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留在邯郸坐镇后方，留下五千骑兵。
唐启阳和陈菽带不少人（包括刘季）和一套活字印刷进城，住在原来平原君赵胜的府里，两天后这座位置好的宅子改成临时郡守府，并在城里各个坊和四个城门口贴出两份公告：一份公告很短，内容是收冬麦后赋税减一成，十税四。
另一份公告是邯郸和周围几个城池划为邯郸郡，陈菽为郡守，后面是陈菽的个人介绍。
公告旁边有人重复读给黔首们听。
惶惶不安的邯郸人见减赋税的公告高兴，听另一份公告说新任郡守是松溪庄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心里安下不少。
柏溪亭的人得知陈菽是邯郸郡守惊呆了，被陈菽带进城的人家属兴奋不已，陈菽是郡守，跟着他的人那岂不是也能当官？
认真读书是有用的！
陈菽上任后就接触繁重的政务，考察原来的官吏后退掉一问三不知的人，换上自己带来的人。
唐启阳在他旁边提点，他虽然没有从过政，但见识多，能提出有用意见。
徐石和荆轲刘季他们帮忙处理事务顺便学习。
陈菽把政事梳理清楚后跟秦王唐阿叔商谈，然后用赵文字印刷出秦律，发给官吏们背，并贴在坊间和城门口。
王上率军攻下邺城，攻入邯郸，唐君兰娘子无恙的军报传到咸阳，上下欢腾，王上英明！
差不多同时，赵王弃邯郸，邯郸被秦国收入囊中的消息迅速传到各个诸侯国，各个诸侯国的君臣难以置信，然后惶恐，魏王心死如灰。
尤其燕王喜得知秦军继续北上后悔出兵赵国，赶紧退兵。
王翦和蒙武北上攻城池很容易，守城的赵军少亦不是精锐，没怎么抵抗便投降，徐山所在城池守将也很快带兵投降，秦军接管城池，士兵解散回家。
东面攻下城池后和齐国接壤，城池要留兵防守，蒙武攻下两城便停下，王翦那边多攻下一城也停下修整，天气已经很热，马上收冬麦进入雨季，不能再打了。
徐山回到村口就知道陈菽做了邯郸郡守，阿兄和不少人也去邯郸做事，惊讶不已，回家和阿父阿母姨婆孩子团聚，得知姑姑在家便去松溪庄找她。
徐兰正在切山里挖回来的黄芪，见徐山平安归来高兴说：“回来了，受伤了吗？”
徐山在旁边小凳子上坐下说：“手臂受点小伤，伤口已经收。”
徐兰停下刀说：“给我看看。”
徐山卷起袖子，徐兰见是个小伤口，确实已经收口，问他：“回家了吗？”
“回了。”徐山回答后问：“陈菽如何能做郡守？不少人也去邯郸做事了？”
徐兰和他说：“陈菽饱读诗书，性格和能力都可以，能在官场上混。”
徐山：“我不是说他的能力，秦王能信我们赵人？”
徐兰：“大秦没有那么多管理人才。”
第63章 政儿贴心
随后徐兰问徐山：“你有何想法？”徐山性格比较莽，且不太受拘束，不合适去做官。
徐山孺慕看着姑姑说：“我想跟着你和姑丈。”
在徐山心里姑姑姑丈就是父母，依恋他们，长大成家有妻儿后也一样，想靠近他们。
徐兰看着自小失去父母的徐山，比起有阿母的徐石和徐芹，以前自己和唐启阳更关注他一些，自然知道他依恋他们，心理上依赖他们，只是没想到他长大有妻子，有三个孩子了依然依恋他们。
她心里变软，说：“你有妻子和三个孩子，还有大父大母，得担起责任。”
徐山便说：“我一家跟着你们，大父大母有阿兄，我每年回来看他们一回。”
徐兰和他说：“我和你姑丈虽然不打算入朝为官，也可能有危险，会累及你们。”
徐山忙说：“我不怕！”
徐兰：“你不怕，可我们不能让你和你的妻儿置身危险中，我和你姑丈打算以后居住在关中，有时出去游历。”
徐山脸上失望。
徐兰和他说：“以后你方便就去看我们，住一段时间，或者将来我们年纪大一些，你去陪我们。”
徐山应：“好！”
……
陈粟到村头听说弟弟做了邯郸郡守不可置信，回到家跟妻儿确认后高兴，他已三十三岁，有四个孩子，长子十四，以后应该可以安稳地过日子。
嬴政以前分析各国实力的时候觉得赵国最难打，不曾想赵偃的儿子赵迁如此昏庸，抛弃邯郸的举动令军心动摇，民心尽失，令他们轻松拿下都城邯郸。
同时思考之前赵国发生的几起异象，最早赵桂的几个家奴手臂被烧是因为他们放牛吃黔首的青苗，后来邯郸西城门被烧不清楚是何原因，郭开家被烧是因为奸佞吧？
最近一次邯郸西城门和北城门无端被烧成灰是因为赵迁失德吗？
是何方神仙所为？
嬴政想不通，这一趟出来深切感受大秦无人可用的寰常更突显出秦律的弊端，也能真切意识到目前国策的危险，灭六国后打仗不能停。
想立大功想封侯的将军乐意止战吗？
不乐意！
还没有立军功换爵换田的士兵们乐意止战吗？
不乐意！
尝到甜头的士兵乐意回家种地，老老实实过日子吗？
