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走出屋门，魏怀远瞥见四下无人，便悄声道：“将军，今日本该召集怨民准备行动，却因此事耽误了行踪，不知裴之珩那边……”
不容他说完，尹曼琳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他噤声，随即笑道：“你这嘴还真是灵，人这不就来了？”
少年一袭黑衣，脸上挂着恣意的笑，信步朝他们迎面走来。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尹曼琳轻启唇瓣，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气音道：“我知晓今日之事是你所为，林姑娘何其无辜，莫要再把她也牵连进来了。”
裴之珩轻扯嘴角，面色从容道：“尹将军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剩下的，不必猜，更不必管。”
见周围人陆续多了起来，裴之珩便敛起笑意，站到走廊一侧，拱手给尹曼琳让出了一条道来。
尹曼琳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口，便和魏怀远一同出了府门。
“宿主大大，快醒醒。”
林岁岁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只觉意识回笼之时脑子仍沉重如铁，她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试图和脑子里的电子音对话：“007，我这是死了，又复活了？”
不然她怎么会躺在床上，不是应该还在那片阴气沉沉的林子里么？
“宿主，您只是中了蛇毒，不过这种毒并不会危急生命，所以您不必担心。”
想不到这蛇毒还有断片的功效，经007这么一说，她方才回想起来自己已经走出了那片林子。
“这个恋爱脑，居然真想要我的命。”林岁岁被气得不行，奈何自己打不过，便只能对着空气一顿挥拳以泄愤。
“不知林姑娘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见有人来了，林岁岁便迅速收回手，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少年倚靠在门前，白色的小瓶随意往上方一抛，下一秒又稳稳当当落回手里。
“你来干什么？”林岁岁没好气道。
“自然是来看你的了。”裴之珩踱步至床前，双手背至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岁岁没搭理他，她把身子往外探了探，却找不见林寂和宋凝华的身影。
“你是在找家主么？”
一旁的人发了话，林岁岁便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裴之珩便不急不慌徐徐开口道：“方才我本想来替二小姐送药，可家主他们都在，我便特意等到无人了才来。”
“你给我送药？”林岁岁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小白瓶，便冷笑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还假惺惺地拿个药瓶来找我，我看那里头八成是下药了吧？”
不然要是心里没鬼的话为什么还非得等到没人了才来？
“哦？照二小姐这话的意思，是裴某把你害成了这样？”他有些无辜地摊摊手，道：“二小姐连证据都拿不出来，怎的就空口污蔑人了？”
“你跟我还装傻呢？难道不是你故意把我骗去……”她忽然止住了话头，这恋爱脑精明得很，该不会又是在套她话罢？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裴之珩便也没再问，他将白瓶打开，溢出一阵说不上来的奇特味道。
“不必了。”林岁岁按住他伸过来的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将瓶子推回，道：“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她自己就有一个医药系统，区区蛇毒罢了，总不能向恋爱脑屈服。
对方似乎早便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敛眸，默默注视着她的伤口，淡声道：“此毒虽不会致死，但却不时能把人拉入幻境，二小姐确定不用服药么？”
说话间伤口处开始作痛起来，林岁岁捂着腿，头也不抬道：“我说了不用，你若是无事的话麻烦左拐出门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空气静默了半晌，林岁岁抬起头来，恋爱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了她一人。
趁着四周无人，她便把系统唤出来：“007，把系统药箱打开。”
007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宿主，药箱内没有能解妖蛇毒的解药。”
林岁岁瞳孔微微一震：“没有解药？”
她一拍脑门，自己怎么能这么笨？系统药箱内只备有现代药物，但这妖蛇的毒显然不属于常规疾病，自然无药可解。
那照裴之珩的说法，这蛇毒一日不解，她岂不是就得这样昏昏沉沉度日了？那可不行，她还得做任务回家呢。
想到自己方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恋爱脑，她便禁不住有些懊恼，不过这偌大一个世界，总不可能只有他那儿才有解药，趁着现下意识还算清醒，不如就去寻寻。
林岁岁翻身下床，却眼尖地看见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瓶子。
