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个瞬间，林梧桐想故意选错一个选项，结束这场漫长的酷刑，直接陷入长眠多好。可潜意识的记忆和反应，让林梧桐在面对每一次选择时都和过去的自己没有任何两样。
糟透了！五条悟这样想，进入领域后一眨眼，他好像从课堂上的一个瞌睡中醒来，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说着霓虹和种花家在留学生事情上的分歧。
五条悟眨眨眼睛，好像确实这样的事情。他看向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他们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留学生啊，真要是来这里的话岂不是很麻烦？”家入硝子看向夜蛾正道，“咒术师高层那群家伙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这好像是家入硝子能说出来的话，五条悟反应有些缓慢。
“要照顾留学生的心理啊，看到我和悟很厉害的话，会留下心理阴影吧。”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好似确实在为留学生考虑。
这也像夏油杰能说出来的话。五条悟这样想。
“悟，你呢？”夜蛾正道一下点到五条悟，“你对留学生是什么看法？”
五条悟张张嘴，好像未来的确能从此刻改变，如果他希望有留学生的话，留学生就一定会来。
“悟？”难得五条悟没有说一些自夸的话，夜蛾正道都做好从五条悟嘴里听到诸如【留学生来有什么用、反正我和杰都是最强了】的话，可五条悟却反常的沉默了。
五条悟张张嘴，要说什么——这是梦？之前是梦？哪里是梦，那里是现实？
五条悟摘掉墨镜，六眼没有反馈给他任何异常。
“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刚才又在课堂上睡着了？”家入硝子瞥了一眼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说。
“悟！”夜蛾正道上下扫视五条悟，在他得出五条悟确实刚刚睡醒的时候，正义的铁拳一下就落到五条悟头上。
痛感正常——五条悟捂着刚刚被打的脑袋——不是梦……“我……”
五条悟想到的话刚要说出口，眼前的画面陡然破裂，他脸上一痛，一下摔倒在地上。
“没事吧，悟。”夏油杰的声音传来，“看你好像发呆了很久，是不是刚才陷入领域了？”
五条悟茫然的捂着侧脸，看向夏油杰，“刚才是梦？”
五条悟说着，起身环顾四周。
周围仍就能看到【普通人】在进行他们的日常活动，和在外面看到的一切有所不同的是，在里面看到的普通人脸色青紫，行动僵硬——
“是林杀死的吗？”五条悟轻声问。
“或许吧。”夏油杰并不关心死人，他更想听林梧桐怎么说。
“我们分头找。”五条悟率先走向一个方向。
夏油杰看向一眼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的死人，垂下眼睛，接着快步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十几分钟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表情如出一辙严肃的在他们分开的地方碰面。
“我这边没有找到，你呢。”夏油杰先开口。
“我这边也没有，可恶，这里全都是林的咒力，六眼分辨不出来。”五条悟揉揉眼睛，难得感到些许不适。
“看来我们只能先去那边了。”夏油杰看向矗立在村中央、完全现形的巨大咒灵，像雕像一样，但没有被祓除。
他们两人走到咒灵近前才发现咒灵面前站着一位同样死去的人，那人面露惊恐之色，他尽力想要挽留自己的生命，最终却也对这瞬间夺走所有人性命的能力无能为力。
“诅咒师？”五条悟看着死去那人身上的装扮，后者身上还散发着些许没有散尽的咒力残秽，像是他尽力留下的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证明。
“林好像很容易和诅咒师撞上。”夏油杰突然说，“而且在种花家，诅咒师出场率未免也太高了。”
“诶，霓虹的诅咒师出场率才高吧，日常生活随处可见，还能出来传教。”五条悟暗戳戳的点了一下夏油杰，“种花家这边倒有点鱼死网破的既视感——而且林的术式是真的很实用啊。”
“先祓除咒灵，这个人等出去后交给辅助监督调查。”夏油杰没有接话，他朝咒灵伸出手掌，准备吸收这只咒灵，“咦？”夏油杰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五条悟问。
“怎么说呢，这只咒灵虽然没被祓除，可它……是空白的，除了咒力没有任何能力。”夏油杰皱眉，“拿咒术师来说，就是只有咒力没有术式的咒术师。”
“我倒是认识一个……？？？”五条悟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过了几分钟，他才继续说，“反正就是【只有咒力没有术式】的咒术师。”
“但咒灵的话还是和咒术师有区别的吧，我的意思是，这只咒灵术式更像是被人【拿出来】了。”夏油杰继续说。
夏油杰的声音刚落下，他和五条悟脸色一下就变了。
“黄粱梦？”
“不可能，这种技术霓虹咒术师高层的烂橘子之前绝对尝试过，肯定失败了。”五条悟立刻否定。
“但林也说过黄粱梦容易失控吧，而且这里还站着一名诅咒师，他的目的是什么。”夏油杰说的同样有理有据。
