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有她们俩,她也难得殿下宠爱。甚至于,她疑心哪怕这东宫里只剩下她一个嫔妃,殿下也未必肯多看自己两眼。她初入宫时的欢欣雀跃和期待都已经快熬没了,觉得自己简直像那冷宫里的妃子,一辈子好像也望到头了。
可是入了宫,没办法不争宠的,她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做一个太子承徽,等到日后殿下登基,再给她封一个什么妃子做。反观姜雪容,真令人羡慕,从太子承徽晋到太子良娣,如今更是成了太子侧妃。如此趋势,岂不是太子妃当真指日可待。
赵蔷不能眼睁睁看着姜雪容顺风顺水地得宠,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殿下也未必多看她几眼,可那样的话,总比如今的机会大上许多。所以她要争,要斗,要把姜雪容也斗走,给自己争取机会。
赵蔷收拾了一番,命人备了一份小礼物,来茗玉轩拜访姜雪容。
“听闻姐姐大喜,妹妹特意带了份小礼物来道贺,恭喜姐姐,贺喜姐姐。”赵蔷把礼物送上,是一对珊瑚手串,“礼物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不过是妹妹亲手做的,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姜雪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怎会,妹妹一番心意,银蝉,收起来吧。”
赵蔷笑道:“姐姐深受殿下喜爱,恐怕不久之后就能做太子妃了。”
姜雪容拿过杯盏,轻啜了口茶水:“妹妹说笑了,太子妃之位非同小可,咱们还是不要在此议论的好。”
纵然姜雪容的敷衍明晃晃摆在这儿,赵蔷也不恼怒,只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同她闲聊,硬是聊了小半个时辰。姜雪容不喜欢这种僵硬而尴尬的交际,已然不想再聊下去,正巧银蝉端了药碗过来,她便借机喝药,暂时先行离开。
喝过药,姜雪容又搬出了皇后:“妹妹,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不多留你了。”
赵蔷终于站起身来告辞,走到茗玉轩外头,刚好碰见春雨出来倒药渣。春雨给赵蔷行过礼,从她身边绕过。
赵蔷瞥了眼她手中的药渣,问道:“这是姜姐姐的药么?可还是因为姜姐姐上回落水的事,身子还没有调养好?”
春雨年岁尚小,刚调来茗玉轩,也没多想,听见赵蔷问,便答了话:“回赵承徽,那倒不是,姜侧妃上回落水的伤已经好了,这药是胡太医开来给姜侧妃调养脾胃的,姜侧妃脾胃虚弱,殿下特意吩咐过。”
赵蔷道:“原来如此,我阿娘也是脾胃不好,从前得了个方子,倒还蛮有用的,下回我给姜姐姐送来。”
说罢,赵蔷转身出去。
待走出茗玉轩,赵蔷才忽地笑起来。她娘亲身体不好,她在家中常年侍奉外侧,看得多了,自己对那些药材也有了些许了解,方才她闻见的那味道,压根不是调理脾胃的药材。
如此遮掩,想必是别的见不得人的病了。至于是什么,还得她回去好好想想。但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是姜雪容的一个把柄,她要好好利用。
姜雪容的确是要去给皇后请安,她乘步辇到栖梧宫拜见皇后。
“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皇后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便把姜雪容扶了起来,“给姜侧妃搬把椅子来。”
皇后如今对姜雪容的态度发生了些变化,笑容有些淡淡的,问了些不咸不淡的问题,最后道:“太子宠爱你,要让你做侧妃,暂且掌管宫务,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要好好打理东宫,为太子分忧。”
姜雪容应下:“嫔妾明白。”
皇后说:“你明白就好。本宫听闻这一个月来,太子几乎夜夜都去你宫中?”
姜雪容正欲说话,皇后又开了口:“这可不大好。你也知晓,太子毕竟身份不同,他是储君,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从前他不近女色,无数的折子递到皇帝那里,后来有了你们几个,才消停了。如今,他这般沉迷美色,恐怕不日也要被那些大臣们批评。你如今是太子侧妃了,身份不同,也该贤德些,劝着些太子。”
姜雪容乖巧低着头答应:“皇后娘娘说得是。只是嫔妾也劝过几次殿下,可殿下并不听嫔妾的。”
她倒巴不得太子殿下去别人宫里待几天。
皇后笑容更深:“口头上劝不住,你总该拿出些行动来。太子要来,你可以不留他么,是不是?”
姜雪容道:“嫔妾不敢。”
皇后道:“这有什
么敢不敢的,你要为了太子考虑。除了这,也要多劝劝太子,如今东宫嫔妃冷清,可以再多选些人进来。本宫相信你可以做到的,是么?”
