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岁暗道不好,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手堵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疯了?喊这么大声是担心没人发现得了我们么?”
抬头正巧碰上对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林岁岁心底霎时一凉。
这家伙果真是故意的,他倒是能脱身了,便想着把她往火海里推。
“林姑娘方才撞门那几下,闹出的动静也不见得比裴某小了。”
林岁岁瞥了他一眼,现下情况紧急,她没工夫和这人斗嘴。正思忖着要如何不惹人注意地从这儿逃出,屋外却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人在此?”
准确来说,是在撞门。
第11章 将错就错
屋门乍一被人撞开,林岁岁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那贴着‘喜’的门扉便倒在她的脚边,露出屋外神情各异的众人。
还不容她发话,老父亲便率先痛心疾首道:“岁岁啊,你让爹说你什么好,你说你,平日里还算乖巧懂事,可今日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爹,我没有。”林岁岁刚一开口,又忽然觉得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便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方才那撞门的侍卫只扫了他们一眼,便粗暴道:“随我去面见圣上。”
“简直荒唐!竟敢在公主大婚上闹出这等事来。”沈裘难得如此大发雷霆,手中案板狠狠拍下,发出的声响震得台下人皆是一抖。
“陛下明鉴,此事绝非裴某有意为之。裴某不过在两个时辰前喝了宫女送来的酒,醒来见到的第一人便是林姑娘。”一见了沈裘,裴之珩便故作可怜道。
“爱卿,朕平日待你不薄,你便就是这般教导子女的。”沈裘将目光放至一旁跪着的林寂身上,威压如大山般袭来。他微眯起眼,身体微向前倾了倾,道:“看来是林府近年权力太大,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林寂身体一颤,接连用头磕着地,带着哭腔道:“陛下,小女平日里向来循规蹈矩,今日此事臣也尚未想到。恐是,恐是受了陷害呐,臣恳请陛下明查。”
“哦?”沈裘起身从高台走下,踱步至林寂身前,垂头看着他,居高临下道:“爱卿此言,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了爱女。”
他又环视了众人一圈,拔高音量道:“可今日应邀前来赴宴之人,皆是朕的左膀右臂,林寂,你倒是说说看,何人有此嫌疑?”
林寂如临大敌,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接连道:“陛下饶命,是臣言错,是臣言错。”
沈裘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林岁岁,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呀?”还未等她开口,林诺便急着插嘴道:“陛下,您看她那副德行,简直跟她那不要脸的娘一个样,您可莫要被她的胡言乱语给骗了。”
她说得起劲,却没注意到一旁老父亲火急火燎的眼神。
“朕尚在言语,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林寂,你这个一家子还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谁料这一番话惹得沈裘更为不悦,他道:“照你的意思,难道朕是什么蠢货,还需要你来提醒?”
林诺瞥到老父亲痛彻心扉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急忙缄口不言了。
“回禀陛下,事已至此,臣女也没什么好说的,”林岁岁待他们都安静下来,方才开口道:“只是此事关乎殿下终身大事,还望陛下明查。”
林岁岁深知此刻再多言语也不起作用,但沈裘这般爱女如命,必不会舍得将沈茵莱嫁给一个不洁之人,待到水落石出了,自会还她一个清白。
她说罢忽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抬眸便见裴之珩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不觉心头一颤,这人不会又准备给她捣什么乱罢?
“好,好啊,既然你都承认了,”沈裘看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林寂,冷笑道:“来人,给我把林府上下打入狱中。”
林诺一听这话,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拉住林寂的衣襟,带着哭腔道:“爹,您快想想办法,女儿还不想死。”
说罢她又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林岁岁,骂道:“都是你给害的,我早便说了,就不该带着你出来这一趟。”
“放肆,陛下做的决断岂容你来置喙?”趁着沈裘还未发火,林寂先行出声呵斥道,“陛下,是臣教导有疏,望陛下责罚。”
沈裘只
一招手,便立刻有几名士兵围上前来,抓着几人的手臂便要把他们押走。
“且慢!”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沈茵莱双手提着裙摆急匆匆跑来,她满是内疚地看了一眼林岁岁,便对着沈裘作揖道:“爹爹,此事乃茵莱一人所为,不关林姑娘的事,还望爹爹不要降罚于林氏。”
林岁岁略带惊讶地看着沈茵莱,本以为她在设计将自己送入洞房后便会逃之夭夭,和郑锦文共度良宵去了,没想到竟还会回来为自己正名。
沈裘一见了爱女,方才还冷峻的气场瞬间弱下去大半,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和蔼不少:“茵茵呐,你这又是惹了什么祸了?你且慢慢说来。”
“爹爹,是女儿不愿嫁给裴公子,这才在林姑娘酒里下药的,女儿也没有想到会酿成这般后果,”待呼吸平静下来,她便接着道:“一切都是茵莱的错,爹爹您若要罚便罚我罢,只是莫要牵连了林氏。”
此言一出,朝堂上静得只剩了众人的呼吸声,诸位都屏息凝神,只想看看沈裘后续会如何处理。
“你呀,怎可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来呢?”虽是责备的话语,但沈裘语气中却无一丝责备之意,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即道:“罢了罢了,把林氏父女放开,诸位都各回各位,继续吃好喝好罢。”
林岁岁一愣,竟就这样解决了?真不愧是原著中爱女如命的皇帝,她原以为这个人设是为了完成女主登基大业而设的,不想今日却也有利于她了。
“爹爹,那,”沈茵莱抬起头看着沈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是不打算再怪罪于林氏了,对吗?”
