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家主在就好了。”执星长老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说来也怪,既然“祝令舟”能修成聚阳之火,为何就控制不住?难道是他天生体弱的问题?
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修为高,是完全可以碾压他的程度,偏偏聚阳之火令他们无法靠近他,愣是有千万种能压制他的术法,也没法往他身上使。
修为已经到八阶的他们自然不会被修为未达八阶的少年召出的火活活烧死,琴川其他百姓和修为低下的木家弟子则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们不谋而合地看向木兮枝,眼露担忧。
“木丫头,你先离开。”
他们异口同声道。
火浪扑面而来,木兮枝用袖摆挡住,依旧被烫得心颤,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一步步走向祝玄知,妄图穿破冲天烈焰,触碰他。
“木丫头,你不要命了!”白须长老大惊失色,伸手就想要拉木兮枝回来,却被平地生起的火烧了手,被迫往后退一步。
“木丫头,快停下!”
木兮枝感觉身体内的水迅速蒸发,喉咙干涩,唇瓣开裂,大火再烧片刻,她铁定成人干。
听白须长老说,他要是再控制不住聚阳之火,也会死在自己火下的,所以木兮枝想赌一次,赌她触碰他,能否令他停止。
为活下去,她豁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火除了刚开始烧着了她的屁股外,现在没怎么往她身上烧,这是木兮枝能够逐渐靠近祝玄知的原因。
木兮枝到最后是朝祝玄知跑过去的,在铺天盖地的红色火焰中,她这一抹象征着生机的天青色的身影尤其明显,向他飞奔而来。
祝玄知控火不成,反被火所控,但还剩下一丝意识。
他视线范围内闯进一道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身影,祝玄知认出那是木兮枝,她叫着祝令舟的名字,脚步不停地朝他跑来。
某一刻,祝玄知想用火烧死木兮枝,却在她碰上她的那瞬间停下了,她不是牵住他的手,而是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巧合的是木兮枝在抱住他那一刻,没再喊名字。
祝玄知鼻间充盈属于木兮枝的气息,身体相贴,抚平了他体内乱窜的杀气,他双手慢慢垂在身侧,皮肤浮现出来的火纹淡了些。
木兮枝抱住祝玄知的画面没被别人看见,因为他的火虽小了点,但仍在烧,正好自成一道以火为媒的屏障,挡住外边视线。
他们只知道祝玄知在这个地方,却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木兮枝抱得他很紧。
近来天气热,每个人的衣裳都很薄,她掌心下是他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的腰腹薄肌,体温极高,兴许是刚用过聚阳之火的原因。
热风吹过,祝玄知垂在腰后的几缕白发扫过木兮枝的手背,这一次,他既没推开她,也没叫她松手,任由她张开手抱住他。
周围温度缓缓地降了下来,火势不再向琴川他处蔓延。
木兮枝想她好像赌对了。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但木兮枝不合时宜地想到了ῳ*Ɩ一句话,她怎么有点像灭火器?错觉,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
下一刻,木兮枝腰间一麻,祝玄知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腰,少年手指骨节分明,富有力量感,完全忽视不了,木兮枝瞪大双眼。
第20章
祝玄知握住木兮枝腰后的下一步动作是推开她。
二人的距离逐渐拉开,木兮枝没轻举妄动,仰头望祝玄知,他身上的火纹虽褪去一二,但尚未彻底褪去,看着有点古怪的美感。
木兮枝双手停在半空,掌心还残存着祝玄知炽热的体温,她试探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萦绕着他们的火小是小了点,可还在,木兮枝快要热死了。
祝玄知侧脸的火纹若隐若现,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多疑的探寻,又有几分困惑,大概是在想她为何要冒生命威胁冲过火焰来抱他。
突然间,聚阳之火又烈了不少,毕竟祝玄知还没恢复正常,他们的肢体接触时间很短,产生的愉悦不足以压制强悍的杀气。
木兮枝心道不妙。
她正想依样画葫芦再抱他,却被一只手拉开了。
拉开木兮枝的人是本该在闭关的琴川家主木千澈,她惊讶之下不自觉喊了一声:“爹爹?”
木千澈侧颜与木兮枝这个女儿相似,却柔中带刚,此刻他指间捏着一道符,风驰电掣般贴到祝玄知额间,继而默念口诀。
贴到祝玄知额间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入他体内。
在符纸进入祝玄知身体里的同一时刻,还要往琴川各处蔓延的聚阳之火消散,他的体温也在逐步降下去,降到正常人范围。
这次火烧琴川的危机在木千澈出手后解除,聚阳之火一消失,将长老跟祝玄知隔绝开来的屏障随之消失,他们已经能看见里面。
“家主?”