“等等，你看这部分泥土是松散的。”五条悟低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咒灵身下的泥土有被人翻过的痕迹，“下面有东西。”
五条悟下意识的抬手想用【苍】。
“我来。”夏油杰释放自己之前降伏的咒灵。
咒灵将泥土翻开，露出深坑中一口漆黑的棺材。咒灵将其拖到地面上。
夏油杰走上前将盖子打开，露出了躺在里面的林梧桐。
林梧桐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其中，咒力凝聚成白色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随着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而缓缓跳动，如同一颗心脏。
夏油杰眨眨眼，周围瞬间变成他和五条悟刚刚进到里面的场景，他一拳打在五条悟脸上，将陷入领域中的五条悟打醒。
五条悟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最后两人分头行动寻找林梧桐的下落。
夏油杰眨眨眼睛，林梧桐就在掩埋在泥土下方的棺材中，他得赶紧——
五条悟一拳打在发呆的夏油杰脸上，成功将夏油杰打醒，“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林的咒力笼罩在你身上。”
“我没事。”夏油杰捂着侧脸倒吸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趁机报复我吧。”
“哪有的事。”五条悟说的斩钉截铁，“我们赶紧带林出去吧。”
夏油杰试了试，发现无法继续操控咒灵，“咒灵陷入领域了。”
五条悟尝试将林梧桐抱起，白色的咒力丝线没有造成任何麻烦，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抱起林梧桐。但很快咒力丝线就挂在五条悟身上，但都被无下限挡在外面，没有直接碰到五条悟。
“快走。”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快速来到出口的位置，一切顺利到像是选了错误选项的梦，他们两人有些不自信的打算给对方脸上来上一拳。
一直在外面观察的辅助监督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抱着林梧桐出来，立刻朝旁边喊人。
“林小姐从里面出来了，快张开简易领域。”
辅助监督的话音刚落，立刻有咒术师迎上去，简易领域覆盖到林梧桐身上，短暂中和黄粱梦的必中效果。
“两位幸苦了。”辅助监督对五条悟和夏油杰说道。
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说话，脸上带着狐疑的表情看着辅助监督，他们在确认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反应也在辅助监督的意料之中，“他们两位已经无法分清黄粱梦和现实的区别，来几个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去治疗。”
后面他们两个是怎么送去治疗的，他们全然忘记了，一切的过程像真的做了个梦一样。
不过到底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第二天他们就恢复到正常状态，并去看林梧桐的情况。
林梧桐所在房间像是某个晾晒坊，摆放着各种架子，架子上搭着咒力凝聚成的丝线。
经过咒术师的整理，原本胡乱缠绕的丝线整齐有序的空出一条能让人通过的路径。
便捷装置中的简易领域范围也扩大到整个房间。
“怎么样，这可是专门的收纳师整理的。”辅助监督像介绍景点一样介绍给五条悟和夏油杰听，“简易领域的话只需要定期向装置中注入咒力就可以。”
“林呢？”夏油杰问。
“短时间内醒不过来。”辅助监督说，“也不好强行唤醒，只能等林小姐自己挣脱黄粱梦了。”
“林杀人的事情……”夏油杰话题一转，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生硬的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还能是什么，深山老林，偏远山村，诅咒师以及和外界没有过多接触的普通人，这个几个随便组合一下都能得到差不多的真相。”辅助监督自嘲的笑了一声，“术式无法夺走，但出现了一名聪明的诅咒师，决定拿咒灵的诞生做点文章。”
辅助监督站到林梧桐病床旁边，垂眸看着林梧桐，和每一次林梧桐失控时陷入的长眠一模一样，“根据诅咒师留下的手册来看，他打算在咒灵诞生的瞬间，利用某种方式将咒术师和咒灵关联到一起，这样咒灵也能使用咒术师的术式。”
--------------------
第140章 八月立秋/24
=============================
“当然，最后没有成功。”辅助监督跳过繁琐的过程，直接给出结论，“除却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成功来说，林小姐在诅咒师开始行动的瞬间就将对方杀掉了。”
“那些人，以及为什么林被埋在棺材中。”这些问题五条悟心中有一个答案，但眼下揣着明白装糊涂似乎更合适。
“还能是什么，那些普通人被诅咒师洗脑了，准备献祭了林小姐成为同样拥有咒力的人呗。”辅助监督说得轻飘飘，“从还原的情况来看，林小姐并不打算杀掉普通人，即便是他们主动展现了恶意，能审判的他们也只有法律，而并非咒术师……”
辅助监督的话被夏油杰打断，“哪怕是他们先动的手？”
