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说谎,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也对。”林渺渺的声音有点闷,“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妈,帮不上你的忙。”
“就算你了解我也不会问你。”
“为什么?”
“不想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散兵拎着垃圾袋和林渺渺拆剩下的快递盒子:“我出门了。”
“好,一切顺利,回来送你小花花~”
散兵离开后直接去了许青悟约他的地点。
咖啡厅,没有包间,甚至露天。
几个白色塑料桌椅摆在咖啡厅外面,同款白色遮挡棚已经有点泛黄,看来没饱受风雨的侵蚀。
咖啡厅划定了一个小院子,摆了不少绿植,却依然无法阻挡夏日的炎热。
室内就有空调,除了许青悟没有人愿意选择坐在外面。
许青悟坐得板板正正,或许是因为赶着来见散兵,也或许是外面的太阳太大,他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一身标致的肌肉引得路过的女生小声惊呼。
散兵坐下后问的第一句:“连包厢都没有,你不怕别人听见我们的谈话?”
许青悟的声音压低:“我观察过了,这里的路人少。而且就算有人听到只字片语,也不会当真。遮遮掩掩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散兵看了一眼桌上的冰美式,毫不犹豫的戳穿他:“没钱可以直说,扯大道理并不能掩盖你贫穷的本质。”
许青悟尴尬的拿出咖啡厅的免费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勤俭节约是华国的传统美德。”
“所以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能给我介绍工作?”
散兵双手环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既然你已经调查过我了,自然也清楚我的身份和性格,一般的委托我不接。”
“调查你是我的个人行为,因为折月女士的要求,你的身份不会被记录在案,所以就算是合适的大委托,以你的身份也接不了。”
许青悟平静的喝了一口美式,然后被苦得直皱眉,
“你能找到福利不错的工作,也不会委曲求全来找我。”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
“过奖。”
许青悟拿着搅拌棒轻轻搅动着冰块,神情凝重,
“所以今天我也是以私人身份雇佣你完成一些我不方便出面的任务,如果过程中有功劳产生,我会把功劳给合适的人选,不会留下你的名字。”
“接不接看你。”
“不留名字最好。”
散兵翘着腿,笑容自信,却也极度危险。
就像一条正在放松的黑曼巴,即使处在放松时刻,也依然有骇人的威慑力。
“私自雇佣一个危险人物,就这么相信我不会反水?”
“我们连折月女士都敢相信,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许青悟唇角噙着并不能算是微笑的弧度,甚至带着点苦涩,
“这段时间我在组里打听过了折月女士的事迹,才知道在几百年前,她是吃人为生的大妖,吃过的人类数不胜数,直到近百年来,她依然保持着吃人的习性,绝对算是人类的敌人。”
散兵饶有兴致的轻笑:“近百年还有吃人的习性,你们人类倒还真是大胆,敢和她合作。”
“是我们有求于她,有些事情只有她能做到。”
散兵听乐了,哈哈笑了起来:“所以呢?你们把死刑犯喂给她?不怕把她的胃口吃大?”
“我们当然不会主动给她送人,不论是站在人类的角度还是站在死刑犯的角度,都不会。她是背着我们主动觅食的。”
对待这件事,许青悟尤为严肃,
“我打听过了,前次她吃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散兵笑不出来了。
他的神情逐渐变冷。
一切似乎都对得上了,为什么林渺渺会主动提起父亲的事却不会思考她的父亲在哪里,或者说是回避思考这一问题。
恐怕折月吃人的时候,小林渺渺就在现场,所以才会留下这么深的心理创伤。
“发生了这种事情还选择和折月合作,恐怕组长也很无奈吧。”
许青悟面露愁色,又眯着眼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长叹一口气,
“和折月女士比起来,你的经历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散兵面色冷然:“我劝你别太相信你的情报。”
“很久以前就有前辈提出过‘异世界思维映射’概念,没想到是真的。”
“游戏的出现并非偶然,它的故事正是另一个星球的历史……”
“不过,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的情报百分百没有意外,那些情报至少有九成的可信度,这便足够了。”
……
事情谈得很顺利,散兵也拿到了一万的定金。
按照许青悟的财富情况来看,定金一定远超于他的支出预期。
他愿意为散兵支付这么多,也是一定程度上的示好。
不过知道折月过往的散兵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自己初次和折月见面时询问林渺渺父亲的去向,折月给的回答是“在心里”。
原来是这种意思。
回家后。
散兵问林渺渺:“如果以后我找到了回去的路,你愿不愿意……”
林渺渺正坐在画架前练习速写,听到散兵那迟疑的话之后,从画架后面露出半个脑袋,脑袋后面的马尾辫跟着晃了晃。
有点像一只花栗鼠。
“愿不愿意去你的故乡旅游?但一般人也没办法穿越吧。”
散兵:“如果有办法呢?”
