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明月把手往身后一背,看着天空,颇为向往。
她做这样的动作,却忘了自己站在树上,差点跌了下去,还好萧乘风及时出手拉了她一把。
萧乘风的力很大,沈明月的身子本就不稳,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听到头顶上萧乘风的声音传来:“可是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沈明月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颇有些不服气,“那时候我的功夫已经很好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打不过你呢?除非……”
“除非什么?”萧乘风的话只说了半截,惹得沈明月好奇地问。
“除非我跟你一起。”
“可是你要治病救人呀。”沈明月纠结道。师兄的武功可是公认的拔尖,有他跟着自是安全,可是那样就耽误他治病救人了,沈明月不想这样。
“没关系,”萧乘风慢慢道,“我到处治病救人,刚好你跟着到处游览,你看了风景,还得了保镖,我救了人,还多了个小药童,不是挺好?”
“你就是缺个药童吧!”沈明月听见这话,作势去打他,被萧乘风钳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听到脑袋枕着的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
笑过闹过,刚练完剑的沈明月有些累了。看着枝叶中露出的晴朗蓝天,沈明月带着些困倦道:“师兄,你会用树叶吹曲子吗?”
一边嫌弃着她“真麻烦”,萧乘风一边随手摘了片树叶,放在唇边,吹起悠扬的曲调。
天空湛蓝,风儿温柔,树叶也放轻了掌声,萧乘风怀中,沈明月缓缓睡去。
第80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时间眨眼而过, 又是春去夏至,秋去冬来,转眼间大雪便降临了西疆, 白茫茫覆盖了整个大漠。大漠总是这样子,热的时候便极热, 冷的时候便极冷, 大雪厚厚地覆盖土地, 仿佛要向这片领土宣示主权,以证明冬天的到来。
“师兄,我们去打雪仗吧!”或许是年纪小, 沈明月并没有那么怕冷, 只穿了一身轻便的白色夹袄, 脚上踩着一双短靴,捧着一抔雪便兴致勃勃地冲萧乘风喊道。沈明月浑身雪白,几乎要融入到身后的白雪中, 唯有脸颊和鼻尖被冷风冻得红彤彤的,除了这些, 便是她明亮的黑色眼眸和乌黑的长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尽管身上轻便,沈明月的耳朵却戴着耳堵,捂得严严实实, 耳堵的两侧垂着两个长长的棉布条, 被她握在手里晃来晃去,配合她红红的鼻尖,活像只垂耳兔。
一转眼, 沈明月已经蹿了不少的个头,也褪去曾经的稚气, 露出少女的青涩来。她充满期待地看着萧乘风,眉眼弯弯。
但萧乘风并没有同意她的请求,他已经十七岁,只觉得打雪仗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懒得陪十二岁的沈明月折腾,于是萧乘风毫不犹豫地强硬拒绝:“不去。”
然而话音未落,萧乘风便看到沈明月的身后,冷血也同样带着耳堵,手里拿着三副鹿皮做的手套,缓缓向他走来。一副递给沈明月,冷血拿着余下的两副走到自己面前:“给,师兄,戴上手套吧,别冻伤了。”
鹿皮做的手套防水又保暖,是最适合打雪仗,可萧乘风看着手套只觉得无奈,他什么时候同意了?脸上原本的冷淡差点绷不住,萧乘风疑惑道:“怎么你也这么积极?”