“自然,朕宣布此事就此作罢。”他又道:“茵茵,你的婚事,爹会为你再择良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沈裘这话的意思。
“既然茵茵不愿嫁,而裴公子又和林姑娘阴差阳错关,咳,待在一起了,那便顺势而为好了。”
“爹爹,此事本就是茵莱一人的错,怎可叫林姑娘背锅?“沈茵莱此前千方百计地想逃避,可眼下听闻可以不用嫁了,却反倒心急起来。
“你乃堂堂一朝公主,爹自会为你再则良配。”沈裘说罢看向林岁岁,道:“林姑娘,可是觉得委屈了你了?”
这诏令来得突然,林岁岁还没缓过神来,这声音乍一在她上方响起,令她思绪瞬间回笼。
“回陛下,”她学着旁人的样子做了个礼,本想找个法子回绝了,但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子,改口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夺,臣女绝无怨言。”
说罢她掀起眼帘看了看杵在一侧的裴之珩,发现对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原著中裴之珩就是在与沈茵莱成婚后利用她性格软弱这点逐渐拿捏住了她,又借助公主的势力步步高升,最终酿成了兵起国破的悲剧。
如今若是她能阻止这二人的大婚,是否就能够改变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那么到了大结局,恋爱脑也就不会死了。
【温馨提示,宿主这么做坏了男主的计划,眼下他对你的好感度正在直线下降。】
久违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震得林岁岁脑瓜子一疼。
她满不在乎道:“下降就下降呗,反正我的任务又不是要攻略他,我讨好他做什么?”
只要确保这人活着就行了,她可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活。
【再次温馨提示,任务对象好感度若过低是会有惩罚的哦。】
怎么还有惩罚?林岁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先前还把恋爱脑给摆了一道,这好感度估计得成了负数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好感度数值,便被人打断了思绪。
“陛下,裴公子乃一国皇子,让他与小女……”烫嘴似的,林寂犹豫了好半晌才说出‘成婚’二字,继续道:“这,这属实是于理不合呐。”
“欸,”沈裘一挥手,反倒乐呵起来:“人家二位都没说什么,爱卿,你就莫要这般古板了。”
他随即命人取来笔墨,当场便拟了一份诏书,道:“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诸位且散了罢。”
“陛下,臣女见裴公子一直没有言语,不知是不是,对您的决策有所不满?”眼见大局已定,林岁岁便插嘴故意道。
沈裘听罢,转向裴之珩,微微眯起眼,道:“裴公子觉得朕此举有何不妥?”
裴之珩顺手将身侧蠢蠢欲动的唐施按回,淡然道:“陛下误会了,裴某先前只是觉得,如此草草地解决了终身大事,是对林姑娘的不负责,不过眼下看来,既然林姑娘都不甚在意,裴某自然也没意见。”
沈裘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点点头,又将手放到裴之珩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几下,随即便拂袖坐回了高台。
宴席结束后,喝得酩酊大醉的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少年双手背至身后,慢悠悠地跟在末尾。
“殿下,您方才为何不让属下出手?”走得离朝堂远了些,唐施便急不可耐地凑近了裴之珩,低声问道:“您乃堂堂东临皇子,要联姻也当是和当朝公主,他沈裘就这样随便下了诏书,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吗?”
“和谁联姻不重要,沈裘年事已高,待他之后,继位的无非是那三位,到时……”
林岁岁走了半天不见人影,便回头瞅了瞅,这才在人海中找见慢悠悠跟在后头的两人,她冲着后头喊道:“裴公子,麻烦您二位倒是快些,天黑了可不好赶路。”
这话一被打断,裴之珩也便不再继续说了,他只拍了拍对方的肩,便大步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第12章 药铺
“殿下,您怎么不和林姑娘一个马车?”