“听你说你的世界很危险,而且你的身份还是什么组织的执行官,我一个连逃跑都困难的人过去,岂不是去送菜的?”
散兵:“我可以保护你。”
等到话说出口,散兵才意识到这话并不妥当。
他就算回去了,也只是一个战败者,说不定愚人众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他也只能沦落为布耶尔的阶下囚。
林渺渺笑着歪了歪头:“算了吧,有我这个拖油瓶在,你做事只会碍手碍脚的。”
散兵沉默的看着她。
如果自身难保,就更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林渺渺又道:“再说了,你的故乡有空调吗?有线上游戏吗?可以线上直播吗?”
散兵:“……没有。”
“所以嘛,那种危险还没什么娱乐方式的世界我就不去玩了,你在那边好好努力就行。”
林渺渺放下画笔,站了起来,笑靥如花,
“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来这边玩嘛!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散兵的声音有些哑:“嗯。”
“太阳下山了,我上去收床单被罩。”林渺渺刚走两步,又回头道,“我画了你哦!看看像不像你!”
说完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的往门口去了。
散兵看见她那过分长的睡裤:“裤腿拖在地上了。”
林渺渺驻足,低头一看,白粉色的裤腿果然有一点边角拖在地上。
“唉,这家店的码数有点偏大了。”
刚说完,林渺渺就看见散兵半蹲在她身前,伸出宛如艺术品般精致的两只手,落在她的裤脚上。
她能看见他黑色的贝雷帽,帽子露出犹如绸缎一样美丽的紫色短发。
那一瞬间,林渺渺甚至以为这是一部偶像剧男女主角的剧情,或者说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林渺渺掐灭了。
她相信散兵可以是男主角,他神之子的身份也算稻妻王子……
啊?啊?啊???
等等,她在想什么?
于是当散兵卷了一个裤腿,准备帮她卷另一个时,林渺渺瞬间清醒,往后退了一大步。
“天、天快下雨了,我得赶紧去收床单!”
林渺渺就像受惊的猫,开门关门十分丝滑的溜走了。
裤腿也没卷,甚至连拖鞋都没换。
散兵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露出困惑的神情:
“这种……也算冒犯她了?”
他刚刚好像也没碰到她的腿吧?
最终散兵也只得作罢,转身去看她的画。
路过电视柜时,看见中午到的绒花工具材料还摆在那里没动,散兵发出“啧”的一声。
“出门的时候还说要做绒花,结果一下午都没动一下。”
习惯她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散兵来到画板前,看见了那幅画。
简单的铅笔线条勾勒出他的轮廓,画中的那个他浅笑着微微回眸,清澈眸光中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
笑容是会被感染的。
散兵的目光也放柔和了些,唇角化开一抹笑意。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的模样画在纸上。
他伸出手,轻抚纸张的空白处。
粗糙的纹路也能留下细腻的画作。
“谢谢你。”
第46章
天台的风带着夏日的余温,吹在身上暖暖的。
挂在绳索上各式各样的床单在风中掀起舒适的波浪。
林渺渺刚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自己不仅没卷裤腿,甚至连拖鞋也忘了换。
她卷起裤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搞什么,明明清清白白,搞得跟有什么暧昧一样。”
卷好裤腿的林渺渺来到自己的床单边,踮起脚尖将舒展的床单向一边折叠。
遮挡的夕阳在那一瞬间露出,橙红的余光照在林渺渺的身上,让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等看清了西边的风景,她忍不住停下了动作,往边缘处走了几步,双手扶在水泥围栏边。
“好美啊!”