萧乘风扶额无语,他有些明白为何自己转变对沈明月的态度后,师伯也从对沈明月无限放纵变成偶尔呵斥,因为从冷血对沈明月无限纵容后,自己也开始变得时不时管教一下沈明月,两人的观点都是一样的,生怕明月在过分放纵之下被娇惯坏了——不论再怎么自由的纸鸢,也得有根线时不时拽拽才能飞得更高。
冷血和萧乘风就在复刻当年萧乘风和沈剑的老路。
冷血是去年夏天来的,如今已经深冬,冷血跟着沈剑学剑已经一个多年头,他也从一开始的疏离渐渐融入整个明教。
冷血这人,看起来冷漠无情,其实内心倒是充满了柔情与热忱。面冷心热,说的就是冷血。他会一声不吭帮着故而自从冷血认定了沈剑这个师父后,也便认下了沈明月这个师妹和其他师叔师兄,而一旦被冷血放在心里,他自是会无限尊敬,也无限包容。
冷血虽然话不多,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对沈明月的纵容比起萧乘风等人有过之无不及。萧乘风毒舌,哪怕有意去做让沈明月高兴的事,嘴上也要奚落两句,好像生怕她会觉得欠自己人情一般。而冷血却不同,沈明月的任何请求,他总是默不作声地应了,再一声不吭地去做,既不反驳也不邀功,只等沈明月自己去发现,然后开心地冲他笑。正因此,最初因为冷血的桀骜而对其有些不满的沈明月,自打发现冷血比二师兄还要好说话,对自己更加纵容后,早早便倒戈,再也不计较入门早晚师兄师姐的称呼问题,仗着自己在教中年纪最小,每天“师兄”“师兄”的喊来喊去,活成了教内的小霸王。
对上萧乘风的眼神,冷血疑惑道:“昨日冬至,饭桌上你还答应的好好的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后半句话渐渐没了声音,断片的记忆渐渐回笼,萧乘风想起昨日饭桌上觥筹交错间的一些应和。
昨日冬至,难得连萧瑟这个少主都把手头上的事推了推,六个人聚到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除了冷血和沈明月年纪小不被允许喝酒,其他人都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萧乘风本就好酒,昨日更是喝得头脑昏昏,踏出大殿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的。
“师兄,你还没吃饺子呢!”沈明月拦住正往外走的萧乘风,一手夹着饺子,一手端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还有七八个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还冒着热气,面皮晶莹,透出里面浑圆的肉馅,在寒冷的冬夜更显诱人。
萧乘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喝得有些上头,想坐在门口吹吹冷风清醒一下罢了。沈明月拿着筷子的手悬在萧乘风的面前,催促他快些吃:“吃呀师兄,冬至吃饺子,整个冬天都不会冻耳朵呢!”
沈明月的眼睛明亮,里面倒映着温暖的烛火和萧乘风的脸,那么认真又那么专注地注视着萧乘风。
萧乘风直接低头,轻轻拽过沈明月的手,将那个饺子咬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吧?”沈明月笑盈盈的,带着些邀功,“这几个饺子可是我亲手包的,我特意挑出来的。”
萧乘风嗤笑道:“饺子都长得差不多,下锅后哪儿还能分得清是谁包的。”
“怎么会,我包的饺子特意都捏起了一边的角,你看,它们每个都是折起来的。”沈明月也迈过门槛,坐到萧乘风身边,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拨着盘子里剩下的饺子,给他展示着。
盘子是深色的,饺子一个个乖巧地呆在里面,仿佛被人拍好了队形一般整齐,个个精致晶莹,冒着热气,只是右边无一例外被折了一角,带着不对称的美。
见萧乘风的视线盯着饺子,沈明月又夹起一个,喂到他的面前,在他轻笑着张嘴前迅速塞到自己的嘴里,得意地冲他笑,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挑衅。萧乘风一愣,笑容非但没有收起,反而加深,抓住她的手往盘子里伸,仗着自己的手劲大,硬是又夹了一个饺子丢进嘴里,用力嚼着冲沈明月示威。明明萧乘风都快成年了,两个人却还像小时候一般幼稚,为一件小事“争斗”。盘里的饺子不过几个,两人打闹着很快吃完,便一起坐着吹冷风看风景。
身后只剩下沈剑和萧铭还在孜孜不倦对饮,天乌蒙蒙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两个人都不觉得无聊,一同分享片刻静谧。
“明天会下雪吗?”沈明月托着腮,百无聊赖地问道。
“或许会吧。”萧乘风看看天空,淡淡回复。
“那明天我们去打雪仗吧!”沈明月眼睛一下子放光,兴致勃勃道。
萧乘风正待拒绝,沈明月看他的表情便立刻明白,瞬间拽住他的袖子,防止他说出口,撒娇道:“去吧师兄,我们好久没一起玩了!”
擦过手背的袖子带着冬夜独有的凉意,紧接着那那凉意便被一只温暖的小手覆盖,沈明月攥着萧乘风的手腕,不住摇晃,令萧乘风一时失神:“……好,如果雪够大就去。”
记忆回笼,萧乘风认命地接过冷血手中的鹿皮手套:“走吧。”
雪下了一夜,到清晨才将将停止,厚厚的一层覆盖在地上,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留下一连串脚印。
冬天是寒冷的,可玩闹起来却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最先提议打雪仗的是沈明月,可最先败下阵来的也是她:“我累了,我要去堆雪人!”
