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令舟是真心恭喜他们要成亲,却也是真心想让她在成亲前知道此事。最重要的是,木兮枝以后肯定会知道,不如现在就坦白。
祝玄知既拿不定主意,拖延至此,那就让他来。
“木姑娘,其实我……”
侍童忽地跑进来,惊慌失措:“木姑娘您快回去看看,扶风弟子刚来说,大公子出事了。”
木兮枝刷的站起来,着急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祝令舟也顾不上说其他的,脸上满是担忧,想知道祝玄知出什么事了:“他出什么事了?”
侍童语无伦次。
“我,他,晕倒,大公子听说,不,是听来此的扶风弟子说大公子突然晕倒,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正找医修过去看呢。”
祝忘卿和云中家主今日都不在扶风,而侍童知道他们很重视“云中大公子”,年纪还小的她听说他出事,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木兮枝看着还算冷静,但脚却动了起来:“我知道了。”
祝令舟想跟着去看看,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过头:“二公子你就不必跟过来了,你身体不好,外出吹风会加重病情的。”
说罢,木兮枝跑出去了。
等木兮枝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时,医修早已经到了,正在给祝玄知把脉,她跑进房间,越过屏风,拨开人群过去,看床上的少年。
木则青也在床边,听到动静,朝跑得大汗淋漓的木兮枝看去,猜到她应是心急跑回来的。
琴川里不允许用瞬移和传送阵等术法,扶风亦是如此。
所以她只能用腿跑回来。
木兮枝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滑落到脸颊上的汗:“大哥,他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木则青也觉得突然,当时他想跟祝玄知谈一下有关木兮枝的事,却见祝玄知一直看着院门口的方向,没任何征兆就晕倒了。
岁轻也拿帕子给她擦汗:“小师妹你莫急,且听医修说。”
医修顶着众人的视线,如坐针毡:“没什么大碍,兴许是这几天休息得不好,过累导致。”
明面上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人的脉象并无异常,怎么会突然晕倒,但为了不让他们质疑自己的医术,多少给出个答复。
木兮枝还是不太放心:“除此之外,真的没其他大碍了?”
“从脉象看是这样的。”
“有劳了。”
送走医修,木兮枝留下来照顾祝玄知,其他人也都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木兮枝打了个哈欠;两个时辰后,木兮枝躺在床的外侧,想睡一会再起来。
祝玄知眼皮微一动,睁开看背对自己躺着的木兮枝。
他看了良久,抬起手,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将人纳入怀里,低头,脸落入她后颈,神经质似的不断闻着专属于木兮枝的气息。
她应该还不知道互换身份一事,否则不会如此平静。
心安了。
可下一刻,祝玄知又心乱了,不知为什么就乱了,他想得到木兮枝对祝令舟的喜欢,却又不想得到木兮枝对祝令舟的喜欢。
怎会如此。
他患得患失间张嘴咬住她后颈那块白皙的肉,像是想一口吞下猎物的艳鬼,却又舍不得,只好放在口中含着,吮着,尝着这股滋味。
木兮枝猛地惊醒,赤脚跳离床榻,捂住后颈看祝玄知。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居然咬她!?
尽管力度不重,也不怎么疼,但她不理解他为什么咬自己,不对,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的?
木兮枝刚想问祝玄知,见他慢慢地坐起来,长发照旧披散开来,有几缕顺着肩头往前滑下。往上看,他狐狸眼微抬,五官精致。。
祝玄知一手撑着床坐起来,一手垂在身侧,手指纤长分明。
他薄唇绯红,因为前不久刚摩擦过她后颈。而衣襟微松,露出两截凹凸有致,皎白如月的锁骨,劲瘦的腰被薄薄一层红衣挡住。
看着这样的祝玄知,木兮枝忽然就问不出话了。
他说,做噩梦了。
这是他的解释。
第71章
听了祝玄知解释的木兮枝无言以对,手还捂着后颈,下意识摸了下,能摸出牙印的痕迹,一点点,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去的那种。
她就站在距离床榻有一步远的地方,脸上有掩饰不掉的担忧,轻声问:“你做噩梦了?”
