
My games.
Begin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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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话想对小哥你说。”
月光下,微风里,那轻而低的语句听起来分外莫测。
今生已看过数不清的人,可像她这样的,却是头一回见。太宰治审视着这个人。
整个人全方位都不简单。倘若将自己比作一潭漆黑的死水,那么对方就是漆黑的涌动的河流。初次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太有趣了。
对方又将带来什么呢。
他对她扬了扬眉头,展示出恰当的好奇与真诚。
“悉听尊便。”
“不错的风衣,非常适合你。一年到头里你总是穿着这种驼色的外套吧?”
“被你这般迷人的小姐夸赞,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啊。你说得很对。”
“我对贵社并不了解,请你回答我——你所属的武装侦探社里,是否有一名黑发侦探?你时不时还会与黑发侦探合作?”
“嗯呢。确实有这样一位前辈。他姓江户川。倘若他见到你,一定也会欣赏你,因为他喜欢有趣的人。”
“请再回答我四个问题——你经常接触一个重要的小本子,你曾经遭遇过枪击,你目前承受着追缉,你处决过许多人,对么?”
面无表情的人那莓子色的眼瞳,神秘若浓雾,明艳若霓虹。
在她的凝看下,笑终于从太宰治的唇角褪去了些。
叛逃PortMafia数年,黑之历史早已埋葬。连与他朝夕相处的侦探社成员们都不清楚他的过往。她怎会对他知晓得如此透彻?不仅了解这个是侦探的他,甚至了解那个是黑手党的他。
这个谜样的人,有何身份与目的?他想。唯一能凭借直觉确信的是,她对他并无恶意,不是敌人。
那边的国木田独步专心致志地研究资料,并未留意这边的二人。
如他所料,她把国木田独步支走,是为了方便与他讲话。自然、灵巧、高明的手法。
浅笑再度攀上了太宰治的嘴角。
不论如何,如此有趣的存在,当然要带笑观测。
“四月一日小姐讲得全对。”
“那么,请问你想为这场对话画上怎样的句号呢。”
一阵风穿过黯淡的诡谲小路,两翼漆黑的青纱帐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暗流涌动的浓重夜色里,那人意味不明的低沉笑声幽幽弥漫开,听得他也收尽散漫、凝神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果然具备着隐藏的身份。”
高深莫测的语调一秒就质变,像抽了风似的高昂亢奋。
四月一日霁鼻梁上的平光镜反射出不科学的超强白光,险些晃瞎了太宰治的双眸!
她竖起一根中指推眼镜,另一只手高高甩起又落下指向了他!
“然而!名侦探四月一日霁早已看穿了一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驼色的外套。重要的小笔记本。合作对象是黑发侦探。枪击。追缉。——你的这些特征,实锤了一件事!”
“你……”
“——就是新世界的卡密!夜●月!!!”
大风停,草木定。
太宰治也石化了。
“这是我教导主任的名字,我小学一年级副班主任的名字,我小学五年级数学老师名字。我初中补习老师的名字。我高中室友的名字。以及我家隔壁装修了5年每天早上8点钟就启动电钻的邻居。以及乡下老家我外婆养的一见我就追着我啄的宠物大鹅。”
四月一日霁以惊人的手速,用笔在便利贴写下许多行字,把便利贴撕下来递给太宰治。
“我恨他们。麻烦你把他们登记在你的小本本上。”
“哦还有这个人,你也记一下。这家伙是我小学同桌。”
“多年前的一个我饥肠辘辘的午后,他抢夺走了我在小卖部排队24分钟才买到的一包卫龙亲嘴烧、一袋乖媳妇牌泡椒凤爪、两袋旺仔小馒头、三瓶爽歪歪酸奶、一个荷叶糯米鸡。”
“那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此恨绵绵无绝期,夺妻之仇我必报。从那之后我就决心要杀了他。可他没几天就转学走了,我找不到他,原本想找一车面包人弄死他的。”
“哦还有这个人!芥见下下。遗憾的是,他的真名是未知的。但我还是希望夜神月你把他的笔名写在本子上看看能不能恁死他!把芥见下下的死因写成‘被五厨们一人一口的老痰淹没并呛死’!”
太宰治:“………………………”
眼睛差点被她的镜片所闪瞎。耳膜差点因她的狂笑而穿孔。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脑子快被她整坏了……
她想杀的人真多啊,是想创死全世界么……
对于抢她零食的小学同学的怨念强烈极了,明显是真人真事与真实的怨恨……她记性很好,胃口更好,而且好像很喜欢中式食物……
他听说过那个夜什么月,是一部动画的主角。可他没看过该作品。
芥见下下又是谁?他想。不认识。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生平第一次看人不准……
自己算不得是对方的同类,对方的精神状态已经坐着火箭突破银河,颠爆表了,癫到Next Level了……
“…………夜神是谁?”