她走进将瓶塞拔掉，一股熟悉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这不是裴之珩方才送来的瓶子么……
他会这么好心？林岁岁把瓶子捏在手心，思忖了片刻。
明明是他设计引诱自己掉入陷阱想要杀人灭口，眼下却又来给她送药，这样想着，她将药瓶微微倾斜，从瓶口掉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
林岁岁盯着那药丸观察了半晌，也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不对劲，恋爱脑不可能想让她活着，既然他这般绝情，那便怨不得她了。
林岁岁吩咐春兰给她沏了一杯茶，正欲将药丸浸泡进去时手却突然停在半空。
这丸子味道太大，若就这么拿过去，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小心地将药丸捏下一小块放入茶壶中，又加进了大量桂花，以掩盖难闻之味。
“春兰，姑爷在哪？”她询问道。
春兰指指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她家小姐抱着个茶壶急匆匆出门去了。
今日暂且试探恋爱脑一番，倘若他真对自己存有杀心，那她一定毫不犹豫把他逐出门去。
罢了罢了，自己还指望着靠这个祖宗回家呢。
林岁岁在门外站定，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便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二小姐若是想听，直接进来便可。”
屋门骤然被人从里打开，林岁岁一个没站稳，险些和那人撞到一块去。
她清清嗓，将茶壶举到他眼前，笑道：“方才随意污蔑裴殿下，是我不对，因此特来给殿下赔不是。”
“赔罪就免了，二小姐心思细腻，对外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裴之珩说罢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茶壶，便将身子侧到一边，朝里伸手道：“二小姐自便。”
林岁岁将茶壶搁置到桌上，便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无意间往屋外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这扇门设计得奇妙，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但屋里的人却能将外边景象一览无余。
那她方才在屋外偷听，岂不是全被恋爱脑看了去？这家伙还故意等了那么久才开门，明显就是想看她丢脸。
越想越觉得气人，林岁岁将茶杯重重拍下，抬头白了恋爱脑一眼。
裴之珩：？
“殿下，”宋辞在一旁看着这俩人互相使眼色，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小心翼翼开口道：“不如属下先行一步，就不打扰您和二小姐了。”
“不必，你留在此处便好，我和二小姐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话是对着宋辞说的，可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林岁岁身上。
宋辞只得依言在主子身旁杵着，
“殿下说了这么多一定渴了罢，我来给你沏杯茶。”她刚一起身，端起的茶壶却又被人给按了回去。
对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能让二小姐亲自来？宋辞，愣着干什么？沏茶。”
“等等，”林岁岁伸手制止住就要凑上前来的宋辞，硬生生把裴之珩的手掰开，勉强对着他挤出一个笑来，道：“既是我来认错，那自然该由我来做。”
恋爱脑可精明得很，谁知道倒个茶的功夫，这主仆二人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招。
她将沏满茶的杯子推到桌子的那一头，道：“殿下请用吧。”
哪料对方看都没看一眼便把杯子推回给她：“还是二小姐先请。”
第21章 跟踪
“殿下这般推脱，是怀疑我在里面下了毒吗？”
见他不答话，林岁岁索性将茶水匀到另一个杯子里，道：“选一杯吧。”
两人对视半晌，裴之珩淡淡扫了那两杯茶一眼，率先伸手将离自己最近的那杯端起。
将茶一饮而尽后，他将茶杯倒扣在对方眼前，示意里面已经没有剩余茶水，随即道：“裴某还是头一回喝到桂花味如此浓重的茶水，”他将茶杯把玩在手中，唇角微微勾起：“不过不知二小姐往里加这般多桂花，可是为了掩盖些什么？”
“咳咳。”
林岁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猝不及防被狠呛了一口，待稍缓下来后，抬眼便见对方弯着眉眼，朝自己递过来一面帕子。
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神情变化。
既然恋爱脑喝了都没事，那应当就能证明这药也没什么问题了。
“殿下这是在怀疑我吗？”她接过手帕轻拭嘴角，一双柳眉轻轻挑起，道：“你瞧，我这不也喝完了，若真是有些什么，我总不至于把自己也害了。”
裴之珩漠然道：“自然不是，裴某不过提了一嘴花香味太浓，怎的就惹二小姐起了这般多心思？不会是心虚了罢？”
“我不同你说了，”知晓再说下去定又要中这人的套，林岁岁索性站起身来，抱着茶壶便向外走去，“既然茶也喝尽兴了，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了。”
姑娘发尾的一抹流苏甩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鹅黄色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里。