裴之珩正一脚踏上马,听闻这话不由身形一滞,宋辞却没懂他家主子的表情,仍嬉皮笑脸道:“殿下,今日是您的大婚,怎可让您来骑马呢?”
他说罢又看向林岁岁,笑嘻嘻道:“两位新人就应当同乘一架马车嘛—哎哟。”
“新人什么新人?”唐施毫不留情地在背后踹了他一脚,又不耐烦地伸出手将他拽走:“识相点赶紧走。”
林岁岁正抬脚准备踩着板子跨上马车,忽闻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停下身来回头看去,便见恋爱脑正不紧不慢地朝着她走来。
“你做什么?”她不解道。
难不成这恋爱脑对她坏了他婚事怀恨在心,趁着四下无人伺机报复罢?可这也怨不得她呀,她还不乐意成天跟恋爱脑想看两厌的呢。
“姑娘怕不是忘了,你我二人已然结为夫妻,同乘一马车有何不可?”他说罢,不容对方发话便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林岁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裴殿下可别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她说罢,在那人身侧落座,还特地往一旁挪了挪,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人一路无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忽然明显地慢了下来,林岁岁微微掀起帘子,往外探出头去,他们不知何时已到了集市上,人来人往的,马车自然也就慢了些。
忽地,她的目光被前方犄角旮旯里的一对老夫老妻吸引了去,那老爷爷躺倒在地,脸上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老妇人则在一旁杵着不知所措,两人的嘴一张一合地似乎还在说着话,离得太远不能听清,但她能从口型中依稀辨出那老爷爷说的是‘救救我’。
“这是发生了何事,竟把林姑娘引得这般入迷?”
身后的声音乍一响起,冷不丁将她吓了一跳。林岁岁收回思绪,却没接他的话,而是朝着前头喊道:“劳驾,可否在前方停一下?”
那马车夫应声回头,粗声粗气地问道:“二小姐有何事?”
“二小姐可是觉得,方才那两位老人着实可怜,便想出手相助?”
裴之珩侧头看着她,唇角勾起,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不如二小姐再仔细瞧瞧,这集市上受苦的镇民尚有不少,你要如何帮助他们?”
如同一场不现实的梦骤然被人泼醒,林岁岁这才意识到,这街道各处,仅她肉眼可见的便有不少,她的确没有能力帮助到每一个人。
“这些镇民,是怎么了?”她本想问是不是这个时代粮食缺乏,闹了饥荒,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准确,便开口问道。
那马车夫便摇着头,
叹息道:“二小姐您整日待在府里有所不知,这奇病忽然就席卷了整座城,镇民们生了病,要么就是家中银两不够,看不起大夫,要么就是这病太厉害了,郎中也束手无策呐。”
奇病?林岁岁愣了神,古代能有什么疾病?
似是看出了她的内心所想,那马车夫一边卖力地吆喝着马匹,一面同她解释道:“小的上回应家主吩咐外出时便见到不少换了病的镇民,据说这病属实奇特,外人但凡一靠近了他们,不久后便也会染上病。二小姐还是小心为妙,莫要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了。”
林岁岁缄口不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总想要拉这些处于苦难中的镇民一把。
由于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待马车行至林府时,林府的厅堂内已是一片亮堂。
林岁岁领着裴之珩到了一间空屋子,便道:“喏,你就住这儿吧。”
少年挑起一边眉,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抬腿走进屋去。
余光瞥见屋门渐渐掩上,林岁岁便立刻转身对着婢女小声吩咐道:“麻烦这几日多安排些人手看好这儿,他若要出门去,务必记得来告知我。”
那丫鬟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姓林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药铺一日好转不起来,这日子就一天不能好过。”
林岁岁刚走到门口,便听得屋里头大呼小叫的,不用想便猜得出准是那谢妙蓉又没事找事来了。
果不其然,刚一进屋便见那谢妙蓉一手拿着手帕抹泪,一手指着满脸无辜杵在一旁的宋凝华,哭诉道:“都这样了你还要供着她母女二人,你让我和诺诺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我们受苦吗?”
“你这说的哪儿话?”林寂正了声色,肃然道:“凝华为我,为林府都付出了不少,倒是你,整日游手好闲,还总爱买什么,口脂,胭脂粉,我可曾怨过你一句?”
“你,你……”谢妙蓉似是被这话气得不轻,换了个方向伸手指着他,边说还边喘着大气,一副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你居然为了这个下贱的东西指责我?林寂,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扶持着你走到这个位子上来的?”
林寂说罢也觉得方才那一番话有些过了头,但话已出口,便索性向她服软道:“夫人息怒,我方才不过是气话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