各位长老和木兮枝一样震惊,他居然在闭关之时出来,修行之人极少这样做,因为此举容易折损阳寿,一不留神还容易受内伤。
可木千澈看起来白衣飘飘,行动镇定自若,面色跟往日没什么不同,他们又稍稍放下心了。
辟邪祸斗见木千澈出现,并不恋战,立即离开。
他倒是没追他们。
各位长老想杀了辟邪祸斗,以绝后患,木千澈反而叫住了他们,思虑周全道:“小心琴川外有他们的埋伏,你们先莫追。”
“是。”长老们停下。
木千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祝玄知,似乎也在奇怪对方为何能使出聚阳之火,却无法很好地控制它,到后面反而被聚阳之火所控。
祝玄知感受到体内的符纸带来的灵气暂时扼制了他烈中带有一缕不该属于修士煞气的聚阳之火。
此符会影响人运用灵力。
不相信任何人的祝玄知怎会甘愿将性命交到他人手中:“琴川家主,这符何时能取出来?”
木兮枝鲜少见她父亲出手,也好奇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招。
小时候她遇到危险,木千澈出手过两次,木兮枝长大后学会一些术法,身边又有师兄师姐保驾护航,他只在寒霜城出过手而已。
木兮枝姑且没出声。
木千澈语气有长辈的温和:“等你找到冰石,彻底散去我封在你体内的聚阳之火,方可取出这道符,否则将爆体而亡。”
琴川家主也不能一下子化解云中的聚阳之火,所以木千澈才会用这个法子,接下来找到冰石便可以,只是找冰石不难也不简单。
冰,与水有关。
若想找到冰石,得去扶风水家地界一趟,世间仅扶风有在天地间自然凝结而成的冰石,而扶风离琴川不远,日夜兼程三天就到。
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是要在七天内找到冰石,因为那道符只能封住他体内的聚阳之火七天。
时间紧迫,不能等云中派人过来琴川再去扶风。
木千澈清楚此事不容耽搁,决定先派琴川弟子陪同“祝令舟”去扶风寻找冰石,到时再跟来到琴川接他的云中人说明个中缘由。
让他们选择留在琴川等人归来,还是继续启程去扶风找他。
木千澈想了想:“祝公子,请恕我冒昧,我看你如今还不能控好聚阳之火,建议你回云中后问一下你父亲,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是真心建议。
每一套术法都有完整的心法与招式口诀,如果修士修炼时漏掉其中一步,是不会修成的,兴许还会被其反噬,走火入魔。
云中家主如此疼爱“祝令舟”,传授术法应当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反而会非常认真细致。
除非“祝令舟”学这套术法时不太专心,或者是偷学来的。
偷学来的术法拼拼凑凑,很难领悟得当,在运用过程中出现意外并不奇怪,可身为云中未来家主的“祝令舟”根本没必要偷学。
木千澈望着眼前少年,微微出神,难道当真是他学聚阳之火时不太专心导致今日用火失控?
祝玄知垂下眼睫,郁色一闪而过:“谢琴川家主提醒。”
他怎么会问云中家主。
他父亲压根不想他学任何术法,也不希望让他在任何方面超越祝令舟,偶尔间,看他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
祝玄知自小便学会察言观色,自然对他父亲的情绪有察觉。
明明他们同时出生,拥有同一张脸,都是他的亲生儿子,祝令舟得到是无微不至的爱护,凭什么他得到的却是视若无睹。
就因为祝令舟的天生体弱,所以所有人都该偏心怜爱他?祝玄知不认,他要不择手段让父亲后悔,还要让祝令舟死无葬身之地。
祝令舟何错之有?
他又何错之有?
再说了,祝玄知为何要在乎他们的感受呢,人活在世,自是以愉悦自己为先,他本就是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无所不为之人。
他不开心,便要那些牵连其中的人都痛苦不堪地去死。
无人教他修炼,那他就剑走偏锋,修习邪魔歪道,哪怕沾染一身永脱不掉的煞气,从此与他们所说的正道背道而驰也在所不惜。
祝玄知有点想知道父亲疼爱祝令舟能疼爱到哪一种程度。
是不是无论祝令舟做了什么,父亲都会无条件偏袒他,无条件保护着他,替他挡下一切。
机缘巧合之下,祝玄知知道父亲特别忌讳提及十几年前的人与妖魔大战,既然父亲这般忌讳,那他便用祝令舟的身份查清此事。
然后呢。
然后再用祝令舟的身份将此事公诸于世,除了玉令牌,祝令舟还有魂血在祝玄知手中,不管用什么来验证,他就是“祝令舟”。
不难猜到父亲为什么会忌讳十几年前的人与妖魔大战,定是在那时做了什么讳莫如深的事。
至于祝令舟。
他若是出手阻止,那只好先杀了。祝玄知想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木兮枝。
她好像喜欢祝令舟?