冷血干脆应好,萧乘风抱臂嘲笑她:“看来过几天要加练体能了。”
沈明月将手中的雪球愤愤丢向萧乘风:“你要是没有跟冷师兄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还不一定会输呢!”
轻轻侧头躲过雪球,萧乘风也丢了一个回去,正中沈明月的脑门,引得他更加放肆大笑:“技不如人可不能不服气啊,何况我也不算跟他联合,我只是在他砸你的时候也砸了几下而已。”
沈明月将头上的雪拨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堆雪人去了。
“别生气,不然我堆个你表示下歉意?”尽管一开始时不情愿打雪仗,可萧乘风却特别爱逗沈明月,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发笑。
“你还能堆我呢?”沈明月的生气本也只是虚张声势,含了故意夸大,配合萧乘风表演而已,此刻听到他说,便狐疑地看向他。
“那当然!”萧乘风走到沈明月的身边,看她拢起了一个脑袋大小的雪球,也在她旁边蹲下身,认真地堆雪。
“看,”萧乘风堆得很快,见大家的目光投过来,便偏了偏身体,将身后的雪人露出来,颇有些自得,“像不像!”
平心而论,萧乘风堆得确实不错,甚至还用心雕了下形状,因此地上的雪人确实栩栩如生,只是像不像沈明月需要另说,毕竟没有哪个人会长得像……一头猪。
“萧乘风你幼不幼稚!”沈明月雪人也不堆了,抓起地上那个脑袋大的雪球就要往萧乘风身上砸。
冷血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又看看追逐着眨眼跑出去百十米远的两个人,只觉得两人的年纪加起来还没有自己年岁的零头大,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失笑。
闹也闹过,笑也笑了,三人都有些累,仗着身上穿的都还算防水,也仗着身体好,干脆利落往后一仰,便躺倒在厚厚的雪地里,一同看着澄澈的天空。
天空蔚蓝辽阔,一如少年少女的心情。
第81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教内的几个孩子, 沈明月的生辰在春天,萧瑟则在夏日,萧乘风是萧瑟捡回来的小孩, 问他生辰他也不答,只把萧瑟捡回自己的那天当作自己的生辰, 想要同过去告别, 把那日当作新生。故而大寒节气的两天后, 便定做了萧乘风的生辰。
“师兄你想要什么礼物?”一次饭后,沈明月问着萧乘风,“不过我先说好, 我可没你有钱, 太贵的东西我可送不起。”
“怎么还没送就先破罐子破摔了, 师伯给你的零花都被你用哪儿去了。”萧乘风点点沈明月的脑门,谴责她这种把问题抛给自己的行为。
沈明月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出门的时候买个零嘴儿, 遇到乞讨的人给一点钱,回来的时候再给大家带些小礼物……我哪里能存得下钱嘛。”
“钱不够就心意来凑, 反正你别想像去年一样糊弄我。”萧乘风瞟她一眼,又淡淡道。
沈明月更加心虚,每年她自己的生辰都会收到好多好多礼物,不单单是师父师兄, 教内的其他护法或者相熟的侍卫也都很喜欢她, 也都会给她礼物,冬至那日的耳堵,便是厨房阿嬷给她做的, 很是合她的心意。萧乘风就更不必多说,不单单是外出回来会给她带东西, 每年生辰,他早早便会开始物色,每一件礼物都是无价之宝。
至于去年沈明月送给萧乘风的礼物……
对上萧乘风似笑非笑的眼神,沈明月浑身一凛,立刻站直身体,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师兄,我今年绝对不像去年那样草率!”
去年那个临时做的手套实在是太过敷衍,沈明月不爱女红,一时兴起才去学了一下,做的第一个成品便是手套。可本就没什么天赋又没有投入太多热情的沈明月哪里会做的精致呢,针脚都稀疏得很,偏偏沈明月还蛮横不讲理地让萧乘风好好戴着,说什么既是开山之作也是关门之作,若不珍惜就寒了她的心。结果萧乘风戴着去打猎的头一天,不过抓了下缰绳跑了会儿马,那手指套便掉了一个。西疆大漠的冬天,寒风刺骨,萧乘风的九个手指窝在手套里,余下小拇指迎风瑟瑟,回来的时候几乎要冻僵了,惹得左护法嘲笑了他好久,问他从哪里捡的破手套,说实在买不起拿棉布裹裹可能也比这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