“嗯。”
“什么噩梦?”
祝玄知看着木兮枝的双眼,慢条斯理道:“忘了,只记得是一个噩梦,让我很不舒服。”
这么说来,他是做噩梦刚睡醒不久?木兮枝朝他走去,她也有过一醒来就忘记梦的经历,信了:“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是么?”
木兮枝:“大家都这样说。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医修说你是休息不好,才会晕倒的。”
“可能是吧。”他说。
木兮枝指了下外面:“我再去叫医修过来给你看看。”
他拒绝:“不用了。”
她垂下捂住后颈的手,没勉强,转头透过窗看了眼外边天色,他们大约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那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祝玄知离开床榻,低头整理因睡觉而乱了或松了的衣衫,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了,不答反问:“你今天去看了他,他身体如何?”
木兮枝如实回答:“能下床走了,看起来比昨天好很多。”
他神情淡淡。
没问她去见祝令舟说了什么,好像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不问,木兮枝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木兮枝最终还是问扶风弟子要来些吃食过来,不到片刻,清淡的饭菜摆满了房中那张桌子,她拉祝玄知过去坐下,让他多吃点。
身体差和营养跟不上也有点关系,感觉他这几天吃得不多。
他们面对面坐着,木兮枝给祝玄知夹菜:“你现在身体不怎么好,所以饭菜以清淡为主,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再和你吃好的。”
祝玄知余光一扫,扫见木兮枝发髻上的檀木簪,他握玉箸的手微一顿,她用了这支簪子。
木兮枝留意到他的目光。
“你是在看那支檀木簪?好看不,我今天第一次戴,感觉头发都被檀木簪熏得香香的了。”她大大方方地给他展示发间檀木簪。
说着,又想起什么。
“对了,你取得血莲的事要不要跟祝姨和云中家主说一声,鬼市里的血莲仅此一株,被我们拿走了,云中家主肯定空手而归。”
今天云中家主没在扶风,也不知去了哪里,否则听到“祝令舟”晕倒,必定会来看他的。
祝玄知没与木兮枝对视:“我自己会处理这件事的。”
“好。”
她吃了几口饭,跟患了小儿多动症似的戳了戳他的手背:“等会儿,我想去看看被关在地牢里的喜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祝玄知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你为何想去见她?”
“就是想见一面。”
木兮枝好歹跟喜乐相处了有一小段时间,还算是有点感情。
尽管自离开天墟镇到扶风水家后,喜乐就一直待在她的乾坤袋里,没怎么出来过,但待在她的乾坤袋里也是待在她身边。
祝玄知:“可以。”
木兮枝还记挂着他身体:“不过你真的不要再休息休息?”
他的回答是不用。
用过饭,他们一起去扶风地牢,但没能顺利看到喜乐。
在地下河邪物一事未水落石出之前,五大家族为了喜乐的安全着想,除却五族会审时,不允许任何人见她,无论哪个家族的人。
想见她可以,凑齐五大家族的代表人,当着他们的面见她。
不然即使是扶风的家主亲自前来,也不能见到喜乐,因为她如今待在五大家族代表人一同设下的禁制里,要他们同时解开方可。
见此,木兮枝只能作罢。
她自知还没有可以集齐五大家族代表人的面子,就算木兮枝肯去请他们来,他们也未必来:“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从地牢回到院子,他们迎面撞上正在找木兮枝的木则青,他收到了一份信,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木千澈用灵鸟寄过来,写给她的。
木兮枝已经很久没收到过木千澈的信,当下就拆开看。
其实也没写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话家常,木千澈问她最近如何,何时能离开扶风,回琴川。
木千澈是琴川家主,也派了人来参加扶风的五族会审,知道地下河邪物一事,但没在信上提。
木兮枝当下就给他回信。
木则青自从知道祝玄知要和木兮枝成亲后,愈发在意他的身体了,端详着他稍显苍白的脸:“祝道友,你身体如何了?”
