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死掉的神是这样的。”k注意到他们惊异的目光,满不在意地说,“表体范围内的绝对温度会降至100K以下。”
星动作很轻地抵了抵微生柳的腰间:“我没文化。100K是多少?”
微生柳同样小声在她耳边说:“零下一百七十三摄氏度。”
星:“嘶――”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这位星神风度翩翩地起身,双手捧着已经冰冻的碗,回坐到月亮的背面,整个人形被笼罩到阴影之下。波动着的空间涟漪,覆盖住k已逝的身躯。只有声音穿透过无法捕捉的粒子,虚幻地折射出来。
“可是我只是在这里模拟出来的数据吧。还得回去继续守我的墓。”k轻飘飘地说,“不过作为这碗菌子的回礼,送你们一个小礼物还是做得到的。”
说完那句话,k就如同雾气一样消散了。
留下一行人对着空荡荡的银河,面面相觑。
微生柳对着这片虚无的空间研究了一会,什么也没看出来,又回到大家身边。
她狐疑地问:“结束了?”
景元点头:“目前看来,是如此。”
“说着送人礼物也没看到在哪诶。”
微生柳找了一圈,失望地坐了回去。
“或许是力量,赐福,诸如此类的东西。”景元推测说。
微生柳:“不会被植入什么不存在的记忆吧?”
“一觉醒来我突然成为了k的令使。之类的。”
景元:“大抵同时踏上两条命途,还是颇为罕见的。微生姑娘不必担心。”
微生柳开始思维发散:“如果我同时是巡猎和丰饶的令使――我该怎么办?”
“我杀我自己?”微生柳歪了歪头,然后说,“然后艰难地阻止自己自杀?”
这时刃看了她一眼。
“你们都快别闲聊了!有个很严肃的问题。”
一旁的星难得语气十分严肃。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努力翻找着什么。
“照理说也觐见完成了啊?我怎么没找到返回现实的装置。”
“难道k还在这里?”
想到阴影里说不定有个幽灵盯着自己。
亡魂――即使是星神的亡魂,那也是相当惊悚的。
星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发凉的手背,只觉得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微生柳扭头看了星一眼。
那个眼神。
相当熟悉的眼神。包容地看待清澈而愚蠢的小孩子的眼神。
星:?
微生柳体贴地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boss】标,像面对问“为什么晚上才能看见月亮”的小孩子,耐心地解释说。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敌方单位没有消灭啊。我还在呢。”
星:“……”
-
“结束了。干得不错,这次没玩宕机。下次再来。”
黑塔结束了最后的收尾,站在空间站向几位心不在焉地道谢。
刃在离开模拟宇宙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概是银狼一直在某个星系上等着以太编码接他。星向各位挥了挥手,回到匹诺康尼继续自己的长草期。
景元的回程在螺丝咕姆的建议下,没有再用空间折叠,而是踏上了一艘跃迁星舰。
打开舱门的时候,一个人影正在摆弄着驾驶舱。
“微生柳女士?”螺丝咕姆念出她的名字,“你为何在此处?”
微生柳拍拍引擎,十分自然地说:“回仙舟啊。”
螺丝咕姆沉默了一会。大概他的这种疑惑过于明显,微生柳同样困惑地解释说:“我还得赶紧回去啊?说不定来得及赶上工造司的课程作业。不然公输师傅要生气了。”
前来送行的黑塔,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哈?”
“嗯?”
“你现在是学生?”
“昂。”微生柳应了一声,苦恼地说,“课业还没开始做,返程的路上大概要开始补作业了。”
黑塔:“模拟宇宙一时爽,作业火葬场。”
微生柳:“人。果然还是不能太放纵。”
黑塔嘲笑她:“有的人模拟宇宙里是个震天撼地的boss,出来后还要补作业。”
微生柳叹气:“白天学生。晚上学死。”
景元笑了一下。他推开舱门,微生柳挪到了一边,给他腾了个空位。景元娴熟地在她身侧坐下,同时抬眼望向接驳台上的黑塔。
以及螺丝咕姆。
“如此,我就先带她回仙舟了。”
景元礼貌地向他微微点头。
螺丝咕姆没再说什么,仅仅是幅度很小地回礼点头。冰冷的电子眼在他身上审慎地观察,闪烁着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回程的路途不会很长。”螺丝咕姆对景元说,“美好的梦境同样短暂。将军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景元迎着那双青绿色的眼睛,仍然保持着一贯的笑意,没有回答。
随后,螺丝咕姆转向微生柳,语气没有起伏地说:“希望下一次回空间站的时候,不需要再特意去发布寻人委托。”
微生柳:“。”
不知为何,背后一凉。
于是回想起炸掉星际和平公司的委托行星,随后被找上门的场景。
微生柳反思自我:“我必会努力地不点燃仙舟的。”
坐在她身侧的景元,缓缓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微生柳对着那个略含深意的眼神,压力很大地保证:“好的。是绝对不会点燃仙舟。”
星舰舱门自动合上,空间引擎开始驱动。这艘经由螺丝咕姆改造过的星舰,以一个相当惊人的速度,断续地穿过银河,像飞速打针孔的表带,抵达终点。
舷窗外的景色像美术生正在进行油画的调色。绚丽夺目的色彩,黏稠地混合在一起,映射到舱体内。微生柳借着光在摆弄一块漆黑的石头。
“那位螺丝咕姆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嗯?算吧。”微生柳说,“他没提过么?”