姜雪容想说自己做不到,但不敢,只好硬着头皮说:“嫔妾尽力试试。”
皇后笑说:“好孩子,好了,回去吧。”
从栖梧宫出来,姜雪容就愁眉苦脸。方才那漂亮的小金印送来时,跟着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堆的宫务,和几个教导的嬷嬷。那边还没学会呢,这边皇后娘娘又给她下了任务。
不过也好,若是能把殿下送走,就能少一桩劳累的事,至少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87章
才刚回到东宫,那几个教导嬷嬷便围了过来,要姜雪容学习掌管宫务。
“姜侧妃,太子殿下看重您,要您掌管东宫事务,此事不可耽搁,您需得尽快上手,就从今日开始学吧。”
皇后娘娘一共遣了三位教导嬷嬷过来教姜雪容,分别是钱嬷嬷、孙嬷嬷与李嬷嬷。三位嬷嬷都是瞧着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看便知很严厉,不会轻易让姜雪容蒙混过关。尤其是那位资历最老的钱嬷嬷,一双眼微微耷拉,略显浑浊的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犀利,眼尾的细纹仿佛都绷紧着,姜雪容都不敢同她对视。
“今日已经下午了,时间有些紧,不若明日一早再开始吧。”姜雪容弱声开口,试图讨价还价。
钱嬷嬷的眼神像一柄利刃,射向姜雪容,姜雪容拿着杯盏的手一僵,登时连背脊都不自觉绷直几分。
钱嬷嬷道:“姜侧妃这话就说错了,这会儿刚过午时,一下午的时间可以学不少东西了,何必拖到明日才开始?”
姜雪容不敢再推辞了,只好认命地让银蝉拿了东西来,跟着三位嬷嬷学习掌管宫务。
钱嬷嬷道:“宫务与各府中的事务差不多,只不过牵扯的东西更多,需要更仔细地处置,但万变不离其宗。想必姜侧妃未出阁时,在家中也学习过如何掌家,故而那些最基础的东西,老奴也就不教了。”
姜雪容听得心虚,吞咽了声,低声打断钱嬷嬷的话:“要不嬷嬷还是教一下吧,我在家中时,学得不好,怕有什么差错。”
钱嬷嬷又瞥了眼姜雪容,姜雪容被她看得更心虚了。从前在家里,这些事的确都是要学的,孙夫人待她们几个庶女说不上多好,但也不会明面上苛待任何,故而该学的东西都叫她们学。姜月华与姜兰芷都学得不错,只是姜雪容性子懒散,掌家这东西又琐碎,她时常走神,学得吊儿郎当的,孙氏也不会管她。
钱嬷嬷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再怎么说姜雪容也算主子,她是奴婢,不好明面上说什么,只问姜雪容:“姜侧妃哪里学得不好,老奴单独教您。”
……哪里学得不好啊,那可太多了。
姜雪容喝了口茶水缓解尴尬,道:“要不钱嬷嬷从头开始教吧。”
钱嬷嬷与另外两位嬷嬷对视一眼,抿了抿茶水,显然不甚满意姜雪容的表现。皇后娘娘考虑得还是有道理,这位姜侧妃显然难担大任。
钱嬷嬷耐着性子从头开始教姜雪容如何处理宫务,姜雪容被她们三位围着,不同于从前在家里学这些,但凡她有片刻懈怠,几位嬷嬷便用那阴森森的眼神刺向她,让姜雪容不敢有任何懈怠,绷紧了精神,集中注意力地学。
姜雪容不是笨蛋,她只是一贯懒散,对自己太过宽容,认真学的时候还是学得很快的,这一点倒让几位嬷嬷还算满意,好歹孺子可教。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昏沉沉的天压下来,连影子都照不清。姜雪容一双眼睛盯着那些账本一下午,简直要两眼发黑,一转眼看向窗牖都带着模糊的重影。
钱嬷嬷终于站起身来,大赦道:“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明日一早,老奴再来。姜侧妃今夜记得温习,可别明日老奴老时,您全忘了,又得重头开始。”
姜雪容亦站起身来,体面笑道:“自然不会,绿蕊,送三位嬷嬷出去。”
好容易送走了三尊大佛,姜雪容当即整个人瘫倒在榻上,歪得七斜八竖的,像没骨头的鱼。她低声哀嚎:“这也太累了,我都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
银蝉也知晓她定累极了,见人走了,赶忙捧了盅鸡汤进来,搁在矮桌上,又给姜雪容捶腿又给她按肩。
“您就忍忍吧,也就这几天累些,之后您掌管东宫事务,东宫上下都得听您的,那还不威风?”