“……但在杀死诅咒师的前后，黄粱梦受到牵连失控了，林小姐误以为诅咒师有同伴，所以将等待着蜕变的普通人一并杀死了。”辅助监督并不打算惯着这两人，就算话被打断，他也能自若的继续说下去，“林小姐是过失杀人。”
“种花家的咒术师……”夏油杰低声说了一句。
“瞧您这话说的，您也是种花家众多咒术师中的一员。”辅助监督几乎从来不用敬语，难得用上敬语也是在阴阳怪气。
“抱歉，是我失言。”夏油杰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问题，立刻道歉。
“只是话赶话而已，不必这么如此。”辅助监督并不打算深究夏油杰话中的含义。
“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五条悟问。
“无法判断时间，或许下一秒就能醒来，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辅助监督说，“这就是黄粱梦。”
“如果我们没有进去把林带出来，会怎样。”五条悟继续问，他们迫切的想要通过一些所谓的假设来了解那个原本的世界。
“林小姐被埋在地下，咒术师在濒死的时候术式通常无法维持，那个时候，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咒术师会很快找到林小姐。”辅助监督说出他们原本的计划，“不管怎样，林小姐都能获救。”
林梧桐还在做选择题，黄粱梦的故事节点已经来带了近些年，考场上选择了自己一时大意而写错的选项而并非是正确答案，这一点让林梧桐有些痛心疾首。
两场考试之间的中场休息时选择了平常的口味而并非新品，回到考场用的是双脚而并非是其他交通工具。
站在考场大门，林梧桐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动作？
林梧桐看着自己身后空无一物的长街，生出些许困惑的情绪，但等不及她反应过来，黄粱梦的选择又到了。
林梧桐兢兢业业地做着选择，度过了一段没有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故事，顺理成章的接到祓除咒灵的任务，在任务过程中被人背刺埋到地下，在术式失控的前一秒，林梧桐没有犹豫，选择了杀死在场所有人。
林梧桐猛然间睁开眼，像一个没听到闹钟所以起床晚点了的打工人。
结束了？林梧桐看着自己的手掌，用力攥紧又松开——和在黄粱梦中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林小姐，您醒了。”辅助监督在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看到林梧桐醒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林梧桐抬头看向辅助监督，认真辨认了几秒，这才如同一台重启的老旧电脑一样做出反应，“幸苦了。”
“林小姐才是，辛苦了。”辅助监督露出一个笑容，“您有一段很长的假期，请休息一下吧。”
听到辅助监督这样说，林梧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把目光转移到窗外，又挪到辅助监督身上，“我知道了。”
“对了，小黑和小白正在赶来的路上，林小姐应该也想见到他们吧。”辅助监督将一切事情都安排的很好。
“小黑…小白？”林梧桐的疑惑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断了线的记忆重新连接上，“他们啊……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辅助监督有注意到林梧桐提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时的些许困惑，“林小姐？”
“没什么。”林梧桐摇摇头，“做了个很长的梦而已。”
五条悟和夏油杰很快就赶到林梧桐这边，一进门他们就看到正在开视频会议的林梧桐。
“……忘了。”林梧桐一副睡迷糊的样子，“可能是吧，如果现场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那些普通人的话。”
视频会议那段传来队长的声音，“好好想。”
“我记得是我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回头就看到推我的人，以及杀人的诅咒师。”林梧桐拍拍脑袋，示意自己正在努力，“诅咒师控制不了黄粱梦，他需要更多的空壳来容纳。”
“也就是说，人都是诅咒师杀的？”几个陌生的声音讨论了几句，推选出一名代表来提出疑问，“而你杀了诅咒师？”
“可能吧，记不清了。”林梧桐还是这句话。
对面讨论的声音再次传来，接着就是没有任何通知的挂断了通讯。
五条悟和夏油杰看着林梧桐垂眸看向黑下去的屏幕，表情冷漠到像一名随时会叛变的诅咒师。
五条悟瞥了一眼夏油杰——那种不把生命放在眼中的眼神。
“林。”夏油杰开口，喊了林梧桐的名字。
林梧桐抬头看向他们时脸上的表情已然变成了他们最常见的那副样子，“你们来了啊。”
“你还好吗？”夏油杰率先走上去，看着林梧桐，亦或是看着曾经的自己。
“我？我很好啊，一觉醒来什么麻烦事都没有，还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这可是难得带薪休假，最好不过了。”林梧桐说。
五条悟也走到林梧桐面前，他看出来了，“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