“这两日过得很是充实。”景元委婉地说,“没有来得及问。”
微生柳:“……哦。”
她好像过得也挺充实的。
她放下了手头快要完成的作业,工造司的课题用来打发时间还算不错。微生柳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曾经有段时间被监管过。”
“是什么时候?”
微生柳:“当时做了一个关于坍塌行星虚无燃料的实验……大概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如果从微生柳口中说出“动静有点大”这种话,大概是与产生地质灾害等同的效果了。
景元若有所思地点头。
微生柳继续说:“总之幸好没有人伤亡,但为了让伤害没有进一步扩大,我付出了一些代价。粒子散开得有些严重,牵引不到一起。螺丝咕姆先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前来接管保护了我一阵。”
……虽然主要是阻止意识并不清醒的她。
毕竟普通人意识不清醒最多也就是街头斗殴,微生柳意识不清醒高低得要捆两个黑洞,看它们谁先吞掉谁。
“过往的经历都很精彩。”
景元评价说,这时候仙舟的轮廓已经缓慢在寰宇之中浮现。他望向仙舟,喧嚣热闹的人声仿佛响起在耳边。
短暂的假期结束。他一直都是罗浮的将军。
不无道理。他想到螺丝咕姆临行前的告诫。美梦不长。
“将军怎么突然问这些?”
微生柳已经做完了工造司的课业,随意将那块石头放到随身的小袋子里。
她扒着舷窗,向外看迷离折射的色彩,语气随意地问。
“多是对微生姑娘的过去,感到些许好奇吧。”景元含笑道,“毕竟这样新奇的过往,我怕是很难体会到了。”
“将军确实是这样的人吧。”
微生柳冷不丁冒出一句。
“何出此言?”景元散漫笑着,闲聊打发时间。
微生柳原本背对着景元在看窗外,这时偏过一点头,那双澄澈的绿眼睛倒映着天外的光泽,直接回望向他。
与螺丝咕姆不同,微生柳终究更能体会到世俗的事物。在没有自己的名字之前,她只是凭借观察就已经将他们洞悉得过于透彻,并不认为地上的石头有什么比天上的星星更值得研究的地方,向来傲慢地无视掉。
那一双充满着蓬勃生命力的眼睛注视着景元。此刻如同整合系统数据日志一样,分析起他来。
“不出意外其实是喜欢逍遥自在的类型。”微生柳说。
她的目光冷静且专注,语气是一种缺乏感情的平淡,如同阐述一道程式。
景元微怔。
然后微生柳眨了下眼,身上那种不近人情的凉薄便如同放置进火炉的冰块一样,很快地给烧化了。
人际关系的维护向来是需要有来有往的。
于是微生柳同样问道:“将军从前,又是什么样子?”
景元侧头,望向越来越近的仙舟。
他们此时离抵达终点已经很近了。模糊能看清早集的闹市,狐人,仙舟民,化外民结伴相邀,闲客听着说书,不时为书中情节争辩一番,街边的孩童蹲在一起玩斗蛐蛐,还有的兴致昂扬地跟在巡逻的云骑身后,好奇地模仿他们早练的动作。
仙舟承平日久,多是她面前这位将军的功劳。未来如同此时的阳光照映一样是条坦途,熠熠光辉。而过往汹涌浩荡,藏于洪流中的一股急湍。
景元垂眉,浅笑了一下:“大抵与微生姑娘所料不差。”
-
大概只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微生柳和景元就回到了仙舟,螺丝咕姆这艘改造过的星舰真的很好使,一下子就把他们送了回去。景元先行一步回了神策府,微生柳去天舶司进行登记,准备明天去工造司完成课业。
微生柳走到她庭院门前的小巷,一眼就看到有几个人蹲在门口的石柱子上,一边一个,像走前因为没有打理房屋而长出的几个蘑菇。
……当然这个是不能吃的。
微生柳谨慎地上前,发现是之前认识的很多朋友,都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说起来,彦卿你怎么没回神策府啊?”