姜雪容苦着脸,撅着嘴,“威风是威风,可比起这威风,我更想要舒服和清闲。”
管家哪有清闲的,何况还是宫里。
银蝉把那盅鸡汤捧到姜雪容面前,道:“晚上让小厨房做几道您爱吃的菜,好好补补。”
姜雪容喝了口鸡汤:“这得喝参汤才能补回来,鸡汤都不够。”
银蝉笑说:“那就让他们炖参汤。”
春雨她们几个进来上灯,灯火霎时间将里头照亮了。姜雪容把鸡汤喝完,倚着枕头靠在美人榻上,想到明日一早估摸着要早起,又眉宇之间一片愁云。
今夜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伺候太子殿下了。
才想罢,便听得夏叶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过会儿要来用晚膳。
“侧妃,可要吩咐小厨房预备好菜?”
姜雪容叹气:“你去乾元殿传个话,就说我身子不大舒服,今夜恐怕不能侍寝,让殿下不用过来了。”
夏叶应下,去乾元殿跑了一趟,但回来时,是同萧明彻一道。
萧明彻一听姜雪容身子不舒服,便赶了过来。
听得这消息,姜雪容只好打起精神,起身给萧明彻请安。萧明彻大步迈至姜雪容身前,双手稳稳托住她胳膊,将她扶起身,眼神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一圈,问道:“方才你宫里的宫女来说你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她是想让他别来,不是想让他立刻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兴许下午同几位嬷嬷学习处理宫务有些劳累,因而头有些晕,休息休息就好,殿下不用担心。只是……嫔妾恐怕今夜不能侍寝了,殿下还是宿在乾元殿吧。”
萧明彻在一旁榻上坐下,“不能侍寝便不能侍寝,孤又不是一定要与你做些什么。”
姜雪容:“……”
姜雪容:“可您与妾身同榻而眠,又不能与妾身做些什么,太委屈您了,妾身舍不得您受委屈。要不,殿下还是走吧。”
萧明彻听得这话,心头一喜,她都开始心疼他,舍不得他受委屈了?
那他更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显得他好像真的只是个色中饿鬼,不能品尝色的时候便叫受委屈。
萧明彻道:“孤未曾觉得受了什么委屈,跟你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处,互相拥抱着,反倒有种别样的幸福。”
姜雪容眼见他不肯走,有些着急,压根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脑子里转得飞快,想别的理由。她又道:“何况嫔妾与您躺在一处,不止您受折磨,嫔妾也饱受折磨。您就当是为了嫔妾,今夜还是别留下来了。”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止他想与她亲近,她也想同自己亲近?
萧明彻只觉得心底缓缓浮出一层蜜似的,难得有些晕头转向,终于应允了她的要求:“那好吧,那今夜你便好好休息,孤不留
下来陪你了。”
姜雪容听见他松口,面露喜色:“多谢殿□□谅,妾身恭送殿下。”
待离开茗玉轩,回到乾元殿后,萧明彻这心头的喜悦还萦绕不去,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终于觉出了他的好了是么?
这很寻常,毕竟他的确很好,她会喜欢他是自然而然的事。
萧明彻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在殿中踱步几圈。长庆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家殿下的行为非常反常,他一个人在那儿突然就笑起来,还走个不停,奇了怪了。
这夜姜雪容一个人躺在绣床上,感觉有些久违。自打除夕夜她落水之后,萧明彻便几乎夜夜都留在她宫中,骤然回到一个人睡一张床的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不习惯也就一会儿,姜雪容下午实在费了太多心神,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一枕好眠。
翌日清晨,三位嬷嬷便已经过来茗玉轩。姜雪容被银蝉叫起来,迅速地梳洗装扮好,便赶紧去请三位嬷嬷过来。
钱嬷嬷看了眼姜雪容,道:“姜侧妃昨日学的东西可都还记得?”
姜雪容点点头:“记得,钱嬷嬷可以查查。”
钱嬷嬷嗯了声,随意挑了几个点询问,姜雪容都答上来了,钱嬷嬷才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今日的学习。
学习起来,自然又是一刻也不敢松懈,时间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姜雪容脑袋发昏,装了一脑袋的知识,仿佛都在她脑袋里转圈圈。她喝了口热茶,把那些晕眩之感压下去,又让绿蕊吩咐小厨房,留三位嬷嬷用午膳。
三位嬷嬷也没推辞,道:“既然姜侧妃盛情,老奴等就却之不恭了。如此也好,用过午膳后,便可以快些开始下午的了。姜侧妃学得快,想必明日再学一日,便能学得差不多了。”
姜雪容听得又是两眼一黑,明日还要学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