若单纯想与云中交好,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祝玄知不明白,木兮枝为什么喜欢祝令舟那个病秧子?不止她一人,世人似乎都偏爱祝令舟……祝玄知厌恶跟他长有同一张脸。
要是木兮枝知道祝玄知在想什么,没准会回他一句,因为祝令舟是书中男主,有主角光环。
可她不知道。
木兮枝现在眼里只有她父亲木千澈,不曾留意祝玄知。
她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一脸的迫不及待,没带喘气地问了三个问题:“爹爹,您不是在闭关么?怎么出来了?你没事吧?”
纵使木千澈修为高深,木兮枝也还是会担心他。
木千澈给被聚阳之火烧过的地方施法,令死去的花草重燃生机:“琴川有难,我是家主,岂能闭门不出,绾绾放心,我无碍。”
琴川弟子能处理好去攻击百姓的鬼鸟,也算对他们历练一番,所以他出关后没先去帮弟子。
“真的?”木兮枝半信半疑,没什么规矩地瞄他几眼。
他无奈地笑了:“嗯。”
周围还有其他人,木千澈用仅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密音传声问木兮枝:“你刚刚想干什么?”
在木千澈出手往祝玄知额间贴符前,木兮枝还不知道他来了,张开手就朝祝玄知凑过去,看样子极像要拥抱对方的姿势。
木兮枝也用密音传声回他,装傻充愣:“没想干什么啊。”
“你要抱他?”
她不认:“您看错了。”
他们父女俩说的话尽数入了祝玄知耳中,但他没表现出来,祝玄知自小研习各种稀奇古怪的邪术,想破解密音传声也不难。
他若无其事地听着。
又听木千澈轻声道:“绾绾,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木兮枝思来想去,念及以后她兴许还要不断地护住“祝令舟”性命,是不得不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心细如发的木千澈了。
用“祝令舟”曾在寒霜城救过她当借口可以,但以后不能总用这个当借口,尤其是不能在木千澈面前总用这个当借口。
得想个别的借口。
于是木兮枝清了清嗓子道:“我喜欢祝令舟,所以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反正用密音传声,别人又听不到,随便她怎么说。
尽管祝玄知之前就猜她喜欢祝令舟,但偷听到木兮枝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太一样的。
他没喜欢过别人,也不曾被人喜欢过,不知是什么感觉。
从木兮枝所作所为来看,原来喜欢一个人竟会甘愿为对方付出生命,可她喜欢的是祝令舟,注定求而不得,因为祝玄知会杀他。
木千澈:“据我所知,你是在寒霜城才与他有接触。”言下之意,这才几日就喜欢上了?
这也是祝玄知的疑惑点。
他们在寒霜城初见时,木兮枝就因为“祝令舟”的身份对他百般照料了,起初以为她不过是知道他将是云中未来家主才会如此。
今日听来显然不是。
木兮枝尽量令自己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像少女怀春:“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喜欢祝令舟了。”
祝玄知不受控制又看了木兮枝一眼,认识木兮枝这段时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调说话,像是有点害羞,又充满喜悦。
破天荒的害羞与喜悦都是源于对祝令舟此人的喜欢。
木千澈:“很久以前?”
“是。”她绞尽脑汁想理由,“几年前,我偶然读到祝令舟作的诗,甚感喜欢,一直派人收集他的消息,慢慢也喜欢上他了。”
这番说辞是木兮枝看话本看来的,用得挺顺口。
祝令舟确实才华横溢,他身体不行,自幼时开始便爱博览群书,写过的诗词歌赋数不胜数,又经云中家主宣扬,他闻名于天下。
因诗喜人,木千澈听说过类似的事:“那你见到祝令舟真人后,确定自己还是心悦他?”
她是他女儿,木千澈对有关木兮枝的事会很上心重视。
听到木千澈这个问题,祝玄知垂在身侧的手微动,莫名的也想听听木兮枝是怎么回答的,目光无声落在她那张沾了烟尘的脸上。
第21章
木兮枝顿了顿:“跟我想象中的祝令舟有点出入。”
木千澈等木兮枝说下去。
她又道:“他脾气似乎不太好,喜怒无常,总不信我,有时还挤兑我,别以为他语气好,我就听不出来了,不跟他计较而已。”
“还是传闻中的祝令舟更得我心。”木兮枝随后补上一句。
祝玄知想,他刚才就该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说来也矛盾,他明明用着祝令舟身份,却又不喜欢别人叫他祝令舟,或对比他们。
她半真半假道:“一开始见到真人是不喜欢,因为跟我想的相差太大,但谁让他是写出我喜欢的诗的祝令舟呢,我还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