四月一日霁的狂笑与大喊将沉迷于干活的国木田独步吵醒了,他满面困惑与狐疑地盯住显然不对劲的太宰治。
“你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便秘了……太宰你果然是便秘了吧!已经便秘到得痔疮了吧!我都建议你很多次了,不要总喝酒不喝水!难不成夜神月是太宰你的另一个人设吗?!是你这个人渣玩弄无辜女性的情感时所使用的假身份?还是你这个穷鬼在某家餐厅欠债不还赊账时用的假名字?!”
太宰治:“……………………”
“是你有痔疮吧。赶快上世纪佳缘玩儿去吧。我不想理你了。”
“……我还没有扫描二维码登入那个网站……所以说那个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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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啦笑发财啦,哒宰都怀疑人生了,那表情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
【妹姐竟然带我们时代眼泪番《你的冥字》一起玩!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好啦,这才是我。没有琴酒那么高大,没有蓝染那么深沉,但也没有蚁王梅路艾姆那么Over。我叫夜●月,是东京市几千万女高中生里,是二次元上万个反派里,最平凡的一个》】
【《你的冥字》,《Death Queen》,《卡密我为粉丝签名,命硬就来》,《我们至今仍不知道那天所见的L的名字》,我什么时候看到这些烂梗才不会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啊!要素太齐全啦!夜神有过激厨弥海砂,太宰有过激厨小芥川哈哈哈哈哈哈】
【哒宰和死亡女王小月月的声优都是宫野真守233333】
【只有我的关注点是哒宰竟然知道相亲网站嘛?!真是个无所不知的男人啊!】
【可他对妹姐的力量一无所知.JPG】
【颤抖吧,痛哭吧,人类,臣服于不可名状之人的力量之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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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完美实现任务。]
[恭喜您赢得了最高评分与最高奖品。]
系统在我的意识海内播报着。
[此次任务的最高奖品,是一种商城不出售的、隐藏式的超珍贵的技能。我已经为您装配了该技能,并且将使用指南注入了您的脑内。您可以随时查看。]
就在此时——
“哗啦——!!!”
一声巨响。覆盖着整条道路的结界,被什么所击碎了。
第15章
“哗啦——!!!”
由我施展的两个“帐”,一个笼罩寝室楼,一个覆盖通往寝室楼的道路。
第二个“帐”被撞碎,包裹四面八方的薄薄黑影霎时消散。里外世界合二为一。月光变得更为苍白。
我静静地站立着。
一颗庞大似火车头的头颅,在我斜上方两米处。
见过三辆公交车那么大的怪物么?我目睹了。希望亲爱的你永远也不要见到。
乌青的肉山。腐烂的臭味。咒灵那硕大如车轮胎的眼球死死瞪着我。腥臭粘稠的涎水从它的巨口中缓缓垂落。
不带表情的我微抬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它。
恐惧么?
完全……
完全…………
完全………………
不会啊。
简直兴奋到想死了……兴奋到想摧毁一切甚至是自己,以宣泄灵魂里被点燃的爆炸着的热情……
死的慾望,生的慾望,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令人想破坏一切的慾望。
——坐拥能够镇压混乱的强大力量,让自己深陷于事关生死的未知的混乱,甚至是主动制造混乱。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
我爱死了混乱,恨死了无聊。
而在这初次的战斗中,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端趣味。
——夜色死寂,好似冻结。
敏锐的听觉令我觉察有人的呼吸变得紧张急促。是国木田独步。
死一样的寂静被撕裂。咒灵狰狞扑来。有人急切大喊。
“█████——!!!”
“四月一日小姐!快跑——!!!”
