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李世民很自然地带入情景,然后和他们讨论起要怎么应对。
……
第二天鹿鸣顶着黑眼圈,一边吃早饭一边打哈欠。
兰殊关切道:“没睡好吗?”
“听几位大佬讲相声,一不小心天就亮了。”鹿鸣睡眼蒙。
“……可否戴上耳塞?”兰殊小声道。
“主要是聊天的人和他们聊的话题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就想再听一会。听着听着,鸡就叫了。”鹿鸣无辜摊手。
“要不你再去睡一会儿?”
“不行的,还有很多事要忙。”
白虎迈着优雅地步子踱进帐篷里,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
鹿鸣随手给它扔了个鸡腿,白虎一口就吞了。
“它已经吃过了。”兰殊道。
白虎冲兰殊哈了哈气,大脑袋拱拱鹿鸣的腿,但是她要摸它头的时候,又丝滑地扭头就走。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一出门就听到于姚汇报:“将军,有匪寇主动来投。”
“匪寇?”鹿鸣奇道。
“匪寇也是人,也喝生水,也会染病。这来的只是第一批,等消息传出去了,来投靠的土匪流民只会越来越多。谁不想活下去呢?”于姚解释道。
“流民肯定要管的,问清楚来历,办个户口流行。至于匪寇嘛……”鹿鸣犯了难。
【收吗?】
第42章 吸猫
李世民:【收。我收过很多。】
刘彻:【听话就收,不听话就宰了。】
嬴政:【些许小事,你自己处理吧。】
李世民敢收,是因为他压得住那些落草的贼寇。什么豺狼虎豹,到他手底下也得守他的军规,成为他势力的一部分,乖乖听他的话。
鹿鸣犹豫,是因为她想到,贼寇或许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情,就这样收编了,以后苦主来告怎么办?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被屠刀杀过的人该怎么办呢?
【倘若我说,我要先摸一下这些贼寇的底,问清他们有没有杀过无辜,会不会太过天真?】
【会。】李世民干脆地回答她。
他是从乱世里杀出来的,自然再清楚不过。
【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讲究律法和伦理道德的。吃观音土,易子而食,卖儿卖女卖自己,都是被逼无奈的事。他们总得活下去。】李世民平静地和鹿鸣摆事实讲道理,【这个时候再追究他们从前的罪过,以后谁还敢来投靠你?这些落草为寇的,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鹿鸣长长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蹲下来捂着脸。
【注意仪态。】嬴政提醒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无所谓,识趣的人会当没看见。】刘彻不在意,【这又不是朝堂上,没有御史言官唧唧歪歪,也没有起居注。】
白虎悠哉地走在她边上,忽而被她抱住了。
“可以让我吸一会儿吗?”鹿鸣眼巴巴看着它。
白虎顿住:“?”
【吸什么?】李世民一怔。
鹿鸣抱住老虎的头,埋在它厚实的毛毛里,蹭来蹭去,哼哼唧唧。
于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将军,那是只老虎,不是只猫……”
铁石看愣了,挠挠头:“俺要把他们分开吗?”
兰殊卷起窄袖,戴上手套,笑道:“随她去吧,她有分寸。”
【听说李靖也养老虎,是真的吗?】刘彻好奇问。
【我没见过,不清楚。】李世民回答,【这只老虎倒挺乖。】
白虎僵硬着身体,大眼珠子好像都不转了,呆滞着任鹿鸣抱脑袋蹭。
“宝贝好乖,妈妈亲亲……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妈妈亲死的……”
【咳……瞎说什么?】李世民听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你胆子就大了,也不怕它咬你。】刘彻乐了,并且有点手痒,【我也想摸!】
嬴政无语:【你跟着起什么哄?】
鹿鸣胡言乱语了一通,勉强调节了纠结的情绪,让自己顺应这个时代。
刘彻上了一会儿号,从猫猫头摸到老虎尾巴,像个熊孩子一样揉捏着白虎的尾巴尖。
老虎还没炸毛,于姚吓得快炸毛了,忙伸手去拦,弱弱道:“将军,老虎尾巴摸不得……”
【你俩才像亲父女,真的,这无法无天的劲头,一模一样。】李世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被咬了可不许哭。】