估计一大半不乐意！
那个时候只怕自己是王也阻止不了，国策不是说想改便能改，只能继续打仗，不是向南就是向北打，倘若有天灾，后方撑不起……
嬴政夜里碾转难眠，第二天早上就去郡守府跟唐阿叔单独谈自己的忧虑。
唐启阳听后说：“用新的上升通道缓解，待时机成熟改革军制。”
嬴政想不出别的办法，期待看着唐阿叔问：“何通道？”
唐启阳和他说：“科举取才，唯才是举。”笔墨纸砚已流传二十年，这二十年间社会生产力有很明显的提高，读书的人大增，举办科举不是问题。
虽然普通黔首还几乎不读书认字，但总有个开始。
随后唐启阳和赢政细说科举流程和建议考试内容用各家精华来考，最后说：“只要是三代无犯罪记录的人便可参加考试，考试能挑出可用人才，是个上升通道，天下人有个奋斗目标和希望，同时有人想做坏事的时候也许会想到做坏事后会令家里后代失去参加科举的机会，从而有顾忌，停止做坏事。”
嬴政听完后沉思细嚼，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只是：“只怕有很多人反对。”自己用六国人才已经引起宗室不满，想驱逐外客，若是提出科举不仅宗室不同意，贵族士族也不会同意。
他嘴边泛冷笑，不同意也得同意！
唐启阳说：“谁反对你就问对他：你家子孙后代是不是太差？考不过别人？科举这事你若觉得可用，回去和大臣商量后完善，一步一步来，不能急。”
嬴政：“是。”
唐启阳问他：“如何管理四海一后的天下，你心里有数了吗？”
嬴政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在现在基础上设三公九卿……，阿叔有其他建议吗？”
唐启阳：“你问我，我便和你说，我想出内阁加六部制，先说六部……”
唐启阳边仔细说六部制边磨墨，拿笔在纸上画出框架。
嬴政认真听并看着构架图觉得六部制更加合适，听到废除丞相，设四至六七人的内阁代替丞相职责的时候心想丞相一人的权利的确过大，若大秦以后出现郭开一样的丞相，将……
唐启阳虽然觉得现在赋税过重，但知道现在不是减赋税时机，没有提意见，讲完六部内阁制后和他说其他：“过度抑商不可取，我发现商税混乱，要制定出规范合理的税收制度，你想的文字统一和度量衡，这些都是大事，需要你改革和完善，有些改革需逐一步一步来，有些改革需迅雷，一步到位，这要你和朝臣们把控。”
嬴政明白其中的道理，跟阿叔说真心话：“我当初立志灭六国统一天下的时候没有想到最难的不是灭六国，而是如何治理国家令国家稳定。”
他清楚归属在大秦下的韩人魏人并没有归心大秦，如果唐阿叔不建青溪书院，二十年不间断教书教历史，韩魏赵三家分晋的故事广范流传，赵人反秦之心会很强烈，由此得出商君的驭民五术不能继续用。
唐启阳和他说：“我和你兰从母认为每个人都有情感，觉得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只要安抚好民心，令黔首安稳，平衡好朝堂上的各股势力，改革推行政策便不会出大乱子。”
嬴政从唐阿叔和兰从母身上看到民心的作用，联想到荀先生《王制篇》中有这么一段话：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说：“我会好好想。”
随后嬴政拿笔列出三公九卿架构图，跟内阁六部架构图一一琢磨和对比，有疑问便问唐阿叔，唐启阳没有直接给答案，从旁边点拨。
嬴政在郡守府呆一整天，晚上脑子里全是内阁加六部和三公九卿对比，还有科举取才，到半夜方迷糊睡去。
早上起来依然精神饱满，昨天和唐阿叔谈了一天收获颇多，想到他不愿入朝做丞相更遗憾了，兰从母做大司农绰绰有余，只是她嫌麻烦连邯郸城都不愿意来。
前方战事停下，王翦留下三成士兵和少量骑兵守卫攻下的城池，余下的骑兵和士兵从前方战线退回邯郸，驻扎在邯郸北城外，修整些天后赢政带八千骑兵回咸阳，徐兰提前做一些东西给他在路上吃。
嬴政走后唐启阳回家呆一天，然后提些小吃进城去看廉颇老将军，见礼后问他：“老将军如何？”
廉颇脸上没有难受，和唐启阳说：“还好，只是你和兰娘子要小心，有些人不接受邯郸就这样被秦国占了，会把邯郸失守怪罪在你们头上。”
邯郸城里和周边乡村有八十多万人，这种想的人当然有，并且还不少。
唐启阳点头：“我们也觉得如此，出门都佩剑。”不过现在秦军驻扎在城北，他觉得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廉颇叹气：“想不到邯郸如此轻易易主，没能和二十二年前一样坚持下来。”不管如何心里还是难受。