“嘘——”
竖起食指抵住嘴唇,我说。
“今天是个纪念日,让我想想该如何把这个小家伙做成标本。”
一切都发生在数秒间——
右手猛然从捆绑在大腿外侧的武器袋抽出匕首,我抬头看咒灵撞过来,唯独属于我的玫红色咒力,从我的掌纹溢出,赤红的蛇一样缠绕吞噬匕首。
夜幕下匕首闪烁着艳丽的红光,我反握着咒具挥刺,力量掀起劲风向前倾轧,利刃的雪光劈碎夜色,深深刺入咒灵的瞳孔。
咒力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点荡开,轰然震动四方,狂化的咒灵猛烈甩头,风声里它的怒吼能刺穿人类的耳膜。耳鸣愈发严重,我的笑弧却扩大到了极限。国木田独步又喊了些什么,我未能听清。
起跳。咒灵四分五裂的血淋淋眼球里映出我笑着的面孔。旋转身体,降落。长裙在月光下扬起凛然而优雅的弧度。
咒灵的首部比最刺激的过山车更为颠簸。我堪堪站住,寒光忽而一闪,尖刀从圆头皮鞋底部冒出,铆钉似的钉入咒灵的头皮,将我固定在它头顶。
噌地从裙底拔出另一柄匕首,澎湃的咒力在完美的控制下,被一滴不漏地注入纤薄的刀刃。自始至终稳稳攥着匕首的手再次挥刺。匕首穿透咒灵的颅骨,被压缩灌入的咒力一瞬就膨胀、爆炸。玫红的光芒陡然大亮,肉碎与脑浆烟花似的漫天溅射。
混乱在11.5秒内被镇压。
夜色重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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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似的躯体轰地倒地,头颅的残渣遍布道路、挂满树木与草丛,死掉的咒灵开始消散。
“……………”国木田独步仍在原地,手中捧着厚厚的资料,他就在咒灵爆炸波的范围的边缘处,一些脑浆喷洒在他鞋尖前方的路面,他的声音有点像是卡带的唱片,“……四月一日小姐……怎么不见了……”
那战斗的姿态,实在是,实在是……
令人不敢看她……
又令人只愿看着她。
——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暴君般淩虐主宰其他人的全部视线。
“我在这儿哦。”
从某个地方传来,情绪甚为愉快的、却莫名令听众悚然的少女嗓音。国木田独步循声望去,可什么也没看到。
“咔嗒——”
一记清脆响指过后,他望着的那片空气扭动起来,紧接着,无形的屏障就潮水般退散,显露出黑发红眼的人。
他这才意识到,那里有一个微型的“帐”,自己又没能看穿对方的结界术。
此时此刻的少女周身裹满冰冷感,红眼睛睨着你时就如同某种不可名状之物从黑暗的深处俯瞰你。她变得不像是他认知里的她,简直像是另一种存在。
直到她像小孩子玩跳房子一样,挑着没有尸块的干净路面作为落脚点,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跟前,他才重新确定她还是她。
“啊,标本制作大失败了,一不小心就做过火了……”对方面无表情地咕哝着,而后两只手对他比划出一个圆形,“因为有洁癖,不想沾到脏东西,所以就捏了一个小结界把自己罩起来。”
“……是这样啊。”
——每个咒术师都能构筑“帐”。但特大型、超小型、与其它特殊型的“帐”都极难生成,展开之前的准备工作漫长且复杂。可她刹那间就成功构筑了。像她这般随心所欲地运用结界术的人,见多识广的他是前所未闻。
刚才那只咒灵,至少是准一级。对方却仅用几秒钟就将其祓除了。
是疯子。
也是…………
天才啊。
想必是因为他的脸色有点差,她歪头看了他几秒,“国木田先生,你没事吧?”
“………我很好。”
“嘛,它确实又丑又恶心。给你这个。压一压反胃感吧。”
四月一日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大把棒棒糖,伸手递来,国木田独步沉默着取走一个。她拆了个草莓味棒棒糖的吃掉,含糊不清地冲不远处喊话,“喂——黑猫小哥——吃糖嘛?”
“有酒心巧克力么?”
“没有。我可是JK欸!才不是你这种酒鬼嘞!”
“刚才一直没能介绍自己呢。请四月一日小姐记住,我叫太宰治哦。”
“知道啦。”
国木田独步感到只有自己有些心神不定。那咒灵就像是一个飞过的垃圾袋,突兀的出现又消失,其余两人都不在意。太宰治与往常一样。
他恍惚地旁观着这两人。
一人是厚颜无耻的社牛,而一人是有神经病的社交恐怖汾子。前者表示不想吃棒棒糖,后者就把挎包丢给前者,让他自己在包里找旺仔。
“旺仔是什么?”太宰治好奇地问。
四月一日霁像看乡巴佬一样轻蔑看他,答:“那是好吃到你感觉你是一头饿了三年终于嘬到奶牛老妈乳汁的小牛犊的伟大奶糖!”
国木田独步看着太宰治在那只好像装着全世界的神奇包包里翻来翻去,他才找到了一包红色的东西,就被四月一日霁夺走了。
……这究竟是执行任务的高危现场,还是小学生们说好分享零食却又翻脸的搞笑场合……
国木田独步已经麻了。
“那是袋装的蟹肉丝吗?给我尝尝嘛。”国木田独步听见那条喜欢螃蟹的青花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