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天它就不见了,连带着那批宝石与贵金属一起,没多久那封信就到了魔法部。”他冷不防一松手,将魔杖归还于了珍妮特:“这才是我锁定了它的真正原因,后来我也确实是去了翻倒巷,但哪怕是扎比尼,追查它也费了些时间――它现在应该已经被倒了好几次手。”
珍妮特因为他的泄劲差点摔了个结实:“你介意晚上细聊吗?”这种东西越是流窜在外就越危险,她现在觉得格兰芬多甚至是想要封印它才把它带在身边。
“晚餐时间,适合聊一切合宜的东西。”他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现在这些家族的古怪风气:“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出发,哪怕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那么几个钟头。”
“我要回去存档案,再带上我的包。”她嘀咕道,布雷斯应该习惯了陪伴小姐血拼,她去取个东西实在算不上什么:“顺便介意我提个建议吗?”
“洗耳恭听。”虽然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认真采纳的意思。
“随便找间空屋子接个电话线吧,你的庄园和宅邸离麻瓜世界这么近。”她哀叹道:“难不成我每次真的都要通过壁炉才能很快联系到你吗?”
第五章 长在了鹦鹉的审美上
“所以,这真的没问题吗?”她低声对布雷斯说道:“我已经看到《预言家日报》的好几个熟面孔了。”
预言家日报,魔法部的官方喉舌,使用得当的话可以相当大程度的代表政府发表意见,但仍无法改变其追求销量的贪婪本质。
布雷斯太好认了,而且他又不肯遮掩自己,他们刚从魔法部幻影移形到对角巷不过十分钟,身后就已经至少尾行了三四个生活板块的记者。
“别这样,先生。”珍妮特不想和扎比尼扯上任何诡异的关系:“你也看报纸吧,《预言家日报》的扎比尼往事已经出到了第六期。”
而她并不想成为第七期的女主角。
他脱掉了外套,餐厅的侍者很及时的接过了它:“我以为你不会有时间看那种打发人玩的东西。”
那是她自己订的么?明明魔法部大厅的杂志栏里到处都是。珍妮特跟随侍者走了进去,这家餐厅位于对角巷的深处,消费也自然随着地段水涨船高,她只在订正装的时候来过这附近一次。
正厅里没有什么人,顾客都很妥当的隐匿在一个个包厢之中。内部的装潢把餐厅装饰的像个遍地开花的园林,阔叶树枝上一只蓝绿色羽毛的鹦鹉飞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随后被侍者无情驱赶。
“它为什么飞过来?”珍妮特不经意的嗅了嗅空气,是她出发前香水喷太多了?
“因为你在离开魔法部前化了妆,这让它看不到你的黑眼圈。”布雷斯面无表情的解释着,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它喜欢美人。”
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她默默回复道:“也许…是它见过的漂亮小姐太少了?”
“不知道,反正你是我见过让它反应最大的一个,可能你长在了它的审美上。”布雷斯坐下:“势利的很,普通巫师它理都不会理一下。”
“那它为什么不理你?”珍妮特觉得这只看脸的鹦鹉如果连大名鼎鼎的扎比尼先生都看不上,那简直无法理喻。
布雷斯冰冷一笑:“因为它还知道我是个男人,它只会对年轻的小姐产生兴趣。”
可疑的智慧,不过联想到巫师届遍地都是魔法生物,一只鹦鹉拥有自己的审美能力也是不奇怪的。珍妮特坐下,没有翻看菜单,她直接对侍者说道:“和这位先生一样,不过甜点可以换成香橙舒芙蕾――荔枝的也行。”
简单来说,如果你并不熟悉这家餐厅的一切,那么跟随他人是比较好的选择,至于甜点――她注意到了这是这家店的今日特供。
并且她还对科瑞先生的橙子舒芙蕾有些怀念。
“和我聊聊翻倒巷,”珍妮特捡了块热烘烘的餐前面包:“我不会让你为难,就说说我去哪个方向可以找到线索。”
这样不算违反市场的规则,而魔法部在翻倒巷中也自有一套吃得开的关系。
“从和它消失的其他珠宝入手,而且建议你暂时不要把那枚蝴蝶当作魔法物品。”他向后靠着椅背:“不然你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翻倒巷的水比你想的要深,魔法部的官方小姐。”布雷斯加重了“魔法部”的读音:“现在的政府太年轻,这里面有些地方是连我们都不好触及的所在。”
她想了想后回应道:“你得信任我。”
扎比尼先生微笑:“我十分信任你。”
“所以我想你不介意告诉我,我大概应该花多少钱才能得到想要的?”她巧妙的换了个方式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得向队长打个招呼。”
不同的价格可以买到对应着不同重要程度的情报,这种说法同样不违反市场的规则,而且在翻倒巷的正当支出可以走魔法部的快报销通道。
她等于是在问这件事在翻倒巷内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我和你们的计算方式不太一样,但按照你们的价格――”他挑拣着盘子里的食物,就好像一个小孩挑剔着土豆泥中的绿豆芽:“最基本的消息应该不会低于五十加隆。”
要知道一根独角兽的尾毛价值十加隆,珍妮特一整月的工资也才六十加隆出头。她皱了皱眉:“黑巫师全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事实上没有,而且这个价格并不算什么。”他平静的看着她盘中刚被端上来的小羊排:“如果您愿意的话,现在一口就可以吃掉二百块。”
珍妮特沉默,普通巫师一个月的辛苦钱,在这些家族眼中只够换四分之一口嫩羊肉。
她垂着眼,手里切割着被摆成漂亮形状的主菜。她叉起一块羊排肉,然后默默的吃掉了大概一百五十块:“你觉得它的味道怎么样?”