“我……在暂避风头。”
“咦?”
“据说将军上一刻抬脚回府,下一刻便对上了太卜大人浓重的黑眼圈。”
“……”
白露困惑地说:“将军才走两日?”
彦卿心有余悸:“虽是才走两日。据说是特意积压了许多琐碎的公文案书,交给太卜大人暂劳。”
“据说未来五十年的水利资源调度,长乐天绿植园林扩展规划……总之,短短两日,我瞧太卜大人忙得不可开交。”
“眼下,我可不敢贸然回府,不如在外游荡,以免被波及。”
“话说回来,感觉将军这两日,应当过得也并不轻松啊。”桂乃芬说。
“毕竟是微生姑娘吧……任谁都有点不放心。”
藿藿年幼的脸上浮现出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老道成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听到了哦。”
微生柳忍不住出声。
“咦咦咦――”
“你回来了!”
比起背着人说坏话这件事,更容易困窘地是发现当事人就这样听到了。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议论什么,尴尬了一会,微生柳就大度地摆手原谅了。
“特意站在这里是来迎接我的吗?”
……其实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面对着微生柳亮晶晶的眼睛,僵硬地点点头。
“太好了。”微生柳高兴地合掌,语气雀跃地说,“这么多人,那么一定准备好了是去吃接风宴吧――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是吧……”
彦卿不善说谎,移开视线,看向素裳。
素裳求助地望向桂乃芬。
桂乃芬下意识低头去看藿藿,小姑娘一脸局促紧张的神情。她又去看白露,龙尾巴已经不安地在摆来摆去。
桂乃芬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扬起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凭借多年的直播素养,很有精力地说:“当然是这样打算的!就差你了。一起走吧!”
“好耶!”
-
“所以这两日,你们干了些什么?”
坐在大堂的时候,桂乃芬这样问。
她的语气有些复杂:“而且为什么你好像格外喜欢喝蘑菇汤了……”
“行程还是挺满的。”
微生柳回忆了一下这两日的情景。
首先是到匹诺康尼跑了一晚上,和拉帝奥参加真人选秀――这个与景元无关,还是不要提了。
然后被抓回来参加漏洞测试,中途经历了阵营反转,杂交boss和觐见已逝的一位相当神秘的星神――这个好像也不能说。
所以最后微生柳沉默了半天,挑挑拣拣出能讲的,挤出一句:“呃……进行了一顿野餐。”
“将军帮忙摘了许多的菌子。”
桂乃芬:“?”
素裳:“?”
藿藿:“?”
彦卿夹肉的筷子顿住了,一块烫好的肉片差点重新掉回锅里。白露则是立刻展现出一名医士的职业素养,难以置信地大声谴责说:“怎么能随意采摘并饮食野生菌!”
“你也就算了!将军怎么也跟着胡闹!”
微生柳品味了一下,语气很是微妙地问:“……什么叫‘我也就算了’?”
她还是解释了一下:“我们在的地方很特别,不会吃出事的。”
“一定不能随便吃!越鲜艳的越不能吃!”白露语重心长地告诫,“再说特别的地方,还能特别到哪里去啊!”
微生柳略显心虚地目移。
大概是某个星神的坟头边吧。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不礼貌的。
她虚心接受了白露医生的批评,并表示下次绝对不会再随意乱吃路边的野生菌,连带着蘑菇汤的享用权也被残忍地剥夺。只能夹起一些小青菜涮涮这样子。
“据说这是曜青那边传过来,名叫[九宫格]的鼎镬药式。味辣,可要当心些吃。”
“是的!”素裳说,“超级好吃!就是要当心些。得备点冰粉。有的人体质受不了辣的。”
话音刚落,彦卿便泪眼汪汪地含了一大口冰粉。
往日在演武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两眼通红,耳朵根连着脖颈红了一大片,俊俏的面孔此时皱成一团,看着好不可怜。
素裳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否则,就会像彦卿一样。”
余光就见微生柳夹了一大筷子的素菜,准备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