唐启阳理解他的心情，只说：“人不同。”
廉颇感慨：“是啊，人不同，我居然能如此长寿。”赵孝成王之后的赵王一个比一个差，想想自己居然经历四个赵国君王，果然活得久见得多。
唐启阳笑说：“老将军心胸开阔，凡事看得开。”
廉颇脸上怀念：“你说这个令我想起蔺相如。”
唐启阳：“我小时候仰慕蔺君，可惜未能见一面。”蔺相如在邯郸之战时过逝。
廉颇：“他若是还活着肯定很喜欢你。”
唐启阳和廉颇老将军闲聊到中午，留下用午饭后方道别离开去郡守府，陈菽现在已经很熟悉政务，但后面还有收赋税，要助他收完赋税。
几天后便收冬小麦，各家各户赶收麦子，这时给唐启阳夫妻送种子的人才到达松溪庄，来了两辆马车，不仅送来两大箱种子，还有很多布料和特产。
徐兰收下东西，跟送东西的两人道谢，让姜弦带人去安置。
她打开放种子的箱子见里面是好些个布袋，拿起最上面的布袋解开绳子打开看里面，发现居然是棉花种子。
诶，棉花起源印度和阿拉伯，西域有人去印度阿拉伯走商了？还是那边的商人到西域？
亦或是政儿早些年便花重金跟西边商队悬赏新奇种子？也许这个可能性更大。
她掂一掂袋子重量，棉花种子约有十斤，能种两三亩，不知道这种子种出的棉花是什么样的？
徐兰思绪间决定用空间里的棉花种子催生出两三斤种子，掺在里面，她放下袋子，拿起下一个小布袋打开，是哈密瓜种子。
放下后又拿一个布袋打开，看里面的种子后脸上高兴，是孜然种子。
之后徐兰陆续开出老品种黄瓜种子，香菜种子，葡萄种子，西瓜种子，大蒜，豌豆种子，石榴种子，核桃，丝瓜种子，洋葱种子，绿豆种子，不知名两样种子。
她看所有的种子后可以确定，这些种子是政儿两三年前花重金在西边外族悬赏买回来的，政儿贴心。
徐兰决定在葡萄种子和西瓜种子里混一些自己空间里有的种子，想到他们八月中便去运城，明年可能在关中，她把种子分成两份放好。
农人忙忙碌碌收好冬小麦，交上赋税。
陈菽亲自来回跑，等赋税皆收上后松一口气，这些粮食一半交给王翦将军做军粮，一半的一半是官员小吏的工酬，余下的存着。
唐启阳在协助陈菽的同时也留意跟着他做事的人，发现刘季办事能力最好。
这天晚饭后唐启阳问刘季：“刘季，你将来想做什么？”有他们在，政儿已经不是历史上的赢政，大秦不可能二世而亡，以后没有汉高祖刘邦了。
刘季“嘿嘿”笑说：“做大官。”
唐启阳和他说：“你的性格挺合适做官，只是做大官可不容易，首先要读很多书，要有真实才学，或者有特别厉害的地方。”他社交能力很强，但不够。
刘季听唐君说自己的性格合适做官心里喜滋滋，听到后面蔫了，他不能沉下心读书，练武也一般般，没有特别厉害的地方，耷拉着脑袋说：“我沉不下心读书。”
唐启阳给他提议：“你考虑清楚将来要做什么，然后朝着方向努力。”
第64章 别恨他们
刘季想做大官但知道不可能，听唐君认真给自己建议感动，他来松溪庄一年后不想天天干活便回家，阿父和大兄二兄得知他在松溪庄干活，让他教在松溪庄所学后又将他赶来，家里的饭菜不如松溪庄，于是颠颠回松溪庄。
这三年他多数时候做半天活挣食宿，另半天去教室学习，学会基础后再不想学，跟墨家人学做事也没能坚持，早上练武也没能坚持，想挣钱买东西的时候才做整天工。
刘季本来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没什么不妥，人生就图个肆意快活。
但如今在唐君面前觉得羞愧，吱吱唔唔说：“做大官是我随口说。”
唐启阳听后并没有不快，反而笑说：“原来如此，可我觉得你有做大官潜质，你努力一把将来说不定能实现，你听说过李斯吧？他现在是廷尉。”
刘季听名满天下的唐君说自己有做大官潜质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他自然听人说过李斯，荀子的学生，曾在松溪庄住一年，曾在书院教学，他结结巴巴问：“唐君觉得我也行？”
唐启阳：“你认真读书还是有希望的，当然你想回家娶姨婆生子，踏实种田，或者找个事做养家糊口，安稳过一辈子也可以。”
刘季听踏实种田和养家糊口毫毛立起来，顿时感觉读书没那么可怕了，苦着脸说：“我读书。”
唐启阳看他的脸色觉得好笑，和他说：“那就认真读书，不过你几年没有回家，入秋后回家和家人团聚，开春后再来，有朋友也可以带来，守松溪庄的规矩便成。”他来松溪庄几年，不知道结交萧何曹参他们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