布雷斯客观评价了一下:“还能接受。”
“我没什么发言权,在我眼里一加隆三西可一磅的小牛肉就已经足够美味了,如果用红酒和洋葱汁炖一下会更好。”珍妮特眨眼:如果能让我天天吃到,我会感谢梅林。”
“实际上,我好像吃不出它到底值不值二百加隆,可能我缺少相应的生活经验。”她一边说一边把酱汁和烤莴苣一起送进了嘴里:“总有人期望我去靠近这种二百加隆的生活,他们总觉得我现在在受苦,将来会后悔,可或许一旦我真过上那样的生活――我也并不会适应。”
“我喜欢现在的日子,这让我觉得有成就感,我在做我喜欢的事,在从事一个格兰芬多毕业生会感到骄傲的工作,哪怕在他们眼中我好像一无所有。”她自嘲的补充道:“做格兰芬多该做的事,这应该不算是大逆不道吧?”
珍妮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发牢骚,也许是她真的不擅长消化酒精(梅林作证她只碰了那杯餐前酒一小口),又或者其实有些矛盾并不会真的消失,它们只是被暂时压抑在了内心深处。
她本来也不指望获得什么善意的回复,因为她的烦恼是那样的幼稚,更何况这种烦恼还涉及到了格兰芬多的问题。但布雷斯只是蹙着眉,默不作声的听完了她整段的抱怨,意外的没有出口讽刺。
“我想我是理解的,”最后他这样说:“去选你喜欢的生活方式,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谢谢。”珍妮特笑了起来:“你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布雷斯。”她的脸开始因为喝了酒而发红:“在学校时你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那会我们都猜那些斯莱特林会私下里揍你一顿。”
“恕我直言,你们真的了解过我?”尽管看上去很有礼貌,但他的话语丝毫不吝惜自己的风度:“或许这就是格兰芬多,喜欢用刻板印象来界定一个人,还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和正义。而且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在学院里真有人要招惹我的话,也都是我教训他们。”
“至于改变,谁都会改变,能做到永恒不变的只有圣人和傻瓜,你难道觉得自己很特别?”他挑了挑眉:“我想现在的你也不会只是用绑腿咒来对付未知的风险了――如果换成我,那个丢过去的咒语只会是死咒。”
“我根本不想改变,但却不得不被外界所裹挟。”珍妮特用手捂住脸,她彻底上头了。
“所以这个世界威胁了你什么?”布雷斯的话语步步紧逼,到最后甚至隐含了一丝愠怒:“也许你真的是个不幸的人,珍妮特,但从某种意义上你很幸运,因为你只需要做自己。”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她认为布雷斯的逻辑出现了某些致命却无法概括的漏洞。但她正组织要反击的语言时,突然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位金发蓝眼的小姐正瞪大了眼睛,来回扫视着布雷斯和捂着脸的珍妮特。
从这位小姐脸上的酡红来看,看起来她喝的酒比珍妮特还要多一些,不过考虑到她那微弱的酒量承受能力,也许差的并不止一点点。
尽管这位还算貌美的小姐用浑身的珠宝和绫罗武装了自己,但她的神色中仍透露出无法遮掩的怯懦。她用质疑而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几秒,捂着胸口悲痛的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然后她就蓦地晕了过去。
珍妮特因为醉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身体立马下意识的冲了过去。
“小姐,您能听到我吗?”她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发现她还能正常的呼吸,只是神志变得不太清醒。“带我去圣芒戈,”珍妮特伸出魔杖,在魔咒的作用下这位小姐痛苦的呻吟道:“不要告诉…我父亲。”
随即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珍妮特一边维持着魔咒一边问布雷斯:“这也是你的情――嗯,女伴之一?”她已经不准备思考他究竟留下了多少风流债,被酒精填满的大脑只能同时处理很少很少的事情,刚才两个人之间那呛人的火药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毕竟事关人命,她直觉认为布雷斯应该也是清楚轻重缓急的。
“如果我说我知道她是谁,但我并不认识她。”布雷斯慢慢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昏过去的女人:“你会相信我么?”