祝玄知:“好多了。”
忽然,祝玄知抬头看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不是活物,气息不一样,像死人。
或者说鬼。
他向来对各种气息敏感,仿佛与生俱来,高阶修士都不一定有祝玄知对气息的这份敏感度。
此刻院中只有三人,木兮枝半蹲在秋千上写信,木则青看她写信,剩下的一个是祝玄知自己。
他继续无声地环视周围,目光最后停留在西侧的屋顶上面。
是那夜鬼市里的鬼王。
对方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扶风,为什么会让他发现细微的鬼气?哪怕祝玄知天生对各种气息敏感,以鬼王的实力也不是不可以避免被发现。
除非是故意的。
祝玄知又看了鬼王一眼,他有什么目的?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妖魔鬼怪同样如此。
鬼不能离开鬼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鬼王也是,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离开鬼市的?又是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鬼市来人间?
祝玄知在看鬼王的同时,他也在垂首看着院中祝玄知。
用一种奇怪的眼神。
鬼王几乎可以确认他就是祝绍和那个男人生下的儿子,不曾想蓬莱圣女祝忘卿居然会将他带回云中,养成云中的公子。
云中家主……
鬼王生前见过他,一个骄傲自大、永不服输、行事张狂之人,平等看不起所有人和妖魔鬼怪。
这样的人怎么肯认下祝绍的儿子?他那么恨祝绍和那个男人,却替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还有,他们哪来的脸面认下这个儿子。
在鬼王看来,祝忘卿和云中家主两个都是另类的疯子。
不过鬼王看着祝绍儿子的脸,居然有几分理解云中家主和祝忘卿为什么会将他养大成人了。
像。
实在太像了。
他像那个男人三分,更像祝绍七分。俗话说,睹物思人,他们这是睹人思人?鬼王想笑。
但鬼王有一点不解。
祝绍仅有一子,云中怎会有两位公子?不是说祝忘卿跟云中家主不能生自己的儿子,而是云中这两位公子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对外说是双生子。
鬼王去见过云中的另一位公子了,他体内没有朱雀,所以祝绍的儿子是眼前的红衣少年。
祝玄知还在想鬼王今天来此到底是为什么,又没对他们动手。
“好了!”木兮枝的声音打断了祝玄知的思索,只见她将写好的信给木则青,让他召出灵鸟,将信送回去给远在琴川的木千澈。
在木兮枝说话的功夫,鬼王已然离开,祝玄知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并未将此事告知她。
木则青拿了信就没再打扰他们相处,找了个借口回房。
木兮枝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大树底下的秋千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祝玄知也坐下。
祝玄知走过去,坐下。
秋千不大,刚好能坐下两个人,但会导致他们的身体紧挨着,垂下来的衣摆交错碰撞又分开。
木兮枝没说话,她想安静地坐一会儿,整理整理脑子里的事。
她不记得原著里的结局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结局的日期,是今年的十二月十四,只要“祝令舟”平安地活到那天,他们两个人就能解除生命关联了。
虽说她答应了“祝令舟”成亲,但并不准备跟他结魂链。
结魂链后,他们的性命又会连在一起了,即使跟前者情况不太一样,结魂链是双方都会因为对方的死而死,可木兮枝还是不想。
木兮枝个人认为,她没必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祝令舟”手上,“祝令舟”也没必要将他的性命交到她手上,他们本该是独立的。
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互相喜欢,性命也本该是独立的。
她记得成亲大典不结魂链是有过先例的,并不是不行,只要想好理由,在成亲前谈好即可。
就在木兮枝想魂链一事时,祝玄知说他要出去一趟,不久后便回来,让她在院子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