【哪能啊,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只是没有机会上战场,武力值也不差的。】刘彻笑嘻嘻。
白虎被他俩一顿揉搓,蹂躏得毛发都逆了,怂眉搭眼,委屈巴巴,十分潦草。
李世民看不下去了,把刘彻踹下号,拿着给飒露紫梳毛的梳子,给可怜的白虎梳梳毛。
大老虎乖顺地躺下来,脑袋搭在他小腿上,嗅了嗅他的味道,纳闷地歪头。
“别乱动,给你梳毛呢。你也不想自己身上的毛乱得跟稻草似的吧?”李世民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力道很小,梳子细细地梳开打结的毛发。
小半个时辰后,白虎和飒露紫都油光水滑,精神抖擞的,李世民落了一身动物的毛发。
“呸。”鹿鸣吐了根毛,随意地拍打自己。
廖萱帮她整理衣服,报告道:“哥哥说贼寇们把武器都卸在外面了,等得心焦如焚。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吧,晾了他们这么久,正好可以观察一下他们的诚意。】李世民道。
“我让绀州那边送来的口罩送到了没?”鹿鸣一边走一边问。
“兰殊大人说送到了,第一批三千个,就是耳挂的部分没有什么弹性,戴久了会磨耳朵。”廖萱转话。
“等会告诉他,第一批为了赶工,做的粗糙,都是麻布,下一批会有动物筋腱和几层丝绸做的口罩,只是数量少,优先供给医护人员,然后是重症患者。”鹿鸣叮嘱。
“喏。”小姑娘迅速从鹿鸣身边消失了,跟她哥哥一样神出鬼没,传话帮忙的一把好手。
鹿鸣走进那个矮矮的土房子,衣衫褴褛的贼寇们哗哗跪了一地。
“见过知州大人……”
一点也不整齐的声音稀稀拉拉,忐忑不安。
贼首谄媚地伏身叩首:“俺们没有什么好东西,凑不出多少钱粮,带了些山里的野味和自家酿的酒,还望知州大人不要嫌弃……”
鹿鸣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两只活的山鸡,一串绑在一起的麻雀鹧鸪之类的鸟,一筐子芥菜香椿等野菜,两坛子酒。
她拔掉酒坛的塞子,仔细一看,酒里飘着很多蚂蚁似的杂质,实在是粗劣。
她又看了看这些头也不敢抬的贼寇,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骨瘦如柴,像她在地牢看见的廖萱一样,都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她还能说什么呢?
“这酒是你们自己酿的?”鹿鸣问。
“酿得不好,让知州见笑了。”贼首小心翼翼道。
“饭都吃不饱了,还酿酒做什么呢?”
“总要有点念想……”贼首尴尬道,“这是前面我们开荒的时候余下的一点粟米,大家说难得高兴,凑点来酿酒喝吧,我说好,这样过年的时候也有点年味……”
“后来怎么沦为贼寇了呢?”
“后来我们开荒的地被人买了,不许我们再种了,如果要种就要交钱,我们穷人哪还有钱?便无处可去,只能躲进山里,平时打点野味,采摘野菜过活,实在没得吃了,饿极了就抢点别人地里的粮食……小老儿知道这样不对,只要知州愿意收留他们,小老儿愿意伏法。”
“贼首”深深地磕着头,一下一下碰撞在地面上,几乎把额头磕处血来。
其他人唯唯诺诺,似乎想说什么,但不敢开口,也跟着磕头。其中有两个半大的孩子,脸色蜡黄,一看就是有病在身。
鹿鸣心生不忍,忙俯身把他扶起来。
于姚默默地按住刀,警惕地看着。
“先起来说话吧。”
“小老儿不敢。”
“我说的话不管用吗?”鹿鸣扬声。
“不敢不敢。”“贼首”慌忙起身,他身后那些人也乱七八糟地跟着起身。
陈旧的木桌边只有两个完好的凳子,其他的都歪歪斜斜,缺胳膊少腿。
这是原先的村长家,他们一家六口病了四个,还有两个忙着照顾家人,就把地方腾出来给鹿鸣用了。
鹿鸣坐下来,用缺口的碗给客人倒了碗他们自己都没舍得喝的粟米酒。
她端着碗,把缺口转向自己,送到客人面前。
分不清年纪、看着苍老的中年人手都在抖,受宠若惊,乃至惊慌失措,弯着腰双手去接:“知、知州大人折煞小人了……”
“坐,我不喜欢仰着头看人。”鹿鸣以命令的口吻向他说道,这人才战战兢兢地矮下身,屁股只挨了一点凳子边,随时准备站起来。
【如果不是了解你的性子,我会以为你是在故意折腾他。】李世民道。
鹿鸣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正要端起来的时候,李世民阻止了她。
【等一下。】
【你要喝这个酒?】刘彻疑道。
【能喝吗?】嬴政问。
李世民被李建成的鸩酒毒过,嬴政被刺杀过太多次,刘彻没喝过这么差的酒,他们齐齐地表示了犹豫。
【如果这是敌人的计策,那对方必然很了解你。】刘彻道,【我觉得没毒,但咱们没必要赌。】
于姚正要拦她,廖萱从鹿鸣背后露出头来,天真无邪道:“这酒闻起来好酸,是不是放太久了?”