“殿下，您说二小姐她不会真的在茶里下了什么东西，想要害您罢？”宋辞斜靠着门，一手拿着茶杯仔细观察，恨不能将那杯底都给看穿。
“东西自然是有的，”裴之珩漫不经心道：“她把我今日送去的黑素丸加进去了。”
宋辞伸手在头发上抓了几把，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殿下，您不是说二小姐有碍于你您，想把她置于死地吗？怎么现在反倒还给人送起药来了？”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竟能活着从那种地方逃出，看来从前属实是我低估了她。”裴之珩指尖轻颤，暗自思忖着。
此人果真不简单，留着她兴许还有些用处。
林岁岁迈着小碎步回了屋，将桌上剩下的大半个药丸捏起，那浓重的味道险些没把她熏晕过去。
她打来捏住鼻子，闭着眼将药丸整个塞进嘴里，随即端起一旁的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直到喉咙里被堵塞的异物感消失，她才稍稍缓过劲来。
别的不说，这药效好像还真可以，这会因蛇毒产生的眩晕感已然褪去不少。
不过恋爱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送药？明明把她骗去险境的人也是他……
不管了，没准这人又没憋什么好屁，自己还是离他远些，能确保他还活着就行了。
“春兰。”她往外探着身子，刚唤了两声便见那丫鬟怀揣着个木箱摇摇晃晃地走来。
“二小姐，”她将箱子放下，手扶着墙喘着粗气，“这是大小姐给您的，方才您不在屋内，春兰便待在外边候了半晌。”
林岁岁偏头看了那木箱片刻，随后疑惑着将盖子掀开，形态各异的草药便明晃晃地露在阳光底下。
“她这是何意？”林岁岁讶异地问道。
春兰挠挠头，像个复读机似的转述着：“大小姐说是不想欠您的，便特意命人去寻了这些，此后便和您两清了。”
听罢，林岁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人果然还是那副性子。
“对了二小姐，您唤春兰可是有何事吩咐？”
经她这么一问林岁岁才想起来正事，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便附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叫上几个强壮的，暗地里盯着姑爷，他若是有些什么异常的举动，记得及时来告知我。”
春兰听得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依言照做去了。
丫鬟前脚刚走，后脚系统的电子音便骤然响起：“宿主大大，你这是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他好，”林岁岁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再说了，古代又没那么多章法，自然是我想怎么来便怎么来了。”
夜色逐渐暗下，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月色如雪，洋洋洒洒落在庭院前。
糊了白纸的窗户乍一被人敲响，屋里的人起身推开窗，后院的风便裹挟着泥土和青草味袭来。
“殿下，属下方才得到情报，尹将军已将各路人手派出，”唐施将信双手呈上，道：“邀您今夜前往姑息林商讨下一步策略。”
他说罢，又放低声音继续道：“属下方才前来之时见前院暗处守着几个侍卫，不知……”
“不错，”裴之珩冷笑一声，道：“正是在提防本王。”
唐施没成想家门都让人给堵死了，他家殿下还如此淡定：“殿下，那您……”
“无妨，几个侍卫罢了，”他瞥了唐施一眼，便道：“我走后你且待在此处，切莫让人发现屋内无人。”
唐施执剑应声垂头：“是，属下领命。”再一抬头，便见他家殿下已没了人影。
也不知是不是那颗药丸的功效，林岁岁瞅了眼系统时间，已是现实世界十二点后了，可1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仍旧没有半分睡意。
窗外风声阵阵，吹得门外风铃直作响，她忽然觉得口渴得厉害，便下床穿好了鞋出门寻水。
屋门刚一拉开，忽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林岁岁定住身形，伸手揉了揉眼，那黑影便已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她心下奇怪，难不成是这蛇毒还未消解，自己又产生幻觉了？
她并未多想，只寻思着喝完水快些入睡，可刚一转身，一个黝黑矮小的人影骤然映入眼帘，吓得她险些翻了个白眼。
“春兰，大半夜的你在这坐这干什么？”瞅了半晌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她轻拍着胸膛平复了下情绪，便出声问道。
春兰这会也正打着瞌睡，听她这么一喊，便登时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二小姐，您今日吩咐了要看好姑爷，春兰便在此守着了。”她老老实实答道。
林岁岁听罢，莫名觉得有些愧意：“好了，倒也不用看得这么晚，你快些去睡罢。”刚走两步她又想起刚刚那个黑影，便折回来顺嘴问了句：“你在这坐了这么久，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春兰摸索着手指思索了半晌，两眼忽地一亮，道：“方才的确有个人影闪过，好像是从姑爷房里出来的，不过二小姐放心好了，春兰特意去姑爷屋前视察了一番，里头还有个人影在晃悠，况且前院守着的侍卫也没有动静，姑爷他现在应当还在屋里好好待着呢。”
“是么？”林岁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也忘了口渴这事，抬腿便往裴之珩的屋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