“她是谁?”珍妮特凝视着这位小姐的脸,祈祷布雷斯说的是实话。
“简.瓦伦丁,老瓦伦丁是她的父亲。”他先把门重新关好,然后像吐出一袋垃圾一样吐出了这个姓氏。
老瓦伦丁,翻倒巷里臭名昭著的黑市贩子,也算是个大名鼎鼎的黑巫师。珍妮特用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脑袋,理论上对于翻倒巷里的黑巫师家族,魔法部应该都有备案:“可我为什么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布雷斯蹲下,从简.瓦伦丁的手里扣下来一只纯金的发卡:“她是个哑炮。”
哑炮这个群体在某些巫师眼中比麻瓜还要让人难以接受,他们没有被魔力所眷顾,会被认为是耻辱和不详的征兆。而如果她的父亲又正好是一名古板的黑巫师,那简.瓦伦丁的过去可谓相当、相当悲惨。
相当悲催也许都概括不了,她大概率甚至无法拥有一个人类正常的生活,要知道连珍妮特都没在翻倒巷听说过这位小姐的名字。
“我们得把她送到圣芒戈去,”珍妮特下意识认为这样做最好:“先生,你的意见呢?”
布雷斯端详着那颗金光灿烂的首饰,点破了她的顾虑:“那样也根本瞒不住老瓦伦丁,有太多的痕迹足以让这位小姐暴露。”接着他把这只发卡轻巧的抛给了珍妮特:“不好奇她是怎么开门的么?”
理论来说,这样的餐厅为了追求私密性,根本就不会发生进错门的情况,基本的阿拉霍洞开和开锁咒可没法帮助外人闯进这些被咒语保护起来的房间。
那点酒精还在影响珍妮特的脑海,所以她没能接到那枚发卡,这小东西最后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我没看见――”她低头瞥了一眼那个分量十足的金饰:“你是说她拿发卡开了门?”
她向赫敏借过一些麻瓜的侦探小说,这可是连麻瓜都不屑于使用的古老方法了。
“不知道,但我们先去圣芒戈。”布雷斯眯着眼说道:“遵从一位小姐昏迷前的意愿是美德。”
“怎么去,我不确定她现在能不能接受幻影移形。”珍妮特顾虑着,她不是专业的治疗师,而有的人会在幻影移形中承受难以克服的眩晕和分体,尤其简.瓦伦丁还不知原因的昏迷着。
走餐厅的飞路网的话,那就会被飞路网管理局给记上一笔。然后第二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布雷斯先是跑到对角巷的豪华地段共进晚餐,不久后又一同带着一个昏迷的小姐出现在了圣芒戈――
这至少够《预言家日报》再出三期扎比尼往事。
但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她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正当珍妮特已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满嘴扯谎的报纸时,布雷斯靠过来捡走了那枚发卡,他的手如一只蝴蝶般从她裙子的上方迅速而又干脆的掠过。
珍妮特愕然,只要他不想让人引起误会的话,那布雷斯一定是个相当绅士的人。
“不走飞路网,我带你随从显形。”他用魔杖施了些咒语后说道:“拉住她的手,什么都别想,另一只手抓紧我,小姐。”
珍妮特照做了,随后她就像是被钩子给拖到了另外的空间,再回过神眼前已然是那座在夜幕下伪装成老式百货公司的巫师医院。她转过头,简. 瓦伦丁小姐正安然的在她身边…不省人事。
看上去随从显形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珍妮特呼出一口气,对一旁的布雷斯说道:“我去登记。”
“我去,”布雷斯低声回应道:“你看好她。”随后他利落的扭头离开。顿时指间熨烫妥帖的衬衫与她的手指发生令人在意的磨擦,布雷斯的离去给她带来一阵莫名的虚弱,珍妮特这才意识到直到刚才自己还在用力的挽着他。
也许她的神志真的已经被酒精毁坏到无可救药了,珍妮特闭上眼,温顺的让自己被笼罩在浓郁的夜色之下。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安心扮演置身事外的调查者身份直到事情结束,但此刻她与布雷斯.扎比尼就像是两个针锋相对却始终无法真正抛弃彼此的共犯。
她选择握住他的手,而他则带她于夜幕下逃亡,这是一段完全看不到终点与结局的旅程。
不远处的红砖大楼里出现了簌簌的人声,而布雷斯又再一次回到她身边。“带我幻影移形,尽快。”他压着嗓子,喉咙里传来低声的沉吟。随着那响声越来越近,他向她伸出了手。
“去哪?”她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
“去你认为的任何安全的地方。”嫌她太慢,布雷斯直接主动拉过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比夜色里的流水还要冰凉:“但梅林在上,不要是魔法部。”他低声笑,这笑容让他在月色下显得傲慢却温柔。
等圣芒戈值班的休斯先生提着灯赶到时,留给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昏迷在地上的简. 瓦伦丁小姐,他被奇怪的响声吸引,才一路跟随到了这里。休斯先生皱眉,伸出魔杖对这位小姐探查了一番。
“哑炮。”他自言自语道,眉间的疑惑更深几分。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位女士抬到圣芒戈内部。正当他准备联系五层的魔咒伤害科时,一阵轻微的响声从他身后传出,听上去就像是一万个气泡同时破裂的声音,随后他看到一阵月光般的颜色笼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