那仿佛是造物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像是一个巨大的蚌壳露出了橙红色蚌肉,中间藏着一颗血色珍珠。
就像他一样瑰丽。
林渺渺看得入了迷。
在造物主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单单是看着k所留下的痕迹,就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神明啊……这个世界有神吗?
林渺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在想,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散兵。
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就不会把他视作遥远的二次元纸片人,所以是家人朋友吗?
林渺渺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的家庭比较奇怪,她也没有朋友,如何区分这些感情,她不懂。
正如她所说,家人和朋友之间也会给彼此一个拥抱,也会一起吃饭一起出去逛街,也会产生误会然后又和好。
所以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唉――”
林渺渺单手搭在水泥台上,手撑着脸颊,呆呆地看着西边那颗血色珍珠一点一点的被云层吞没。
等到最后一点尾巴也消失不见,林渺渺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收床单被罩的。
然而等她一转身,冷不丁的就对上那双琉璃般漂亮的紫色眼眸。
林渺渺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散兵双手环胸,轻笑一声:“我上来看看是谁收床单还能把人收没的,出来这么久都不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掉下去了。”
林渺渺自知理亏,小声道:“我就是看这里的风景太好看了,多看了一会儿而已。”
说完,她又问:“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看某人看风景看得太入迷,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自己是来收床单的。”
“所以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林渺渺的瞳孔骤缩,倒吸一口气。
她刚才没自言自语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在想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散兵眯起眼睛,神色逸然,
“放心好了,除了看见你在那里唉声叹气之外,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林渺渺小声嘀咕:“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怎么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散兵的唇角留下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若是你肚子里的虫,那就不仅仅是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我投降我投降,别吃我。”
“哼。”
就在这时,一个胖阿姨也来到天台,看见一起收东西的林渺渺和散兵,很自来熟的笑着问:
“小夫妻是刚搬来吗?看着好眼生啊!”
林渺渺窘迫的把脸埋在床单里。
哪有人一上来就称呼人夫妻的?
散兵抱着被罩,很自然的回答:“我们不是夫妻。”
林渺渺垂眸,盯着床单上的半个猫咪图案看,长长的睫毛就像颤动的蝴蝶翅膀。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
胖阿姨笑着摆摆手:“嗨,这不是早晚的事吗?我看你们挺有夫妻相的,离好事不远了!”
林渺渺深深的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散兵眸间闪过一丝错愕。
胖阿姨也面露尴尬:“呃,你们原来是兄妹啊,难怪都长得这么俊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磕错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还听见那胖阿姨一个人“小声”嘀咕:
“有情人还真成了兄妹?”
林渺渺一个趔趄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阿姨您挺潮流的啊!
散兵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好好走路。”
“噢。”
林渺渺默不作声的一路回到家,换了鞋关了门,才不满的嘀咕:
“什么兄妹啊,哪里是兄妹了……”
散兵侧目:“不是兄妹是什么?”
“明明是姐弟。”林渺渺理直气壮。
“……你活的年岁还没我的零头多,拿什么当我的当我的姐姐?”
林渺渺一本正经:“当然是身份证!你身份证上的年龄比我的小一点。”
“嗤。”
“再说了,都跨物种跨时间了,怎么还有年龄限制!”
林渺渺说得掷地有声,
“对长寿的物种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了!我妈可从来都没嫌弃过我爸年龄小的!”
散兵:“呵。”
都吃抹干净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字面意义上的吃抹干净。
林渺渺将床单铺在床上,散兵在旁边给她帮忙。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林渺渺忽然道:“我会好好锻炼的……就算打不过,也要跑得过。”
就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但又好像是给自己的承诺。
散兵挑眉:“明天会多跑点路程,不会哼哼唧唧了?”
林渺渺不服气:“明天绝对不会哼哼唧唧了!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