“大约是的……”中年人窘迫地低头,“我们不会酿酒,只是听人说过,瞎琢磨的……”
鹿鸣本来没有多想,但大家都在意,她也就不着痕迹地缓了一缓,看到廖萱轻微点头,才吹了吹那些难看的杂质和漂浮物,抿了一口。
“是有点酸。”她落落大方地一笑,“我不善饮酒,便不多喝了。你们这些礼物,我就不收了。”
“知州大人可是嫌弃……”中年人紧张地跳起来。
“不是嫌弃,是我不缺。反而是你们,缺衣少粮的。”鹿鸣把手一压,示意他坐下来,“我这边粮食多,你们登记一下身份,每天按时领药和粮食,先吃几天大锅饭,等疫情过去了,村长里正会安排分田,好好耕种吧,这次不会有人再来赶你们走了。”
“啊?真、真的吗?知州大人给我们粮食,还给我们分田?”
中年人不可置信地抬头,激动得眼眶通红。
“你都叫我一声知州大人了,你说呢?”鹿鸣笑了笑,“知州是你们的父母官,虽然我年轻,有很多事做得不周到,但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不然我不是白当这个父母官了吗?”
“知州大人这般仁慈,小人感激不尽……”
他们又刷刷跪了下去,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这哪里是像我?这不完全是效仿你吗?】刘彻斜眼看李世民,【你当初行军路上,走到哪哪里有匪寇来投靠,一路上收了十几万人,不就跟这场面一样一样的?】
【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李世民满意道。
【皇权不下县。以后你离开这里,如何保证土地兼并的旧事不会重复发生?】嬴政疑问。
【那就需要完善的律法和从下而上的改革了。】鹿鸣看着所谓贼寇们一一登记姓名来历,跟着廖萱去排队看病。
【我希望我治下的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认识一些字,懂一点律法,以后再发生开垦好的地被人买走了这种事,能抡起锄头砸人,去村里汇报,去县里告状,而我选拔任用的官吏,会依法处理,替百姓做主……】
嬴政沉吟道:【以法治代替人治吗?然而,财帛动人心……】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如今这个时代生产力还远远不够,等四海升平,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商业发达,那么新的阶级就诞生了。饭要一步步吃,路要一步步走,我总不可能现在就造出飞机大炮,搞工业革命,然后一跃迈进现代化吧?】
鹿鸣很有自知之明:【正如你们所说,每个当政者都有他的历史责任。也许我的历史责任,就是撒下种火种,让教育的风将这些火种吹到天下。而星星之火,终可燎原。】
【就像孔子?】李世民道,【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完成理想,他死之后他的理念人尽皆知。】
【这个功劳有我一份。】刘彻积极加入对话。
【你们提醒我了,我以后也得写本书,讲点马克思主义。】
空间里沉默了几秒,刘彻忍不住道:【拔苗助长也就算了,你也不怕给造反分子提供理论支持?】
【如果真的有人能依靠我的理论,把我推翻,那可太好了!说明这个理论非常成功啊!】鹿鸣浮想联翩,居然有点激动。
【先把瘟疫解决吧。就眼下这景况,十室九空,光休养生息就得很多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别好高骛远了。】李世民道。
【哦。】鹿鸣乖乖应着,忙忙碌碌的一天里,又收拢了三拨流民匪寇。
其中有两波是王有德的溃军,本就是被强征过去的民兵,被陨石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到处乱跑,躲进山里苟活。
后来没听到什么危险的风声,偷偷出来一看,绀州搞科举和基建搞得热热闹闹,根本没人理他们。
瘟疫再一来,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主动投靠,成为广大农人或者基建工作者的一部分。
半个月里,瘟疫差不多稳住了,鹿鸣收编了七八万流民匪寇,没有收他们献上来的东西,反而送出去几十车粮食。
“戎羌那边有新的消息了吗?”鹿鸣最在意这个。
“听说他们在为了是否渡河争论不休,踌躇不前。”兰殊指着地图上淮县的位置,“游牧民族在草原上譬如雄鹰烈马,天地尽可驰骋。京城是北方防线的中心,京城一破,天子迁都,人心惶惶,整个北方迅速沦陷,不攻自破,百姓被铁蹄肆意践踏,苦不堪言。
“而江南,依然歌舞升平,因为戎羌从来没有渡过黄河往南去,战线拉得太长,他们的后勤跟不上。过黄河都犹豫不决,何况长江天险。长江有江南水师,而戎羌,哪来的水战经验?”
鹿鸣冷笑一声:“所以那帮混账东西都逃到江南去了,把百姓丢下来受辱?”
【一帮该死的东西。】李世民很少如此疾言厉色。
主要是他当年也面临过这种事,在他还是秦王的时候,突厥来犯,李渊和李建成全怂了,慌慌忙忙就想要迁都,拱手把长安送给突厥,只顾着自己先跑,丢下长安百姓不管。
李世民气得要死,披甲上殿,主动请兵,只率百余骑兵就奔赴渭水,离间计加空城计,镇定自若地吓退了惊疑不定的突厥大军,才让这个荒唐的迁都计划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